“乾杯!”
“請!”
舉止優雅抿了。熱奶茶,再一看厚重卻簡樸的陶瓷茶杯,上官允心中好笑——這絕對是他長這麼大以來,最是不倫不類,也最是自在的一次赴宴經歷。
“來,吃菜吃菜,免得待會涼了。”何小喬放下茶杯,笑眯眯地招呼道。
按理說,她是女眷,敬酒跟招呼客人都不該由她出面,不過既然江封昊鬧彆扭不肯理會上官允,那她就只好代他笑多一點咯。
“都說經王妃之手做出來的菜美味異常,就是宮裡的御廚也不一定能比得上。”上官允微微一笑“看來在下今天有口福了。”
何小喬還沒來得及開口,坐她身邊的江封昊已經將半隻胳膊架到她肩上,毫不客氣地繼續老王賣瓜“那是自然,那些個御廚大多驕傲自大又固步自封,一個個都只會倚老賣老,哪能比得上我家天資聰穎玉雪可愛的娘子半分?”
所幸他現在並不在宮中,一句話傳出去就能把所有御廚給得罪光了。
上官允面上笑容漸盛,聞言看一眼囧囧有神的何小喬,倒是很配合的應了一句“王爺所言甚是。”
江封昊哼了一聲,大概是上官允的附和讓他覺得心裡爽快了些,臉色緩和了不少,沒有原來那麼難看了。
順手給他來了一柺子,何小喬面帶尷尬“上官兄你別聽他瞎說,在做菜方面我不過是比常人討巧了一些罷了。若論精緻美味,宮裡的御廚可不知道要比我厲害多少倍。”
“王妃過謙了。”上官允夾了一筷子松鼠桂魚送入口中,細細品味了好一會兒,才道“就以這魚來說,刀工及火候都掌握得極好,吃起來更是酸甜爽脆……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少吹牛了。”江封昊洋洋得意地嗤笑出聲,二話不說開始潑冷水“實話告訴你吧,這一桌子菜根本就不是我娘子……唔!”
剩下的話都讓何小喬塞過去的一大塊排骨給堵在了喉嚨裡。
“吃你的飯!”回頭威脅地朝他露出兩排森森白牙,一轉頭又是一臉的春風拂面雲淡風輕“不瞞上官兄,現如今我這身子越發重,已經很少往廚房裡跑了。我家相公說的對,今天這桌酒席還真不是我做的,真正的大廚就在你身後呢。”
話說着,還不停地朝着採蓮的方向擠眉弄眼。
“小姐又笑話我了。”採蓮抿着脣笑得靦腆“奴婢的廚藝還不都是你教的,上官大人誇這魚做的好吃,與其說是誇做菜之人,不如說是在誇小姐你教得好。”
何小喬噗嗤一笑“就你嘴甜。”
“說的好。”江封昊更是直接,一揮手就是一個銀元寶丟過去“賞你的!”
採蓮七手八腳地接住了,歡歡喜喜地把錢往袖子裡揣“多謝王爺!”
上官允看到看一幕,不由搖頭失笑。
他本就長得俊美,又是一副滿腹詩書的儒雅模樣,微微勾着脣笑的時候就像暖陽融雪一般,很難讓人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何小喬呆了呆,腦子裡驀地冒出來一句話——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想到這裡,何小喬又仔細地看了看他,卻發現他的臉色比之以往更爲蒼白,兩頰微微往下凹,時不時輕咳兩聲的模樣像是大病初癒。
之前沒仔細看,現在才發現原來幾個月沒見,他居然就瘦得跟紙片人似得,似乎風大一點都能將他刮跑,原本合身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比之前顯得空蕩了許多。
怪不得江封昊會想讓鬼醫給他看病,他這副模樣,可不正是病重之人麼?
也虧得他氣場足,居然硬是能把自己的氣勢全都撐了起來,讓人只注意到他周身的書卷氣質,而不去注意那削瘦的身形。
也不知道他這是病了多久,居然活生生被折磨成了這副模樣。
心裡這樣想着,便忍不住問出了聲“上官兄,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瘦成這樣了?”
上官允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問,怔了怔之後便是一聲輕笑,並不打算瞞着她“也沒什麼……只是前段日子舊疾復發,鬧得疲倦了,有些吃不下飯罷了。”
之前聽說何小喬被自家叔父害得一屍兩命,他心中就是各種自責愧疚,心中憂患抑鬱才導致舊病復發,在牀上躺了老長一段時間,又好幾次都已經一腳踏進了鬼門關。
若不是前段時間偶然聽說何小喬還活得好好的,他心中存了想補償她,爲自己叔父贖罪的念頭,這病估計也不會好得那麼快。
“你這得的到底是什麼病?是不是跟以前一樣都是頭疼難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他有頭疼的毛病,現在聽他這麼一說,何小喬幾乎是立刻就回想起來“難道連宮裡的老御醫也治不好嗎?”
上官允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自嘲地笑了下,將兩手一攤“頭風之症本來就是頑疾,就算御醫看過也沒用,總歸都是需要慢慢治的。”
話說着,卻是突地將話題一轉,繞回何小喬身上,眼裡有一絲晦澀劃過“倒是你,之前我聽說有人慾加害於你……”
“哦,那個啊,其實也沒什麼啦!”何小喬哈哈一笑,朝他炸了眨眼,壓低聲音道“你別聽人傳得兇險,其實當時我只是氣過頭動了胎氣罷了,御醫本事大,把我跟孩子都保下來了。”話說完,還忒興奮地拿手拍了拍肚子“還好孩子夠皮實,像我,哈哈。”
上官允便也跟着笑,目光落到她碩大的肚皮上,輕聲道“嗯,確實像。”
“對了,上官兄。”何小喬突然開口道“我突然響起前段時間府裡來了位醫術高超的老大夫,聽別人說他可活死人肉白骨,功夫硬得很——要不我請他幫你瞧瞧?”
活死人肉白骨?
活死人肉白骨?
聽到這話,上官允腦子裡幾乎是立刻浮現‘鬼醫’兩個字,心頭便是猛地一跳。
勉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依舊是一派溫潤如玉的模樣,不緊不慢地開了。“哦?世間竟還有如此高人?”
江封昊跟何小喬對視一眼,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俱沒有漏掉方纔上官允一瞬間僵住的神情——看來上官行鶴千方百計要找鬼醫,確實是爲了治好他沒錯。
“高不高人我不清楚,不過他的醫術人人都誇卻是真的。”何小喬揮手示意門口站着的應桐去把鬼醫請來,又笑着說道“反正今日他人也在府裡,你就讓他瞧瞧把把脈,說不定他真的能把你治好也說不定呢?”
上官允手握成拳,抵着脣邊輕咳兩聲,斯文儒雅的俊臉帶着病態的蒼白,聞言便自嘲地笑了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都拖了那麼久了,宮裡的御醫也束手無策,哪裡就有可能突然治好?”
“這事誰也說不定,反正試了就多個機會不是?”何小喬勸道“而且好歹咱們朋友一場,你就當讓我這做朋友的給盡個心意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若他再反駁,未免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上官允又是兩聲輕咳,擡頭看向何小喬的時候,眼裡便帶上了一抹暖意,脣邊含笑說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先謝過王妃了。改日若得以頑疾痊癒,在下自當爲王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好不容易把你的命救回去,我是傻了才真讓你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何小喬哼了一聲,不改小孩心性朝他扮了個鬼臉。
上官允一愣,隨即搖頭失笑。
兩人正說着,門外已經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應桐就站在門口高聲喊道“啓稟王爺、王妃,薛老大夫已經請過來了。”
話音剛落,還未等江封昊跟何小喬開口,佝僂着腰又瘦乾巴沒幾兩肉的鬼醫便徑直越過他,穿着自己那雙招牌破草鞋吧嗒吧嗒走了進來。
翻着白眼鼻孔朝天一副目空一切的高傲模樣,一看就是剛在煉藥被人打擾了,所以心裡正在各種不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