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採蓮這一出聲,院子裡的三個人便不約而同的往門口看去。
上官允很快收了笑,目光落到蘭馨身上,似乎有一瞬間的怔忪,不過很快便若無其事一般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蘭馨有些悵然若失,不過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以無懈可擊的微笑做爲迴應。
雖然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即使在府裡有多要好,出了上官府,雙方都會做出彼此疏離的表象,這已經成了他們兩人長久以來的習慣了。
氣氛一時之間便有些尷尬,何小喬從採蓮手裡接過撲克牌,先是看了看蘭馨,接着又瞧了瞧上官允,趁大夥兒都不注意的時候拿手肘捅了捅他,見他看過去便朝他擠眉弄眼,“騷年,你的心上人來了,還不趕快過去獻殷勤爭取早日上位!”
看懂了她眼裡的揶揄,上官允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無奈的搖了搖頭,難得幽默了一次的同樣用眼神回以答覆,“在下已經心如止水,姑娘求別鬧。”
還不知道他已經把人家給禽獸了的何小喬見狀便聳了聳肩,轉過頭去開始朝蘭馨猛招手,很是熱情的想爲他們兩人制造個彼此面對面的機會,“這裡景緻不錯,蘭馨過來一起看他們下棋唄!”
蘭馨似乎有些顧忌的看了上官允一眼,見他只是垂眼看着棋盤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便柔柔的應了一聲,“曾聞上官公子弈棋之術京城第一,今日有幸得見,蘭馨自當不會錯過觀摩的機會。”
話說着,又緩緩矮下身子朝另一邊的圓通行了個禮,“小女子唐突,還望大師見諒。”
“無妨,無妨。”圓通又習慣性的露出那排滑稽的豁口大牙,摸着鬍子裝親切。
何小喬倒是絲毫沒半點打擾到別人的覺悟,上前就去拉蘭馨的手,特意把她安排到離上官允最近的地方坐下之後,又忙不迭的開始當起了跑腿小二,傻樂着給每個人添茶。
蘭馨坐得端莊優雅,暗地裡卻不着痕跡的看了上官允幾眼,隨後又將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了何小喬,見她跟上官允有說有笑,心裡不免有些詫異——瞧這模樣,難不成他們兩個之前就已經認識了?
可爲何從未聽少爺說過這件事?
“蘭馨?蘭馨!”
一隻白皙細小的手掌突兀的在眼前晃了兩晃,把她逐漸飄遠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怎麼了?”
何小喬手指着棋盤,興致勃勃的湊過來問道,“聽說圓通大師也是個棋道高手,你看着那盤棋,有沒有覺出點什麼來?”
“什麼?”蘭馨還沒弄明白她到底意欲爲何,那邊手拈着一枚白子的上官允突然開口喚道,“何姑娘。”
“在!”聽到是在叫她,何小喬立刻中氣十足的應了一聲。
得到她的迴應,上官允弧度優美的下巴微微動了下,嘴角勾起一絲並不明顯的弧度,落子的時候便幽幽的補了一句,“觀棋不語真君子。”
圓通大師深有感觸,清咳兩聲表示贊同。
好在何小喬眼皮夠厚,被嫌棄了也只是摸摸鼻子嘿嘿一笑,過後又興高采烈的繼續找蘭馨說話去了,只不過下意識的把嗓門給放低了不少。
蘭馨敏感的察覺到了上官允對何小喬不同。
雖然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但能讓一向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少爺主動開口與其交談,甚至破例在人前開懷大笑,足以說明她在少爺心中的分量。
想到這裡,再看一看何小喬嘻嘻哈哈的模樣,臉上的笑便有些掛不住,心裡一陣陣剋制不住的泛酸。
少爺他,該不會是……喜歡上小喬了吧?
如果何小喬知道蘭馨現階段心中所想,怕不得先吐幾口老血再高舉雙手大呼冤枉。
她跟上官允總共也就才見過那麼幾次面,要說特別,頂多也只能算是個比較能說得上話的酒肉朋友罷了。大概是因爲和她說話不用太過涉及其他內容,所以纔會讓上官允比較放得開而已,完全跟男女情愛扯不上關係啊!
再說了,她會這麼努力的活躍氣氛也是爲了給他們拉紅線製造機會好不好!
好在蘭馨的情緒藏得夠深,就算心裡難受得要命也並未顯露半分,再加上何小喬也不知道她跟上官允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所以院子裡一直都是一派安樂祥和的景象。
圓通跟上官允都是手談的大家,一整個下午,兩人都在用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互相圍困廝殺,卻是直到最後也未分出個勝負,於是只好約定下回有空再繼續。
一行人告別寺院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圓通老和尚將三人送到門外,臨走的時候不忘拿出兩個平安符,一人一個分別遞給了何小喬跟蘭馨,又囑咐兩人有空可以多來廟裡燒燒香拜拜佛,如有需要上門祈福還原誦經超度等等還都可以友情價打個七五折。
何小喬拿着那個被硃砂暈開一大塊的平安符左右翻看了一遍,忍了又忍才控制住沒當場問他這東西到底是不是批發價從地攤上買回來的,這質量也太特麼差了!
雖然何小喬身邊帶着洪方跟白首,不用擔心路上遭劫什麼的,不過畢竟還有蘭馨這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同行,爲了安全起見,上官允還是很紳士的扛起了護花使者的責任。
一行人收拾好東西下了山,才發現太陽已經變成了鹹蛋黃一樣的存在,連光線都變暗了不少。
蘭馨受不得寒涼,早已經快一步進了馬車。
何小喬在周圍轉了一圈,還尋思着要再撈點小蝦米回去,晚上炕了給江封昊添樣下酒菜,採蓮催了她好幾聲,這才依依不捨的準備爬上馬車。
車裡光線有些暗,何小喬費力的爬到墊子上坐下,已經披上了斗篷的蘭馨將一個鎏金鏤空暖爐遞了過來,“外面冷,用這個先暖一下手吧。”
“謝謝。”何小喬嘿嘿一笑,也不跟她客氣的接了過去。
車門半關着,空氣有些悶,何小喬把窗簾拉開到一邊,百無聊賴的探出頭往外瞧。
之前來的時候她在睡覺,路上的風景都沒顧得上看,現在回程正好可以補回來。
太陽慢慢的收斂起光線,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騎在馬上走在最前方的上官允微微蹙着眉,舉起右手示意車隊先停下。
馬蹄聲由遠而近,一騎快馬帶着滾滾煙塵猛的停在車隊前方,“籲!”
全身上下沒有一絲雜色的黑色駿馬高高揚起前蹄嘶鳴一聲,再勢如千鈞的落到地上,搖頭晃腦的打了個響鼻。
馬上的人一身惹眼的絳紫長袍,頭上戴着的金冠更是耀眼奪目,勾魂也似的桃花眼微眯着,要笑不笑的朝上官允看了過去,“真巧,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裡遇到上官大人。”
“原來是常寧王爺。”上官允臉上依舊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點着頭淡淡的應了一聲。
“上官大人這是準備往哪兒去啊?”馬上之人,也就是江封昊吊兒郎當的甩着馬鞭,單手扯着繮繩又往前走了兩步,目光從跟隨在馬車旁的白首等人身上劃過,眼神似乎亮了下。
上官允可沒錯過他這個表情,雖然沒轉頭往後看,但眉心卻是微微擰了起來,“不過是閒來無事散散心罷了……不知王爺又是爲何而來?”
“當然是來找人。”
話音剛落,江封昊收了笑,雙腿一夾馬腹,也不管上官允什麼表情,徑直朝着馬車跑過去。
馬車上的窗口有點小,何小喬聽着前方的響動,努力的想把腦袋從窗口探出去看看情況,結果剛一擡起頭,正好和江封昊湊過來的大臉對了個正着,“愛妃!”
咦?
何小喬眨了眨眼,臉上的怔忪轉換成笑意,剛想開口打聲招呼,馬上的江封昊突然笑眯眯的拋了個媚眼過來,隨即以一個高難度動作傾斜身體,低下頭格外囂張高調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
在場衆人瞬間石化,一個個都被雷劈了似的完全僵住無法動彈。
我靠騷年你這整的是哪一齣啊!
雖然以前就沒少跟江封昊親親啃啃,可是那以前是在人少的地方啊,這荒郊野外又是衆目睽睽的,饒是何小喬臉皮再厚,這時候也忍不住被看得紅了臉。
正待縮回馬車裡去裝矜持,沒想到脖子一縮,後腦勺碰的一聲就砸窗框上了,當場疼得她嗷一聲叫了出來。
車裡車外的人都被她嚇了一跳,江封昊少見的瞪圓了桃花眼,眼看何小喬在那邊淚眼汪汪的掙扎,摸着下巴想了想,最後眉開眼笑的問了一句,“愛妃,你這是看到本王親自趕來接你,所以一時太過激動無法自持了嗎?”
居然都控制不住的拿頭去撞窗戶了——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臥槽誰他媽激動了!
何小喬用手按着後腦勺大怒,“無法自持你個錘子!還不快幫我把頭弄出來!”
沒看到她腦袋卡窗口上出不來了嗎?這時候感嘆個屁啊!
此話一出,周圍先是一片寂靜,然後不知道是誰率先撲哧一下笑出聲,緊接着前後左右各種可疑的噴氣聲和咳嗽就莫名多了起來。
就連好不容易纔從何小喬晉升江封昊家“愛妃”這件事的衝擊中走出來的上官允都有些忍俊不住的挑了挑眉。
正想吩咐人上前幫忙,眼角餘光卻瞥見江封昊已經下馬走了過去,想起他那句讓人雞皮疙瘩抖三抖的‘愛妃’,再看看還滑稽的卡在窗戶裡的何小喬,又默默的退到了一邊。
那邊江封昊一臉嚴肅的走到何小喬面前,先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又習慣性的捏了捏她細嫩的臉頰肉,順手替她把搖搖欲墜的珠花給別回髮髻上,然後纔在她有着強烈殺人慾望的眼光瞪視下咧嘴一笑,“愛妃放心,本王現在就救你出來。”
“……”
再次被那聲拉長尾音的愛妃嚇到,何小喬抖掉一身雞皮疙瘩,回過神來繼續瞪他——快動手,哪來那麼多廢話!
江封昊便哈哈一笑,一手小心的護着她的側臉,一手微微使力,直接將她右側脖子周邊的窗框全都跟捏豆腐似的一塊塊給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