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酒瓶碎裂,濺起玻璃無數。
但它卻是爆裂在空中的。
在酒瓶朝林念禾飛來的剎那,蘇昀承一腳踢出,精準命中,直接把酒瓶踢爆了。
紛紛揚揚的玻璃碎片掉頭往回,嚇得壯漢飛快後撤,勉強避開被扎一臉的慘狀。
溫嵐邁步上前,把林念禾和王淑梅都拽到自己身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漢子:“你想幹啥?找揍啊!”
壯漢被嚇得愣了片刻,轉瞬便冷笑出聲:“你大爺的,幾個小崽子還挺狂,真當老子是吃素的?”
林念禾四人都以爲他撂完狠話就要衝上來動手,蘇昀承已經攥緊拳頭,打算把他一擊制服。
唯有房主面色痛苦,往後挪了半步。
只見壯漢氣沉丹田,扯嗓子嚷開了:“都出來!喘氣的都麻溜兒出來!那孫子又要賣房子了!”
林念禾:“……”
她都興奮起來了,結果他就給她弄個這?
房門接二連三打開,每個屋子都走出人來。
或老或小,或男或女,竟然還有個半男不女的中年。
“就是你們要買房子?”滿頭白髮的老太太眯着眼打量他們。
林念禾知道蘇昀承不擅長應對這種局面,便把他拉到一邊,自己上前去,點頭:“對,就是我們要買房。”
她原本真沒想給自己找這種麻煩。
但她不想是她不想,別人不讓她買可不行。
這輩子活的就是個叛逆。
老太太打量着林念禾,片刻後突然一拍大腿,利索地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開始嚎:“救命啊!殺人了!地主又來欺負窮人了!”
林念禾嘖了一聲,側頭與王淑梅和溫嵐交換意見:“不如趙嬸。”
王淑梅點頭附和:“眼淚都沒掉。”
溫嵐也很看不上:“哭聲也不大。”
林念禾最後總結:“差評。”
一般人聽到老太太這麼嚎,必然會覺得頭痛,因爲這種人根本沒辦法溝通,碰不得、說不得,有理也要被攪成沒理。
她們仨卻一點兒都不害怕——就這?他們是在過家家玩扮演潑婦的遊戲嘛?
放在十里大隊,都用不着趙寡婦跟她比,她這扮相甚至不是太奶的對手。
林念禾從挎包裡抓出兩把瓜子,分給大家。
四個人看着老太太拍着大腿嚎的熱鬧,咯嘣咯嘣嗑瓜子。
其他人見一個老太太連哭帶喊沒作用,也跟着嚷嚷開了。
四個人繼續咯嘣咯嘣嗑瓜子。
鄰居聽到動靜,趴在牆頭看熱鬧,也有人站着說話不腰疼,壞笑着說他們也不容易,就讓他們住着吧。
四個人依舊咯嘣咯嘣嗑瓜子。
終於,街道的人被驚動,主任大媽帶着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來調解。
四個人仍舊咯嘣咯嘣嗑瓜子。
“怎麼回事兒?又鬧什麼?”主任大媽擰着眉頭,指着帶頭嚎的老太太,“哎呦呦,王大娘,又是誰要逼你去死了?”
王大娘迅猛擡手,直指噪音製造處:“就是他們!這羣臭土匪惡地主,他們要搶我們房子啊!”
主任大媽轉向林念禾等人,面色糾結:“你們要買房子?”
林念禾嘴裡還含着瓜子仁,不便說話,只得連連點頭,用眼神告訴主任大媽自己的決心。
主任大媽嘆了口氣,顯然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
她示意林念禾幾人和房主都跟自己出來,到了外邊,她便看向房主:“小夏,你這房子就非得賣?”
房主表情痛苦:“那要不您來跟他們住一塊兒?”
主任大媽被噎了一下,轉而看向林念禾:“你們要買也行,但現在回城的知青多,各家房子都不夠住,他們這幾戶在這都住了十來年了,肯定是不能搬……”
林念禾把瓜子皮扔掉,打斷了她:“您稍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來要問您個別的事兒。”
主任大媽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了?”
“我在您家院裡支個帳篷住十年,您家那院子就歸我了對吧?”林念禾不鹹不淡地問道。
主任大媽面色一僵,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話來。
她當然明白林念禾是什麼意思,但這事兒她也沒法辦啊!
就院子裡那幾戶,一家比一家潑,讓他們換地方住?怎麼可能啊!
主任大媽打量着眼前這四個年輕人,自覺他們更好唬弄,思忖片刻便說:
“那這樣,你們想買小夏的房子,大媽不攔着你們,街道給你們出手續也不費事,但小夏家裡的院兒也寬敞,你們也住不完那麼多屋,我幫你們和那幾家商量,定個房租,行吧?”
一聽到“房租”倆字,房主小夏表情更痛苦了。
這玩意兒訂是好訂,但想拿到手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也和這幾家人訂過房租——七次,每次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答應了,甚至還在街道簽了協議,但轉過頭呢?
還是那句話,他一毛錢都沒見到過。
林念禾輕笑一聲,利索乾脆地說:“不行。”
主任大媽都打好腹稿了,結果她說了個這,讓大媽接下來想說的話全憋了回去。
林念禾直接拿出自己的學生證,說道:“我們買房子可不是爲了住的,也不圖那點兒房租錢。這是北大的勤工儉學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所有的屋子都有用處,他們必須得搬走。”
主任大媽接過林念禾的學生證看了又看,眉頭皺緊。
她只以爲是幾個小年輕家裡有錢想買房子,怎麼都沒想到這背後還有大學的事兒。
“這就不太好辦了,”主任大媽把學生證還給林念禾,“他們都在這兒住了十來年了……”
“所以您真的覺得跑馬佔地這活兒能行?”林念禾再次打斷了她,“您要是這麼說的話,從今兒起我就帶幾千號人來你們這衚衕長住了。”
主任大媽和稀泥的處事態度真的很遭人厭煩。
看看房主小夏的苦瓜臉,不出意外的話,他已經被大媽用各種手段和稀泥坑了十來年了。
老實人就得遭罪?
誰定的規矩!
主任大媽打量了一會兒林念禾,片刻後突然轉向房主。她瞪着眼睛,表情嚴肅,範兒比汪瀟這個縣長還足:
“小夏!你就非得幹破壞團結的事兒?你們都一起住了這麼久了,再住一段時間能怎麼着?你就不能爲了大家犧牲一下?”
房主頂着一張麻木的苦瓜臉,雙眼空洞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