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有沒有幫孟再紅檢查身體誰也不知道,不過她走的時候原本拎着蛇皮袋的手倒背在了身後,看似像是在學一些領導樣子,實則是在輕託着自己的後腰,並且走路的時候也跟往常有很大的不同之處。
上河村在經歷過知青院的鬧劇以後,彷彿已經平靜了下來。
郝紅敏在得知韓立開始炮製藥材的時候,她專門找藉口過來一趟後有點不好意思的開口問道。
“韓立你這次要做什麼藥?”
“這次做的是我練拳時需要的藥劑,怎麼了?”
郝紅敏嘗試了一下,最終她也沒說出請韓立單獨幫忙做舒展止痛膏的事,話題迂迴了一下說。
“那個.你要是幫人做‘舒展止痛膏’的時候能不能多做一點,我母親那邊用的有點快。”
雖然韓立對於郝紅敏母親用藥膏的速度有點疑惑,但是這種順手而爲的小事他還是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下來。
吳麗麗最近一直在給孫勇、牛德昌灌輸自己回城聽到的那些理論,一開始孫勇是拒絕的,因爲他雖然稀罕吳麗麗,但是他更想早日回城上班或者上學,當然要是能有一個當兵的名額就更好了。
但是牛德昌對吳麗麗的這個提議是萬分贊同,孫勇眼看着兩個人越說越近乎,這讓他有一種被挖牆角、戴綠帽子的感覺,於是一咬牙也加入了這個討論裡面。
隨後他們就開始尋找其他的知青提起這個事情,話裡話外還是吳麗麗說的那套,什麼他們都是有文化的人屬於腦力勞動者,不應該被村裡的這些繁重的莊稼活跟限制住,村委會要給予他們一定的空間、時間來思考如何更好的建設新農村.等等。
至於村民們每天去外面溜達着抓一些雪蛤回來賣給代銷點,當然這個要靠運氣和技巧,更多的人跑一天也抓不到多少隻。
由於這個時候山野間幾乎沒有什麼野菜可挖,村裡面大部分的嫂子、嬸子、大媽每天都會聚集在代銷點這裡一邊嘮嗑一邊給家人做着一些針線活。
而那些小孩子們就更熱鬧了,他們現在只要有時間就會聚集到代銷點這裡看小人書,不過在雲家姐妹的嚴格要求和提醒下,上河村的孩子們在這幾天全都養成了洗手的好習慣。
還有很多人加入了孟再紅組織的打羽毛球隊伍,這幾批人讓代銷點門前始終充滿着歡聲笑語。
這種情況讓雲家姐妹在代銷點那邊待着更有興趣了,更何況侯玉華天天在在那邊幫忙,很多事情對方都在搶着幹,這讓她們能夠更專心的打球、嘮嗑。
韓立這兩天想要找何米互訴衷腸的話,只能在她跟郝紅敏下棋的空閒挨風緝縫。
不過在張淑蘭這個宅女不經常出去,韓立他在何米那邊沒有機會得手的話就會跑到這裡幫她做一番心理治療。
韓立這幾天在炮製藥材無聊的時候猛然間想到,自己剛回來的時候何米交給了他好幾封信,自己一開始來回串門走關係沒顧上看,後來閒下來以後竟然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現在既然想起了這件事,韓立連忙來到北屋把那些信取出來翻看了一遍,
這些信其中有兩封信是來自冰城郵電局的傅偉紅,她在信中說了這段時間收集到郵票,還有一些新年和工作上的瑣事,這就是一封正常筆友交流的信件。
韓立看完以後直接寫了一封回信,首先說明自己去年回四九城過年了,今天回來以後才收到對方的信件,同時說了一下自己撿漏獲得了一本集郵冊的事,當然上面有清大龍和好多民國時期的郵票的事他當然沒有忘記炫耀一下。
接下來都是韓立兩個同學的信,她們都是在東北這塊插隊,不過跟韓立根本不在一個地區。
這裡面有兩個今年回不了家,但是能夠從村裡面開出證明信的,她在信中的意思就是韓立過年要是不回去的話,大家可以約定一下時間出來聚一聚。
這個提議到是不錯,可惜韓立收到的時間太晚了,這些韓立都逐一回信說明情況。
韓立打開的最後一封信是他在陝北插隊的同學田曉霞,當初她寫信求助的時候,韓立不但給對方匯過去了二十塊錢,還寄過去了一大塊很肥、很肥的臘肉。
可惜在今天回四九城的同學裡面沒有見到她,不過等韓立打開信以後就知道對方過年的時候爲什麼沒回來了。
這個事情要是用一個字來說那就是“窮”,要是用一個成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窮生奸計”。
田曉霞在陝北插隊的村子叫做苦水村,這個村子自古以來就缺水,可以說是陝北地區乾旱區中的乾旱區。
天時、地理都讓苦水村變的無比貧窮,在這裡的人們也沒有什麼時間觀念,人們的一切作息安排都根據天色,因爲整個村子裡面別說手錶了,連一個普通的計時工具都沒有,可以說是真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在這裡吃的最多的就是湯,白菜湯、土豆湯、蘿蔔湯,喝點帶油花的湯就算是改善生活了,爲此在這裡時間長的老知青還專門編了一段順口溜。知識青年愛喝湯,早晨喝湯迎朝陽,中午喝湯暖洋洋,晚上喝湯照月亮,喝湯喝的肚兒漲。
苦水村別說電燈了,就連煤油燈和蠟燭都很少有人捨得用。
而且這裡住的都是窯洞,外面還亮着呢裡面已經黑的看不清楚東西了。
爲了省點煤油,大家晚上吃飯的時候會端着碗走出自家的窯洞,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扯着家長裡短,但是這裡的風沙太大,很多知青根本享受不了這個待遇,她們寧可在屋裡面摸黑吃飯,也不樂意在外面吃一嘴的塵土。
這裡因爲太窮、而且路非常的難走,她們中間很多人連附近的縣城都沒有去過。更不要說吃過什麼好東西了,所以苦水村大部分村民都堅持認爲酸湯餃子和油潑辣子是天下最美味的食品。
她們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知青給村民講解自己家鄉各種美食的時候,他們一概不承認。
你要是多說幾遍的話,那苦水村的村民就會一致認爲你沒見過世面,而且一定沒吃過酸湯餃子纔會在這裡胡咧咧,怎麼說呢?苦水村的村民屬於那種又窮又犟的性格。
但是造成田曉霞她們今年不能回城的原因依舊是窮鬧的,苦水村大隊長的兒子相中了縣城裡面的一個姑娘,他們倆在上學的時候是同班同學。
但是人家姑娘家根本就看不上他,更不願意女兒嫁到苦水村這個苦溝溝裡面來。
女方爲了讓男方死心,於是就提出了一個天價彩禮,其中就包括必須在縣城裡面有房,哪怕是一間破窯洞人家也不嫌棄。
這要是換成一般家庭當時就會打退堂鼓,但是大隊長家有七個姑娘只有兒子這一個寶貝疙瘩,怎麼可能捨得讓兒子難受,更何況兒子要是娶了縣城裡面的姑娘,往後自己的孫子很有可能就會成爲城裡人,拿一個吃商品糧的戶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大隊長媳婦把幾個女兒家扒拉個乾淨,還是湊不夠兒子成親所需要的錢。
爲了讓自己兒子順利成親,大隊長把主意打到了知青們的頭上。
他私下把應該給知青的這些工分和口糧全部私下截留,換到的錢全部對自己兒子成親用了。
知青之間的貧富差距很大,有的指望這點工分口糧回家過年,有的指望這些口糧救命。
但是他們左右等不到工分、口糧的分配,就開始嘀咕,這時候一位消息靈通的人打聽到知青的工分、口糧全都被大隊長給截留了。
截留幹什麼?看看大隊長家前幾天娶媳婦的熱鬧場景就不難猜到了。
知青們得到消息以後肺都快氣炸了,於是一羣男知青衝進大隊長家的窯洞就把人給打了。
打完之後他們被大隊長自家的叔伯、侄子給圍了起來,隨後雙方就發生了衝突。
外來知青別說跟大隊長衝突了,就算你跟村裡的一個普通人衝突都沒知青的好果子吃。
所以這場衝突男知青們的下場都挺慘的,一個受傷輕一點、腦子反應快一點的知青,拿大隊長當盾牌才跑到了公社裡面。
公社裡面馬上就派人下來,該抓人的抓人、該調查的調查,苦水村大隊長第一時間就被帶走了,他最後的結局還不知道,但是去年苦水村的知青一個都不能回家。
韓立看到這裡以後苦笑了一下,國家實在是太大了,各地有各自的情況也不奇怪。
而且到了九十年代才勉強算是解決了所有人的溫飽,現在這個時代發生任何事情都算正常。
不過上河村輕鬆的日子還是很短暫的,這一天下午村裡的大喇叭中傳來了樑大隊長的聲音。
“喂、喂喂,全體社員、所有知青們注意了,爲了春耕的時候一切順利,從明天早上我們開始清理田地裡面的苞米鬚子、高粱根,還有把一些積雪厚的地方把雪弄出去,總之一切都要給春耕讓路,大家明天都早點到曬穀場.。”
樑大隊長的這個聲音村民聽到後摩拳擦掌,畢竟好幾個月家裡面都沒有工分的收入了,哪怕每年都是這樣,但是沒有工分的收入他們心裡面總有點不踏實。
其他知青聽到以後頓時哀嚎了一聲,因爲一旦開始上工,除非老天爺下雨,否則他們今年基本上就要和休息說再見了。
只有吳麗麗聽到廣播以後頓時就變的興奮了起來,只有村裡面開始上工她的那些提議才能說出來,要是能夠成功的話也不枉她這些天花費的苦心,要是失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