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今晚的宴會跟月凜預想的差別有些大。他想着對方即便是沈家堡的少堡主,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能有多大能耐啊?一個小輩而已,難道他一國之君還搞不定?
可事實卻並非如此。初見沈韻堂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太小看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堡主了。比起沈家堡堡主,這位少堡主傲慢無比,可跟一般皇孫公子差別又很大。他不是對一個人或幾個人冷漠,而是對所有的人都這副德性,彷彿在他眼中,除了他自己外,其餘的都入不了他的眼,甚至因爲他那一身寒冽的冷氣,讓膽小點的人連接近他的勇氣都沒有。
這樣的人他連話都沒法跟他交談,更別說什麼討好的話了。
早知道,還不如不見!也不至於讓自己嘔氣!
一聽淮陽王要離開,月凜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沈韻堂,他們既然是一同前來的,應該會一同離開吧?這樣也好,早點把這人送走,免得自己看着眼疼。
“既然淮陽王身子不適,那就先回府吧。稍後,朕讓御醫前去淮陽王府替你看看,有何不適之處要告訴御醫,知道嗎?。”月凜回答的也爽快,甚至言語溫和,充滿了關心。
“謝父皇。”月欽城拱手拜禮之後,轉身就朝殿外走去,也沒知會沈韻堂。
看着下手位坐得四平八穩、威風冷傲,論氣質一點都不輸他這帝王的年輕男子,月凜突然覺得有些頭疼。這人難道不打算離開嗎?
察覺到沈韻堂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不得已,他只好繼續留下來陪宴。
歌舞還在繼續,殿堂裡依舊熱鬧非凡。
一刻鐘之後,沈韻堂突然起身面向月凜拱手說道:“皇上,小妹前幾日受傷,還需有人照料,恕沈某不便久留宮中。”
聞言,月凜心中這才徹底的鬆了一口氣。他是巴不得把這瘟神一般的人物給攆走,最好是攆出他們隴南國!
聽到沈韻堂辭行的話,他面上還輕嘆了一口氣,似是沒有盡歡一樣,“沈少主既然有事,那朕就不留你了。改日有空之餘,再邀沈少主進宮暢歡,到時也可把沈小姐一併帶入宮中。”
“沈某謝過皇上盛情款待。”沈韻堂並沒有多話,虛禮了一番,給身後的兩名手下睇去了一眼後,隨即率先走出了大殿。
待他一離開,月凜就以龍體不適爲由,也離開了。留下一衆大臣繼續在此飲酒玩樂。
今晚到場的都是男人,後宮之中並無嬪妃作陪。月凜剛回寢宮,宜壽宮的水公公就找了過來,並請月凜移駕宜壽宮。
月凜也不知道是爲何事,去了之後,聽寧太后一說,頓時震驚不已。
“母后,此事重大,您爲何不早向朕說明?”
寧太后優雅的坐在鳳榻上,似是不以爲意,“哀家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害怕你露出什麼破綻被人發現。”
月凜皺起了眉頭:“可是那沈韻堂和淮陽王都先後出宮了。”
“什麼?”寧太后突然從鳳榻上站起了身,端莊的神色都變得緊張起來,“你怎麼能讓他們出宮?”
月凜兩眉擰得更緊,有些責怪的說道:“母后,這事您應該早些同朕說的,至少朕還能想辦法把他們留在宮裡。可是這麼大的事您卻不同我說明,他們一個個都要走,難道朕還能強留不成?您是沒看到那沈韻堂的樣子,那就是專門給人氣受的。朕還巴不得他早點離開呢!”
“唉!”寧太后突然就變得不淡定了,來回走了好幾圈,邊走邊擔心,“這可如何是好?不知道他們得手了沒有?要是得手了,那自然是最好的,可要是沒得手,又恰巧淮陽王碰見,那到時……”
看着她緊張不安的樣子,月凜想了想,出聲安慰道:“母后不必憂心,這事同我們沒關係,是蕭名望擅自做主決定的,就算被淮陽王和沈韻堂發現,那也怪不到我們身上來。”
他只是沒想到蕭名望膽子竟如此大,還偷襲淮陽王府。難怪這一陣子都不見蕭家有任何動靜,他還以爲蕭家會息事寧人呢,沒想到卻是在暗中密謀。
其實他照樣恨不得立馬除掉淮陽王以及沈韻堂,可他們畢竟在宮中,若是出了事,不需要多說,別人都會懷疑到他身上來。特別是沈家堡的人,若是沈韻堂在宮中出事,他這個皇帝不管有沒有參與,都難辭其咎。所以他才忍了一把,今晚並沒有打算做什麼事出來。
他現在只希望那蕭名望能達成所願,把那叫沈千姿的女人抓到,然後這樣就可以要挾淮陽王和沈韻堂了。就算是落敗沒得手,那也跟他沒關係,淮陽王和沈韻堂要對付的也只是蕭家而已!
“話是這麼說。”寧太后緊蹙的柳眉依舊有着濃濃的擔憂,“但哀家就怕那蕭名望若是失敗,最後會反咬我們一口,把事情全都推到我們頭上來。”
聞言,月凜抿脣沉思了起來。片刻之後,他再次出聲安慰道:“母后,此事您放心。我想淮陽王和沈韻堂應該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來,今晚朕並未強留他們片刻。更何況,蕭名望的人中不會有大內侍衛,就算他們要懷疑我們也參與了其中,也是沒有證據的。”
一切成敗就在今晚了!若蕭名望此舉真能將沈千姿捉拿到手,到時候他定會給他記上一功,若是蕭名望失敗,那就……
衝動做事總要付出代價的!
別怪他心狠,惹惱了沈家堡總得要給人一個交代纔是。總不能他去擔這個責任吧?
對於兒子的再三安慰,寧太后也漸漸的冷靜了下來。的確如此,這只是蕭名望揹着他們暗自安排的行動,就算她得到消息,可她並沒有插手。如此,不管成敗與否,都跟他們無關。
成了那就再好不過,若是敗了……那就休怪他們翻臉了!
如此滋大之事,竟然揹着他們行動,這蕭名望也真沒把他們放在眼中!
……
淮陽王府
一場惡劣的廝殺,從大門口一直到府內,能躲的人僥倖逃過了,躲不過的,其下場之慘,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形容的。
被大火燒過的淮陽王府,遍地屍骸,敵對兩方都有。
當上官家的人趕來的時候,淮陽王府內除了遍地的屍首,再也沒看到半具活物。
濃烈的血腥之味在這座宏偉的府邸中蔓延,所到之處,無不是讓人瞠目結舌、心驚膽顫的場景。
“嫣然!”站在槐院的花園裡,上官泰忍不住失聲大喊了起來,“嫣然、千姿,你們在哪?”
而上官家的大批手下已經分散開,快速的在淮陽王府裡搜查起來。
看着自家老爹雙腿隱隱的打軟,上官遊沉着臉上前將他攙扶着,眯着的黑眸不斷的掃視着四處駭人的場面。
很快,搜索的家丁紛紛回來覆命。
“老爺,大少爺,小的們已經找遍了整個淮陽王府,都沒有見到沈小姐和大小姐。”
聞言,上官遊算是鬆了一口氣。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只要沒找到人,那就證明她們都還活着!
“遊兒,你看……她們會被人抓走嗎?”上官泰同樣是鬆了一口氣,可面色上的擔憂和緊張卻沒少多少,兩道濃眉依舊擰得緊緊的。
看得出來,他因爲女兒出事而慌了心神。上官遊拍了拍他的手,沉着臉安撫道:“爹,不用急,我們現在應該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她們是被人抓走還是自己逃走了。”
上官泰這才穩了穩心神,點頭。
上官遊放開他,突然走向了一具屍身,蹲下身子,他擡手在屍身上摸了摸,摸到一處血跡時,幽深的眸色突然閃了閃。
“爹,這人才剛死不久。”
“……”上官泰不解的朝他看了過去。
“爹,我們是從東面來的,來的路上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通往淮陽王府只有兩條路,東面沒有問題,那定是在西面!”上官泰篤定的分析道。
反應過來,上官泰遂趕緊朝一衆家丁命令道:“趕緊去西面,務必要將兩位小姐找到!”
“是!”衆家丁紛紛往淮陽王府後院跑去——
“爹,要不您先回去,我去找她們。”上官遊提議,主要是怕自家老爹情緒不穩,出什麼意外。
誰知上官泰擺手,急匆匆的就往後院的方向走。
“回去做何?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將你妹妹她們找到!”而且,他必須要查清楚,到底是何人所爲!
敢如此逞兇,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別讓他知道這是誰做的,否則他定是要血洗他滿門!
……
後山之中
四處都是林蔭雜草,加上又沒燈火,幾乎就是伸手不見五指。
好在沈千姿也是經過了特殊訓練的人,這樣的環境對她來說還不算太困難。只不過上官嫣然就顯得要弱很多了,畢竟是咬着金勺出生的富家小姐,就算性子再怎麼灑脫不羈,這樣艱難的環境還是讓她接受不了。
走在前面,沈千姿牽着上官嫣然的手,一路上都聽到她發出的吃痛的呻吟聲,但這些也讓她分外佩服上官嫣然的堅強了。腳下坑坑窪窪的,還有驚棘野草,就她們穿的絲質的衣物,根本抵抗不了被劃傷的可能。她已經感覺得到自己腿上被劃了不少傷痕隱隱有些發痛,更別說上官嫣然那身細皮嫩肉了。
可是沒有找到安全的藏身之處,她們不敢停下來。
“嫣然,你還撐得住嗎?”停頓了一下,沈千姿回頭看向身後。
適應了黑暗,上官嫣然也能辨得出周圍大概的環境。聽出沈千姿關心她,她趕緊搖頭,“不礙事的,你不用擔心我,最主要是你顧好自己,別忘了你還受着傷呢。”
沈千姿對着她被黑暗籠罩的臉笑了起來,“我纔沒事呢。就一點小傷而已,更何況這幾日休養得好,基本上沒大礙了。都是月欽城那傢伙太小題大做了,把我當成瓷做的一樣。”
她哪有那般脆弱,曾經在警校那般艱苦的訓練她都沒吭過聲,怎麼可能受了點小傷就哼哼唧唧的?而且現在就算痛,也不是她叫喊的時候。
拉着上官嫣然的手,她繼續往前走着,儘量幫上官嫣然擋去樹枝和腳下的荊棘。
“千姿,我覺得欽城哥哥對你真好。”上官嫣然突然說道,語氣裡充滿了羨慕。
沈千姿挑了挑眉,並沒有回頭,目光一直留意着前方,“是嗎?”那男人是挺好的。
“千姿,你什麼時候纔可以再和欽城哥哥成親?”上官嫣然接着又問。
沈千姿這次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調侃的笑了起來,“嫣然,你是想當月欽城的媒婆?”
上官嫣然‘呵呵’一笑,“我纔沒有呢。我只是覺得你們既然都喜愛着對方,爲何不成親真正的在一起呢?至少這樣你名正言順的在欽城哥哥身邊,也不會遭人閒話的。”
沈千姿聳了聳肩,繼續小心謹慎的在前方摸索,“其實我覺得這樣也不錯,不是說得不到的纔會珍惜嗎?我想這樣那傢伙肯定會多在乎我一些。”
“你是怕欽城哥哥會負了你?”
“不是。是覺得沒成親的必要。”
“那要是你們以後有孩子了該如何辦?”
“到時再說吧。”
靜謐的雜草樹林中,兩個女人輕鬆的聊着天,像是閒逛一樣,讓心裡的緊張感都減少了許多。
突然間,沈千姿前腳落空,好在她反應及時,同時上官嫣然緊緊的抓住她的手,才讓她沒因爲踩空而跌倒。
“嫣然,我想我們找到能躲的地方了。”沈千姿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嗯?”上官嫣然不解。
沈千姿小心翼翼的將她牽到前面,讓她站在安全的位置蹲了下來,她用手摸索着,讓上官嫣然看下面。
“你看,這裡有個空穴,估計是什麼人捕獵挖的。”
上官嫣然定眼認真看了下去,果然,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多深。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沈千姿說完,起身,走到不遠處的一棵小樹邊折了一根樹杈又返了回去。
拿着樹杈,她趴到洞口邊伸長手臂探了探,並沒有發現什麼危險的東西之後,才跳了下去。
上官嫣然看她跳下去,都想阻止了,可人已經下去,她只好在上面焦急的問道:“千姿,你沒事吧?”
誰知她話剛落,沈千姿就從洞穴裡冒出頭,只見她雙腳岔開蹬在坑洞的兩側,雙手配合着攀爬上來,然後跳出。
“嫣然,我們找些能遮擋的東西,這坑剛好夠藏人,但上面得用東西擋着,不能讓人發現。”顧不得拍手中的泥土,沈千姿趕緊又朝一旁走過去,尋找起東西來。
聽到她的主意,上官嫣然也沒猶豫,摸索着跟上了她。
……
也就在她們剛把自己藏好不久,坑洞外突然傳來動靜,不僅有樹木灌叢沙沙的聲音,還有人說話的聲音,都清晰的傳入兩個女人耳中——
“那女人一定在這後山之中,你們要好好的搜,別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坑洞裡,上官嫣然有些發抖,即便是再冷靜,可聽到外面的聲音,心裡的膽怯還是抑制不住。
沈千姿咬着牙將她抱在懷中,不停的輕撫着她的後背。
她知道只要躲過這一劫,她們就能得救!
月欽城還有上官家的人肯定會來救她們的!
但隨着灌叢的響聲越來越近,她的一顆心也懸到了嗓子眼,透過頭頂枯草的細縫,能感覺到外面有光亮,也就是說那些人帶着火把的。
忍不住的,她爲她們兩人開始祈禱。只希望她們做的遮蓋物不會被人發現,否則——
她們今日必定會死!
那些人連淮陽王府都敢攻擊,可見已經到了不要命的地步,她們落到他們手中還有活路嗎?
聽着越來越近的聲音,感覺到上官嫣然抖得更厲害了,她手臂收得更緊,自己也咬緊了牙關,逼着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
而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個人的高喊聲——
“那邊!我看到了,那裡有個白影!肯定是那女人!快追,絕對不能讓她跑了!”
離坑洞很近的腳步聲突然就調了頭,漸漸的遠去了。
而這時,坑洞裡兩個女人都忍不住的吐了一口氣。
聽着那些漸遠的聲音,沈千姿突然怔愣了起來。
白影?
這後山之中估計除了她和嫣然外,還有穿白衣的?
想到什麼,她突然打了個寒顫。
“怎麼了?”感覺到她明顯的顫抖了一下,上官嫣然緊張的問道。
沈千姿壓低了聲音,搖頭,“沒什麼,就是被那些人嚇了一跳罷了。”
“……”上官嫣然嘴角抽了抽,千姿也太后知後覺了吧?剛剛她抱着她的時候,她可是一點都沒感覺到她在害怕。這人都走遠了,纔開始害怕?
沈千姿也沒多說什麼,有些事她心裡清楚就好,就算解釋也解釋不清楚。
但她發誓,等她出去,一定要替那個千姿報了所有的仇恨!
她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皇上和太后派來的,還是跟蕭家有關,但絕對跟這些人脫不了干係。想讓她死的,也就這些人!
兩人待在坑洞裡,也不敢多交談,在沒確定那些人離開之前,她們也不能出去,兩個人幾乎都忘了身上被劃傷的痛,繃着神經高度集中的留意外面的情況。
過了沒多久,突然傳來兵器相撞的聲音,還有人嘿嘿哈嘿的聲音。
仔細一辨,就能猜到外面肯定是打起來了。
兩個女人眼中都生了出亮光,欣喜爬上了整張臉。
“千姿,你聽到了嗎?肯定是有人來救我們了!”上官嫣然興奮歸興奮,但還知道要壓低嗓音。許是知道能得救了,她也沒再發抖了,而是主動的抱着沈千姿,不停的拍她的後背。
沈千姿笑着回抱她,“是啊,我們很快就能得救了。”
懸的心漸漸的迴歸原位,鬆了氣的她這時才覺得渾身都痛。別看路上的那些雜草,被劃過的地方還真是痛得鑽心。肚子上的傷口應該也有裂開,否則不可能這麼痛。
可是她不能叫出來,不管如何,她都要撐到那個男人來救她!
不遠處的樹林中,的確是有兩幫人在打鬥。
別看上官家來的都是些家丁,這些人比起職業的殺手來,身手絲毫不落下風。上官一族有着百年的根基,其家產更是數不勝數,能在隴南國屹立不倒,不但有上官泰英明的領導和決策,其暗中也花了不少財力來培養自己的人手。
但作爲地地道道的商人,上官泰還算是低調,就算是打手那也都是家丁僕從的摸樣,讓人一眼根本辨不出其人的特點。
這不,同一羣黑衣人交手,上官家的人氣勢足,身手強,儘管來的人不多,可依然沒有敗退的跡象。
而上官泰和上官遊兩父子也沒閒着,自然也是加入了其中。別看上官泰一把年紀了,身手矯健有力,絲毫不輸給年輕一輩。
好在黑衣人中有火把照亮,也讓衆人分得清狀況。藉着各處因身形晃動而忽閃不停的火光,一羣黑衣人中,上官遊明顯的發現其中一人並不會武功,還偷偷的躲在暗處。眸色一沉,他躲了一人的襲擊,運起輕功直接朝着那人而去——
“蕭齊!”看着對方的身量以及露在黑紗之外的眼睛,上官遊篤定的喊道。
聞言,對方明顯很詫異,轉過身就準備跑。但上官遊卻沒給他落跑的機會,直接飛過去將他攔了下來。
握着一把從黑衣人那裡奪下來的劍,他冷冽的指着蒙面的黑衣男子,“讓你的人都住手,否則我要了你的命!”
被人識破身份,還被人拿劍指着,蕭齊也沒再跑,而是冷厲的瞪着面前一身藍袍、風華卓絕的男人,恨道:“上官遊,勸你莫要多管閒事。這是我們蕭家同沈千姿的恩怨,跟你們上官家無關!”
上官遊輕‘呵’了一聲,依舊保持着平日裡溫潤的摸樣,可那雙潤眸卻泛着陣陣寒意,“蕭齊,難道你沒聽說我爹已經收了沈千姿做義女嗎?”
蕭齊不屑的哼了起來,“我不管她跟你們家是何種關係,我只知道她是我們蕭家的仇人!”
那個該死的賤女人,打了他不說,還讓他爹失去了一條手臂,這個仇無論如何他都要報!
哪怕拼了他這條命,他也必須得出這口惡氣!
這些日子,他一邊養傷,一邊在外收買殺手,就是爲了替他們蕭家出這口氣、報這個仇!
上官遊斂緊了雙眸,“蕭齊,你可知她並非你們府中的沈千姿?”
他這問帶着三分疑惑,七分提醒,因爲他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是如何結下仇恨的。千姿多次對蕭家的人出手,不可能沒有原因。可是欽城又向他說過,現在跟他在一起的千姿並不是謠言中的那位。
那這其中到底是如何回事?
聽到上官遊的問話,蕭齊突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我當然知道她不是沈千姿,就沈千姿那個軟弱的小賤人,怎麼可能有膽子對付我們蕭家的人?她怕我們怕得要死……”頓了頓,他露在黑布外的眼眸中迸射出濃烈的恨意,“告訴你也無所謂,真正的沈千姿已經被我弄死了,是死在我身下的。那女人陪了那麼多男人,可是竟然都不願陪我一次,我一不小心就把他給掐死了。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個冒牌貨,喬裝成沈千姿的樣子,處處跟我們蕭家過不去!”
上官遊斂緊的黑眸突然瞪大。原來如此,難怪欽城說什麼也不相信外面的那些謠言,原來真的是兩個人。
其實認真想想,也能想通。原來的那個沈千姿若是有現在這個千姿這麼有氣魄、這麼膽大,哪裡會淪落到被蕭家利用的境地?恐怕早就把蕭家的人都給弄死弄殘了吧?
聽得出來蕭齊到此刻都充滿了恨意和不甘,上官遊溫潤的面色一沉,手中的劍正要刺出,突然一聲破空的響聲由遠及近而來,緊接着蕭齊重重的悶哼了一聲,只見有什麼東西從他胸膛口穿刺過來——
上官遊擡頭望去,就見某個好友正朝這方飛了過來。
蕭齊是瞬間被刺穿胸膛的,甚至是沒看清楚到底是誰動的手人就倒了下去。
落在他身側,月欽城伸手握住他後背的劍柄,猛的從他身體內抽出來,頓時,鮮血濺了他一身,將他那月色的錦袍染滿了鮮紅的血梅。
“欽城?”上官遊皺起了眉。這人留着應該還有用纔是,與其殺了他不如將他控制起來。
“他知道的太多了!”月欽城眯着眼眸,儘管被黑夜籠罩,但那深眸中迸射出來的寒氣卻是讓人心顫。
過了今晚,這世上不會再有姓蕭的人!
不管蕭家同那個沈千姿有何關係,他只知道蕭家不能留!
留着,只會是禍害。
也就在他出現的片刻,樹林裡出現了許多身穿盔甲的人。有多少人數無法判定,但整個後山似乎全都被密密麻麻的將士佔領了。
蕭齊死了,那些黑衣人也沒落得一個好下場。他們原本就是蕭齊在外收買的殺手,如今被無數的將士包圍,就算有飛天的功夫,也沒法逃出這猶如撒了大網一樣的密林。
“傳本王令——將蕭齊等人的屍首送回蕭家!但凡蕭家之人,一律——殺無赦!”
冷冽的嗓音從男人薄脣中一字一字的溢出,寒風拂過,將這道冷冽的命令聲吹向了後山各個角落。
佇立在蕭齊身側,男人揹着手,那一身威嚴冷漠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黑夜中,看不到男人的神色,但那一身肅殺的氣息卻擴散得很遠很遠……
世人都道他月欽城軟弱可欺,這一次,他要讓世人知道,他月欽城不是軟弱可欺,只是不屑與之較量。傷他身,他可忍,可傷她女人,他不介意逆天而行!
而在坑洞裡,上官嫣然險些都要蹦出去了。
“千姿,你聽,是欽城哥哥!”她興奮的喊了起來,誰知道坑裡本就不平,剛起身跳了一下,頓時就把腳給崴了,“哎喲!”
“嫣然!”沈千姿趕緊將她拉住,緊張的看着她,“是不是剛纔進山的時候弄傷了?”
“我腳崴了……”上官嫣然帶着哭腔,蹲下身子抱着腳直哼哼。現在不光被劃傷的地方痛,腳踝更是痛得她兩眼淚汪汪的。
沈千姿一聽,頓時岔開雙腳攀爬出坑洞,並把遮蓋在坑洞上的枯草樹枝給弄開,伸長了脖子朝外面喊了起來:“月欽城!趕緊來救人啊!”
正在大力搜索她們的人一聽到她這頭的聲音,趕緊圍了上來。
上官遊和上官泰父子倆急着往她們這邊跑,月欽城更是先一步朝她們飛了過去。
一名士兵剛好舉着火把過來,月欽城落在坑洞外,藉着光亮,看着一身狼狽的女人,抿着薄脣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什麼話都沒說,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放在沈千姿腋下,直接將她抱了出來緊緊的嵌在自己胸口上。看似冷漠鎮定的他,那微顫的手臂依舊泄露了他的激動。
沒有人知道當他回府看到那樣的場景時心中是如何的沉重和忐忑。他甚至不敢讓人去翻動那些死了人,就怕看到自己害怕看到的……
他沒想到府中這麼多人手,居然還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府上,且如此兇狂。是他太小看了那些人……
“哎喲,快放開我,痛死了!”被他手臂勒得太緊,沈千姿忍不住喊了起來。沒死在那些人手中,要是死在他手中那也太不划算了。
聞言,月欽城這纔將她放開了一些,幽深沉冷的眸光在她身上一掃,看着她滿身污垢且衣裳破爛,頓時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嫣然、嫣然還在下面呢!”沈千姿以爲他會就這麼走了,趕緊朝他喊道。
“嗚嗚嗚……”坑洞下面,突然傳來女人哭泣的聲音。
“嫣然!嫣然!”沈千姿掙扎着要下去。
這時,上官泰和上官遊也趕到了,聽着坑洞裡的聲音,上官遊快速的跳了下去,很快,抱着上官嫣然飛了出來。
“爹!”看着上官泰也在,上官嫣然趕緊委屈的喊了一聲。
上官泰上前,摸摸這個的頭,又摸摸那個的頭,這才吐了一口濁氣。
“你們倆怎麼樣了?可是有受傷?”看着自家女兒哭得眼淚汪汪的,他心口也泛起疼。要知道,這個女兒看似嬌弱,可從小到大哪怕受再大的委屈都沒哭過。
想必,定是被那些人嚇壞了。
“爹,我沒事,就腳崴了……嗚嗚嗚……”
“義父,我也沒事,估計嫣然身上傷得重些,你們趕緊帶她回去看看……”沈千姿也想寬慰他的心,但說話說到一半,突然腦袋一偏,就倒在月欽城胸口不省人事了。
“千姿!”幾個人皆是緊張的喚了起來。特別是月欽城,臉色都青白起來了。
“你倆趕緊帶他們回去找馮老!”上官泰緊張的催促道。
這兩個丫頭都是死倔的人,明明一身破爛,想也知道肯定在路上受了不少傷,可沒一個人喊痛。
還崴腳了?崴腳能有多大事?!
看着四個晚輩離開,上官泰沒跟着回去,而是招呼着人繼續搜山。畢竟都是些極兇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否則後患無窮。
而在蕭家,還沒等人把蕭齊的屍首送回來,尚書府蕭家就迎來了終結的噩夢——
一夜之間,蕭家上下慘遭滅門,就連窩裡飼養的家禽都被施以了絞刑。
當月凜得到消息從宮裡趕來的時候,看着蕭家滿地的屍首,威嚴霸道的他也忍不住軟了腳。
特別是在書房裡找到蕭名望和蕭姍姍的屍體時,他甚至都當場嘔了出來。
就連那些大內侍衛,一個個都臉色青白,抓着自己的脖子極力的隱忍着自己犯嘔的衝動。
用驚心動魄、慘不忍睹都沒法形容書房裡的慘樣——只見整個書房鮮血成河,蕭名望除了一顆腦袋還完整無損外,整個身子就剩下一具血淋淋的骨架。
凌遲!
不錯,蕭名望的確是被人凌遲致死的!
就連蕭姍姍都被人肢解了……
現場不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若真要用詞來形容,那就只是兩個字——噁心!
整個蕭家,一夜之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大內侍衛找遍了全部的地方,也沒查到一點蛛絲馬跡。根本看不出來到底是何人所爲。
而在上官府
暈迷的沈千姿突然做了一個夢——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回到了現代。早晨,她梳洗過後,筆直的站在穿衣鏡前扣着警服領釦,突然間,鏡子裡的自己笑了起來。
那彎彎的眉眼,可愛又俏麗,甚至有種萌萌的感覺。更讓她震驚的是鏡子裡的自己竟然開口說話了,那聲音溫溫柔柔,嬌嬌滴滴的,跟她平日裡潑辣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千姿,謝謝你!”
沈千姿還在震驚和呆愣之中,聽到聲音,她忍不住的往身後跳了起來,驚恐不已的她用手指着鏡子裡的自己,突然發現自己像是啞了一般,居然說不出話來。
許是看出她的害怕,鏡子的‘她’趕緊又出聲:“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想向你說聲謝謝,謝謝你替我報了仇。也請你代我轉告淮陽王和沈少主,他們的大恩,小女子來生再報答他們。我要走了,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謝謝你,祝你和淮陽王恩愛到白頭……”
隨着語聲漸漸變小,沈千姿定眼一看,鏡子裡的自己正擡手指着自己,一臉的驚恐。
她呆呆的愣了好幾秒,反應過來之後,突然‘啊’的大叫了起來——
“啊!”
“千姿!”
身旁突然傳來呼喊聲,且雙肩被人壓着,沈千姿睜眼看了過去,不停的喘起了粗氣。
“我……我……”‘我’了幾遍,她硬是沒‘我’出一句話,擡手抹了一把額頭,卻發現自己一頭都是冷汗。
“怎麼了?可是做了噩夢?”月欽城擡手給她擦拭起臉上和額頭上的汗液,擰着濃眉緊張的問道。
沈千姿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無力的點了點頭。
特麼,估計這應該算是自己這輩子最後一次噩夢了吧?
她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照鏡子了……太嚇人了!
尼瑪,那妞也真是的,就算知道她膽子大,也用不着這樣的來嚇她吧?
好歹報了仇,就算要出現,也該溫柔的出現,這樣的方式真的是在對待恩人嗎?
是不是這妞在下面缺錢花,所以才故意來嚇嚇她的?
不行,得選個日子給那妞燒兩座金山,讓她這輩子都不要再來找她了。十個膽也經不住這樣的恐嚇啊……
想到什麼,沈千姿突然抓住了月欽城正在給她拭汗的手,吸了兩口氣,她突然問道:“你給我說說,是不是蕭家出事了?”
聞言,月欽城眸色沉了沉,“你如何知道的?”
沈千姿沒回答,而是再次問道:“是不是蕭家的人都死了?”
否則那妞怎麼會來跟她告別的?她相信,那不是單純的噩夢,更不是那妞故意來嚇她。
“嗯。”月欽城淡淡的應了一聲。
沈千姿瞪大眼,“真死了?”
“嗯。”
“他們怎麼死的?”此刻的她只能默默的感慨,這世界太玄幻了……
月欽城原本想等她傷勢好些再告訴她的,見她不斷的追問,只好將實情告訴了她。
聽完,沈千姿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難怪那妞要提到沈韻堂和月欽城……
她不說話,可月欽城卻有許多話憋不住了。
“到底是如何回事?爲何你如此憎恨蕭家?你跟那名叫沈千姿的女人到底是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