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汐迷迷糊糊中緩緩清醒,冷風一陣陣的吹在身上,她早已經渾身冰涼,就連表情都被吹的有些僵硬。
而她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腳邊懸空的樓頂,燈火如虹,車流像是滾燙的岩漿,渺小又可怕。
她動了動,才發現自己雙手被一條繩子緊緊束縛,而一轉頭,才更加驚恐的發現,被綁着的不止她一個!
“阿哲……”
小傢伙和她一樣,都被綁在樓頂的邊緣,他們的處境很危險!
“跳下去!”面具男再次重複了一遍。
尹汐循着聲音望過去,當看見池景灝也坐在天台邊緣,腳下完全懸空的時候,整顆心都涼了個通透。
他側對着這邊,臉上的表情看不大清,但是能看見他確實低頭朝腳下看了看,像是真的有考慮面具男所說的話。
他一個小小的動作,看的尹汐心頭猛地一跳,張嘴想喊出口,卻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出現。
“景灝,你別衝動。”
傅時越和方青一干人最終還是沉不住氣,從角落裡跑了出來,他們怕,他們再不出來,下一秒池景灝會真的想不開從上面跳下去!
這個時候,顯然所有人都已經忽略了一個事情——
池景灝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是一個商業巨國的主宰者,向來只有他算計別人,命令別人,可從未有人,可以算計他,甚至命令他!
而很顯然,面具男也早已經將這一點拋到九霄雲外。他已經忘記,池景灝是個很可怕的人。
他或許只是覺得,池景灝並沒有傳言中的那麼神乎其神,說起來,還不是一個爲了女人可以連命都不要的人?
他看着池景灝聽從他的命令,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邊緣,心裡頭正涌起的快感,卻在被方青一干人打斷的那一刻,轉變成了巨大的失落,隨即便是忘形的憤怒。
“池景灝,我給你五秒的時間,你要是不肯跳,那麼我只好割斷繩子了。”
說着,面具男還略帶得意的呵呵冷笑了兩聲,他手裡有這麼好的兩張王牌,不用豈不是太可惜了?他要親眼看着池景灝跳下去,在他眼前粉身碎骨!
“三哥!”方青往前走了一步,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是緊繃着的。
尹汐想要張嘴說什麼,卻正好見池景灝轉頭,目光朝她看了過來。
那束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停留多久,但尹汐卻已讀懂了其中的意思。
他是讓她不用太擔心,也不要出聲,他自有辦法解決。
如果是平時,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她都堅信,他可以解決,但是現在面臨的是生死攸關。
尹汐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牙齒緊咬着嘴脣,力道大的足以將嘴脣咬破。
此刻的池景灝,面色看上去十分的茫然,他回頭看看不遠處的衆人,又轉頭看看面具男,似乎陷入了猶豫。
在他猶豫的時候,方青已經悄悄從另一邊朝他慢慢靠近。
面具男眸色一怔,大喝:“倒計時開始,五、四、三……”
他數的很快,方青的步伐也走的飛快,眼見着他就要伸手抓住池景灝,面具男卻忽的朝方青直撲了過來。
方青因爲一心記掛着池景灝,所以沒有防備,一下子就被他推倒在了一邊。
而面具男眼疾手快,快速回頭想要伸手去推池景灝,但迴轉頭,天台邊緣卻是空空如也,除了呼呼吹過來的風,什麼也沒有。
人呢?
面具男有那麼一瞬間的疑惑,大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他會不會是已經跳下去了?
但事實再一次證明,身爲綁匪,還是得有一定智商的!
很顯然,這位綁匪的智商,讓人深感捉急!
就在他怔愣的短短一瞬間,後背被人猛地一擊,腿彎被人從後面狠狠一踢,他被迫直直跪在了地上,雙手隨即被人桎梏。
他想掙扎,只聽喀嚓一聲脆響,伴隨着他的一聲痛苦的低呼,他的手腕骨已經成功的錯位了!
回頭不可置信的看見池景灝的那張臉,面具男的心裡是極度扭曲的。
他嘶吼着,掙扎着,但奈何被池景灝面無表情的壓制着,半點不能動彈。
不遠處,傅時越他們已經將尹汐母子小心翼翼的從天台邊緣接了下來。
面具男絕望而痛苦的閉了閉眼,他還是太過於心急的想要看見池景灝死在自己手裡,所以在看見方青撲過來救他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太多,便也跟着衝了過來。是他主動放棄了兩張王牌,以至於落在了下風,反被池景灝捉住。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敢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動手!”方青冷哼一聲,失去了平日的詼諧不正經,臉上佈滿了陰雲。
他伸手扯掉了面具男臉上的小丑面具,面具掉落,一張略顯得滄桑的臉出現在衆人眼中。
“你?”方青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的看向池景灝,卻見他面色始終淡淡的,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好像並不意外。
不錯,這位智商不高的綁匪,實際上是池景灝的老熟人了。
他是池氏集團裡的一枚骨灰級的元老了,說起來並不是他本人對池家的產業有什麼了不得的貢獻,而是沾了祖宗的光,當年他的祖宗,就是池家集團剛打江山的時候,爲池家鞠躬精粹死而後已的一名員工。
他們家在池家集團的地位,就跟古代皇帝王爺差不多,都是世襲的,一代代傳承下來的。
池家始終懷着感恩的心情,所以對於那些對池氏做過貢獻的後代,格外的照顧。
只是沒想到,有了前輩的辛苦開路,後輩們卻是越活越糊塗了,尤其是到了這位這一代的時候,簡直就對公司的事情一竅不通,父輩們積累下來的經驗和優勢,他是一點沒學到,從進公司到現在也有二十年了,但真的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像樣的事。
前段時間,池景灝整改池氏,發現了公司財務上巨大的漏洞,有人一直在徇私舞弊,挪用公款,當做自己私人的錢財隨意揮霍。
池景灝對一批老員工做出了裁決,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今天這個主動找上門的綁匪了。
“池景灝,你喪盡天良,你不得好死!唔……唔……”
面具男罵罵咧咧的正爽着呢,方青便嫌太吵,直接用一塊廢布塞住了他的嘴巴,後面的沒說完的話便都成了口齒不清的嗚嗚聲。
“三哥,怎麼處理?”方青看着池景灝,徵求他的意見。
只要他一句話,他可以讓這男人有一百種死法!
池景灝冷冷掃了跪在地上的面具男一眼,聲音不帶一絲一毫的溫度,“聽說城北新建的監獄不錯。”
方青立刻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將面具男交給了匆匆趕過來的警察,交代了幾句。
尹汐被扶下來的時候,兩隻腿早已經軟綿綿了。
她有點恐高,剛剛又提着一顆心,極度緊張過後,才驚覺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被風一吹,渾身越發冰涼,禁不住打了個噴嚏,哆嗦了一下。
肩頭一沉,再一緊,她已被一人攬進懷抱,溫柔的聲音響起在耳邊,“沒事麼?”
厚實的西裝外套輕輕搭在她的肩上,驅散所有寒涼,讓她被溫暖包圍。
她擡手,下意識的抓住了他的衣襟,眸光擡起,也對上了他漆黑深沉的眸子。
“你剛剛……是真的打算跳麼?”
尹汐的聲音都在發抖,她沒辦法想到剛剛那個場景,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她整顆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動了。
那個時候,她的腦海中就只有一個想法——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了他,那麼她的生活也將永遠失去色彩。她不敢想象沒有他的世界會是怎樣的不見天日,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隨之而去。
她現在緊緊抓着他,完全是潛意識的行爲,生怕一鬆手,他就不見了!
池景灝將她眼底的驚慌都看在眼中,卻疼在心裡。
“傻瓜,我們的幸福日子纔剛剛開始,我又怎麼捨得離開呢?”
他早在上來的時候,就已經策劃好了一切,掌握了周圍的一切地形。
從最開始,他就是在演戲,而配合他這場演出的,除了尹汐和阿哲,幾乎所有人都有所參與。
尹汐繼續捏着他的衣襟,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覆,“不行,你必須得跟我保證,沒有我的准許,哪裡也不準去,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嗯。都聽你的。”池景灝湊近,在她額頭親吻一下。
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尹汐這才鬆了一口氣。
過度緊張後的她忽然這麼一鬆懈,就覺得很累,頭有點暈呼呼地,很是不舒服。
她扶着額頭往後踉蹌了兩步,眼前一陣金星亂冒,軟倒在池景灝的懷裡。
“灝,我好不舒服。”她靠在他的懷裡,像只乖巧的小貓咪,難得的收起利爪,撒嬌。
池景灝心頭一片柔軟,乾脆彎腰,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將阿哲交給傅時越,擡腳帶着她,大步離開了樓頂。
樓下某間空客房內,池景灝將尹汐輕輕放在柔軟的大牀上,而她已經陷入睡眠,呼吸均勻而深沉,長長的眼睫毛輕輕覆在眼皮上,除了那雙緊緊皺在一起的眉,略表現出她的不安之外,睡顏還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