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是都要凝固起來一般,除了頭頂不斷閃爍着的燈光,安靜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可聞。
池景灝忽然擡腳往前邁了一步,尹汐捏緊了手指,也條件反射似的往後退了一步。殊不知這一退,卻腳下一空,一時緊張忘記了身後就是層層樓梯。
這要是摔下去,可不是鬧着玩的。
池景灝眸光一閃,身體已經快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及時上前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將她穩穩的接住。而尹汐也因爲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抓住點什麼,在他過來的那一刻,頭腦裡完全是空白的,一伸手,便勾住了他的脖子。
兩人就以這麼一種看上去奇怪,卻又莫名覺得和諧的姿勢,靜靜凝望着。
對上池景灝那雙漆黑的不見底的眸子,尹汐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間停止了,她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除了和他對望着,不知還能做出什麼反應。
而池景灝也只是靜靜的凝望着她,過了好久,才託着她,將她扶着站直身子。
尹汐有些不自然,顯然也有點沒話找話,“謝謝。”
池景灝面無表情,“不用。”
他看上去很淡定,讓尹汐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這樣,真的是小題大做了,或許人家根本不會把這當做一回事。
這麼想着,她的心裡又有些傷感。
扯了扯嘴角,也懶得解釋了,“那我先走了。”
“……”他依舊沒有應聲。
尹汐垂下眸子,伸手握住了推車的把手,推着從他身邊走過。
然而,不過擦肩而過的距離,身邊那人卻驀地轉身,接着她的手腕便是一緊,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被拽着一陣旋轉,然後後背猛地撞在冰冷的牆壁上,而他灼熱的脣已經覆了過來。
“唔……”她驚慌的開口,卻正好被他乘機進入。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禁錮着她的雙手,將她貼在牆壁和自己之間,堵的一絲空氣也不留。
背後是冰冷的牆壁,身前是突如其來的火熱的吻和緊緊壓着她的池景灝,加上她慌亂的心跳,尹汐切身體會到了什麼叫冰火兩重天。
她屏着呼吸眉頭緊皺,睜着眼睛承受他帶來的“吻。”
其實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啃咬,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牙齒磕着她的脣瓣,甚至還有絲絲的疼痛感。
他並非在吻她,而是懲罰性的在咬她!
尹汐忽然淡定了,她放棄了掙扎,任由他作爲。
或許正是因爲她的放棄,池景灝或許覺得沒意思,很久之後,終於鬆開了她。雖然被鬆開,他卻沒有馬上離開,緊扣着她的手沒有鬆開,捏着她下巴的手也在慢慢緊收,直到她疼的低低發出一聲痛呼,他才反應過來似的,稍稍鬆開了力道。
然而那雙黑眸中的驚濤卻始終沒有停歇,一直醞釀翻滾着,好像下一秒,就會將她徹底吞沒。
這樣的眼神讓尹汐微微感到不安,她往後縮了縮脖子,儘量不去看他的目光,然而,那低沉的嗓音卻依舊清晰的在耳邊響起,聲聲質問像是一記記重錘,一下下的敲擊在她心上,每一下都擲地有聲,疼的她連呼吸都不敢。
他說:“這些年去了哪裡?”
他說:“爲什麼當初要一聲不響的離開?既然離開了,又爲什麼要再回來?既然要回來,又爲什麼要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說:“尹汐,你真夠狠的!”
那張涼薄的脣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讓她的心猛地揪起,尤其是說到她狠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整個心臟都狠狠的抽了一下。
是她太狠了嗎?
如果當初不是他計劃那一切,如果不是事情走到那一步,她又怎麼會想到要一走了之?
是的,她是回來了,但是她也不想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勾起回憶裡的傷疤對她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呢?
但是這些,都只是尹汐心中所想罷了,心理掙扎的過程,她的臉上卻始終表現的淡淡的,末了,甚至嘴角還揚起了一抹嘲諷。
她擡眸對上他冰涼徹骨的視線,不知怎麼的,明明心裡很害怕,可是嘴角那一抹笑意,卻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一樣,漸漸擴散,以至於從最開始的嘲諷,直接轉變成了冷笑。
“我回來,不是爲了你。”短短的一句話脫口而出,尹汐說完,自己也震驚了。
她怎麼會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來?她並不是個絕情的人啊!
她嘴角的笑意沒來得及收回,就在池景灝足以殺死人的眼神中徹底凝固。
她不知道,此刻她臉上那淡淡的笑意,看在他的眼中,是多麼的寒涼,又是多麼的,沒心沒肺。
池景灝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敢情她從未想過回來找自己,可笑他還一直放不下。
他曾經以爲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足夠重,儘管五年前她一聲不響的離開,他也還始終不願意相信,在她心裡,自己是無足輕重的。
但是眼下,她再一次幫忙刷新了他的認知。
原來,他在她心上,根本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嘶~”尹汐的手腕幾乎快要被他掰斷,她想掙扎,但池景灝卻捏的更緊,痛的她眉頭緊皺,幾乎變了臉色。
“疼嗎?”池景灝凝望着她,冷冷的問。
尹汐一驚,不由再次擡眸看向他,那樣冰冷的眼神,是她前所未見的!
眼前的池景灝,和記憶中那個始終溫和的像長輩的男人大相徑庭,不僅身上的氣質,最重要的是他看人的眼神,和他給人的感覺,是那樣的冰冷淡漠,拒人於千里之外。
尹汐有些怔愣,記憶中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腦海中一念尚未轉完,就見他忽然眯起了眼眸,垂首逼近一些。
她趕緊後退,但腦袋已經貼上了後背冰冷的牆壁,已經退無可退!
“在想什麼?嗯?”
靠的越近,他給人的感覺越是冰冷無情,尤其是那雙幽黑的眸子,像是一口深夜裡的黑井,除了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尹汐的心臟莫名一縮,未來得及開口便聽他繼續說道:“我從你的眼神裡看到了害怕,尹汐,你還是老樣子,很怕我!”
他的眼睛還是那樣深邃,似乎一眼就能將她徹底看穿。
尹汐心中一跳,像是不想在氣勢上輸給他,嘴硬道:“我沒有……”
殊不知她這句話一出口,卻已經明顯在氣勢上輸給他了。
他卻話題一轉道:“阿哲是誰的孩子?”
尹汐,“……”
他這話題轉的未免太快了些,她還真是有點不能反應。不過,看他眼底的那一絲絲光芒,是在期待什麼嗎?
她垂了垂眸,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一般,“反正不是你的!”
“我不信!”池景灝卻答的很乾脆,毫不拖泥帶水的讓她有點瞠目。
他臉上的自信,更是讓她心慌。
尹汐大腦一頓,生怕他要幹出什麼來,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我已經結過婚了……”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驚訝的恨不得咬掉舌頭,但是看見池景灝逐漸陰沉下去的神情,她又覺得自己做對了。
既然五年前就已經斷了,現在就不應該再有所牽扯。既然她回來也沒打算跟他破鏡重圓重修舊好,那麼,還是不要給他一點希望,一丁點都不能給。
她不顧池景灝徹底黑掉的臉色,看似很輕鬆的道:“我和我丈夫,很恩愛,我們一家三口,這些年也過的很開心。”
她看上去沒有什麼不適,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當着他的面說出這些假話,於她而言,是多麼的如鯁在喉。
但縱然如此,她還是要笑着故作輕鬆的將它說完。
“所以,池先生,你可以鬆開我了嗎?”
她輕鬆的樣子着實太傷人,那明亮的眸子就像一把尖銳的刀鋒,一片片切開他的心口。
他忽然鬆開了她,一手撐着牆壁,稍稍別過頭去,嗓音冷酷的叫人害怕,“滾!”
尹汐擡腳從他的桎梏下逃離,想大步跑開,卻又回過頭,看着依舊站在那裡一手扶着牆壁的修長身影,微微皺了眉問:“你怎麼了?”
“……”他沒回答,只是那撐着牆壁的手,骨節都微微泛起了白,肩頭微微顫抖,似乎在隱忍着什麼。
尹汐心頭涌起一絲不安,明明此刻是快步逃離的最佳機會,她的腳卻像是灌了鉛,沉重的像是釘在了原地,怎麼也擡不起來腿,更別說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最終,她還是擡腳走了過去,“你……沒事吧?”
剛剛他鬆手的那一瞬間,她似乎看見他的臉色不太好,難道是身體不舒服嗎?
“滾!”一聲低吼從他嗓子眼裡發出來,像是一隻兇猛的困獸,發出的吼叫都帶着讓人心神顫抖地威嚴。
尹汐伸出去拍他肩膀的手抖了一抖,就那麼頓在了半空中。
她糾結了一下,還是轉身,拉開安全通道的門,腳步匆匆的跑開。
腳步聲越來越遠,燈光一閃一閃的樓道里,池景灝微有些吃力的轉過頭來,身後已經不見了她的影子,空蕩蕩的樓道靜的讓人害怕。
他面色蒼白,一隻手扶着牆,另一隻手則擡起捂着心口的位置。漆黑的眸子久久盯着尹汐離開的方向,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話。
“尹汐,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