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阿哲被尹汐忽如起來的動作有些嚇到,他緊張的看着尹汐,剛開口就被尹汐伸手輕輕捂住了嘴,將剩餘的話都捂了回去。
又是叮的一聲脆響,電梯已經到了三樓,三樓是健身房,電梯裡下去了一半的人,也包括之前那人。
尹汐鬆了一口氣,轉回頭就見阿哲正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而她的手還捂在他的嘴上。
她趕緊收回手,有些抱歉,“對不起啊阿哲,媽咪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媽咪。”阿哲寬慰的拍拍她的肩膀,“不管媽咪做什麼,阿哲都會站在你這邊的,永遠。”
小孩子說的話本來是當不得真的,但是此刻看着阿哲,尹汐卻忽然覺得心底暖暖的。
是啊,她有阿哲,阿哲有她,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未來的日子,她陪着他成長,他陪着她老去,真好。
兩人說話間,電梯已經到了二樓的餐廳,阿哲伸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媽咪,我可以要求喝一杯可樂嗎?”
他巴巴的望着尹汐,黑眸中滿是閃爍的期待,令人不忍心拒絕。
想起剛剛,尹汐的心裡有一絲愧疚,“那好吧,不過,只能喝一小杯。”
阿哲有先天性心臟病,前年才發現的,這幾年,尹汐爲了這個可謂是操碎了心,只希望能儘快找到合適的心臟源,不管花費多少時間精力或者金錢,只要能讓阿哲健康起來,都值得。
直到上個星期,他們才接到了榕城這邊的電話,說是找到了和阿哲匹配的心臟源,所以她才帶着阿哲,踏上了故土。
也就是因爲有這個病,尹汐對阿哲的飲食向來苛刻,所有不利於心臟的食物和飲料,她都嚴厲的不准他碰,從來沒有商量的餘地。
但是這一回來,看見那人的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欠阿哲的實在太多。心中的愧疚越深,便越是不忍。
得到她的准許,阿哲一張小臉上,立刻綻放出一朵燦爛的花朵,屁股一捱到凳子,就熱情的看着前來招呼他們的服務員。
巴巴地等尹汐點完飯菜,阿哲趕緊道:“漂亮的姐姐,能不能麻煩您給我一杯可樂?一小杯就可以。”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手指,比了很小很小的一點點。
阿哲的樣子很可愛,聲音也甜甜的,尤其這樣甜甜糯糯的叫人家漂亮姐姐,實在是叫人招架不住。
服務員衝他點點頭,也笑着回答,“好的,稍等一下。”
“謝謝。”小傢伙還不忘禮貌的道聲謝。
服務員拿着菜單轉身離開,卻在轉身的一瞬間,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多看了坐在阿哲對面的尹汐兩眼。
尹汐今天穿的沒有什麼特別,但是一進餐廳,就引起了不少人的矚目,尤其是一些男士的矚目。
服務員多看她兩眼的意思,其實也就是覺得,這個女人很耐看,雖然不管是長相還是打扮,都不是那種很讓人驚豔的類型,卻渾身散發着一股安靜與優雅。
所以,即便她只是那樣靜靜的坐在那裡不動,也能很輕易的吸引人的目光,讓人忍不住回頭多看她兩眼。
服務員走了,與此同時,和尹汐他們的餐桌隔了幾張桌子的桌子旁,站起了一個身形修長挺拔的男人,他穿着休閒,五官端正,讓人一看就覺得渾身正氣的那一種。
他和服務生擦身而過,擡腳徑直走到了尹汐他們的餐桌旁。
阿哲一早就看見了他,似乎是知道那人前來的意義,挑了挑雋秀的眉峰,一雙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直接將那人從頭掃到了腳。
那人自然也看見了他的目光,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個才五歲大的小屁孩,這樣靜靜凝視人的樣子,竟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讓人不敢在他面前掉以輕心,甚至有些提心吊膽?
直到他走過來,在她們的餐桌前站定,尹汐纔有所察覺,緩緩擡頭看向那人。
端正英氣的五官,膚色白皙,頭髮修的乾淨利落,一身休閒裝扮,眸中帶着淺淺的笑意和一絲她看不明白的喜悅。
尹汐微微皺了皺眉,這人……她似乎在哪裡見過一樣?
沒等她開口,那人便已經先開口:“尹小姐,好久不見。”
尹汐一震,看來這人果真是認識自己的,只是,她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裡見過了。
尹汐垂下眸子,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再擡眸時,眼中已經平淡的再沒有一絲波瀾,聲音亦是如此,“這位先生,我想你認錯人了。”
他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訝,眸中同樣閃過一絲質疑,可能是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認錯了,也有可能是在懷疑,尹汐爲什麼要這麼說。
阿哲道:“對,這位大叔你認錯人了,我媽咪不姓尹,我媽咪姓林。”
“林?”男人的目光轉向說話的阿哲,待他說完,又重新落回到尹汐的臉上。
窗外夕陽正好,盛夏的傍晚,連天空的雲朵都暈染成了紅色,像一片巨大的霞光,將整個榕城也都映射的紅彤彤的。
尹汐就坐在窗前,夕陽的光輝從她身後灑進來,窗外的美景有些不真實,連帶着此刻的她,也是那麼的不真實。
有那麼一瞬間,男人真的要懷疑自己是認錯人了,因爲曾經,尹汐的眼中,臉上,不是這樣淡漠疏離的表情。
但他隨即便反駁掉了自己心中的懷疑,只因爲這世界上不會有長相如此相像的人,也因爲多年前,她像是一陣煙霧,消失在了榕城。
他始終相信她會回來,也一直等着這一天。
現在,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是不會認錯的!
但,她五年前既然選擇離開,就一定有她的苦衷,如今再回來,改掉名字,也一定有說不出的苦衷。她不說,那麼他也不問。
男人思緒飄轉間,尹汐仍舊盯着他的臉,腦海裡始終在想,這個男人究竟是被自己丟在記憶的哪個角落裡了。彷彿呼之欲出,但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之間必定不是很熟。
一則,她以前一直都沒什麼朋友,二則,她對他雖然有所記憶,但印象不深。
由此推斷,他們就算是有過幾面之緣,也不是很熟的那種關係。
尹汐暗自鬆了一口氣,既然不是很熟的人,就是無關緊要的人,也就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威脅。
這次回來只是想拿到合適的心臟源,只要快點確認好心臟源,就能儘快的安排手術,只要手術成功,就可以帶着阿哲回去。這就是她回來的目的,她不會在這裡待太久,也不想再跟這裡的人有所牽扯。
既然想不起來,她也就不再去想了,於是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窗外,刻意忽略掉站在餐桌邊的男人。
然而,對方卻沒有打算就這麼離開,依舊站在那裡,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醞釀措辭。
“對不起,我可能真的認錯人了。”
他的話,讓尹汐放鬆了警惕。
對於一個主動認錯的人,似乎這麼冷漠有點太不禮貌,尹汐不得不再次轉回頭來。
男人看着她,眸光褪去了情緒,也變得很平淡,似乎是真的相信是自己認錯人了。
他又笑着說道:“不過,你跟我的朋友,真的長得很像……”頓了頓又道:“幾乎是一模一樣。”
尹汐平淡的扯了扯嘴角,“這世界上長相相近的人多了去了。”
男人垂了垂眸子,聲音略帶着些嘆息,“其實說起來,我跟那人,還不算是朋友。我們加起來,也就只不過數面之緣而已。”
他說着,尹汐沒有打斷他,其實她也比較好奇,這個男人在過往的歲月中,究竟是哪一段插曲。
他擡眸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打斷才繼續說道:“我其實是一名警察,跟她第一次見面,還是在警察局。她當時因爲一些很複雜的事情,被關進了警局,我下班準備回家的時候,看見她正靠在牆上,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着什麼。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感覺,就是……”
他又頓了頓,微微皺着眉,在想着要用什麼樣的語句表達自己心中的感受。
“就是那種,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覺得已經認識了很久。當時看見她的那一刻,我心裡的感受很特別,所以我就又回去,拿了一盒泡麪給她,當時沒有多想,就想着不要讓她餓着肚子纔好。後來我們幾乎沒有再見面,但是時間越長,她的影子在我心裡卻越清晰。”
他說着,看着尹汐,“我想,如果有一天再見到她,我能說出我心中的感受了。”
尹汐眨了眨眼睛,經過他這麼一提醒,一段模糊的記憶總算是浮出了水面。
他就是當初那個,在警察局裡遞給她一盒泡麪的男人!
這麼想着,果真是他!
五年的時間,除了多了一絲穩重,好像也還是那個樣子。
尹汐心中五味雜陳,往昔的記憶被翻出來的感覺很不好受,這些年,她一直在嘗試掩埋過去的所有。她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就算是很小的緣分,她向來珍惜。
但是現在,她卻不能了,因爲她不再是尹汐,她是林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