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樂苒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這樣,但是聽着剛纔的曲子,心中就是有要和那男子相識的衝動,這樣的衝動勝出了她的理智。
緩緩走進,雪白的衣衫,墨玉一般流暢的長髮用雪白的絲帶束起來,一半披散,一半束敷,優雅貴氣。他的眼睛如春日裡還未融化的暖雪,乾淨澄澈帶着一抹化不開的暖意。他的脣色有些淡,嘴角微彎,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陽光,舒適愜意。
面容並不是那般的驚豔絕世,看起來甚至有些平凡。卻讓人感覺到極致的舒服。
見她的到來,似乎察覺到了一般,轉首,溫和淺笑,讓她清楚的感覺到那中溫和,與雲諾的笑有着完全的區別,他的笑容沒有任何的疏離之感,就好像是久違的朋友一般。
“姑娘也來賞花嗎?”
溫和的話語帶着暖暖的溫度,暖進人的心底。
桑樂苒回以微笑:“原本是想出房間四處轉轉,未想到剛走到園外便聽到公子的琴音了。從未聽過如此美的琴音,與景相容,與自然同和。”
這些話是她發自內心的誇獎,雖然說得有些不倫不類的,可是她卻覺得這樣溫和的男子一定能夠懂得。而這男子所露出的面容沒有掀起她心底任何的疑惑,似乎本就該如此,一如他之前所說,就是換副她能夠接受的樣子而已。她甚至也覺得散發着這樣氣息的男子,那容貌似乎都已經不再重要。
“梓笑只是信手拈來,讓姑娘見笑了。”
花梓笑聽到女子這般的誇獎,覺得有些過譽了,也並沒聽到過如此的誇獎,有些特別,卻讓他覺得舒服。
“姑娘既然來了,不知願與梓笑一同賞這景緻?”
站起身相邀,心中有些動容,雖是第一次做出這樣的事情,卻有種說不出的欣喜,這種欣喜來自於哪裡他也不清楚,即便與這女子真正的見面才第三次而已。
桑樂苒笑了笑點頭。
“多謝公子。”
走進水榭,緩緩的在桌前坐下,一邊的小童快速的倒水,那茶水並未有桑樂苒所想的清香,如果說是茶不若說是白開水。
“公子真是特別,這茶水還是第一次喝。”
真心的微笑着淺淺的嚐了一口,一股淡淡的甘甜涌進喉間。
聽女子這樣一言,花梓笑臉上的笑容變得有幾分靦腆:“姑娘若是不喜,在下便讓小羽換了便是。”
“公子何來此言,這水的味道很特別,與那淡淡的花香相容,是說不出的好,何必再換呢。”
淡淡的甘甜,淡淡的花香,若是換上茶水的味道,只怕兩種味道摻雜在一起,反而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聽了這女子的話,花梓笑溫柔的眼中多了一抹讓人無法察覺的異常光亮。
他並未期待過有人能夠如此明白自己的做法,甚至無需說明,便能夠理解,這樣的巧合是哪裡也不曾找到的,每次與鳳一起賞花,有時還會遭到一番嘲笑。
“不曾想姑娘與在下的想法會這般相同。”
桑樂苒喝着甘甜的茶水,臉上的微笑也越發的濃郁起來。
“公子這是說笑,公子的茶水並非是淡而無味,甘甜可口,似是山中泉水的味道。”
帶着猜測和疑惑緩緩的問到。
“恩,的確,這是吩咐小羽一早上山取來的,因爲這幾日桃花開得甚好,正是賞花的最好時候。”
花梓笑看着那不遠處開得極盛的桃花。
順着男子的眼神看過去,桑樂苒心中瞬間產生一種疑惑,這個人與那桃花並不相襯,桃花太豔,而他的目光看去並非是愛得極致,反倒是和自己一般在欣賞這自然賦予的美一般。就是因爲這樣的想法,不由得要懷疑,這樣的男子怎會在這樣的地方讓人種植這麼多的桃花?爲的就是這幾日的花期?
雖然是認識不久,可是這男子給她的感覺便是不會如此做的人。
“這花此時開的最是美的時候,只可惜……”
看着那豔麗的桃花,花梓笑不由得要想起落花之時的慘淡之色。
聽到這個話,桑樂苒忽然想起那黛玉葬花,古人這樣的悲春的心情是不是都會由景而生。而眼前的這個男子似乎也是那樣的人。
“公子在爲這桃花傷心?”
試探的看着那男子問,卻見男子眼中隱隱流動的悲傷取代了之前的那抹溫暖,讓桑樂苒不由得要覺得這樣的男子內心該有多柔軟,以前從不覺得景色會讓人有情緒變化,只是覺得人的心情多少是因着當初的心情所決定。
女子帶着笑意的問話讓花梓笑收斂了一下情緒,緩緩的轉眸看向女子之時便已經恢復了先前的溫潤之色。
“梓笑一時讓姑娘見笑了。”
只是心中有些可惜這花,一時有些感慨,卻也落入了女子的眼底。
“是公子內心溫柔,會替那花兒悲傷,這樣也不枉它們如此開了一場。”
桑樂苒只是覺得那花好看,除了好看也僅是如此,人云亦云的跟着欣賞,這一刻才感受到原來真有人會發自內心的如此。
她心底有些好奇,若是遇上其他的事情,這男子是不是也會如此的多愁善感?還是唯獨對這些花纔會散發出這樣的氣息。
世上有太多的事情醜陋得人不想看到,更是生不出太多的情緒,甚至會封閉那樣的情緒的存在,少了這一刻欣賞這花兒發自內心感慨的純粹。
花梓笑怔了怔,只是露出一抹極溫柔的淺笑,這個女子心如此的細膩,又或者她的想法與他的想法是如此的相似,一如在這個世界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
內心的孤寂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可如今卻有個女子能夠讀懂,他的心感覺到一陣的緊縮。溫潤的眼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這樣的人不該捲入那樣的紛爭。
鳳想要把她捲進那樣的世界,他,是不是可以改變這一切?
不,他做不到,鳳代替他承受了那一切,他無法做出如同背叛的事情。心底小小的角落裡漸漸的生出了淺淺的苦澀,不深,所以這一刻,他的心底便知道或許他陪着這個女子走的路就僅僅只有一段,最終,她,或許都要走進鳳安排的那個世界。
桑樂苒沒有再繼續研究男子的表情,細細的感受着這一刻自然帶來的這一切美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每個女子必定都希望如此一生。”
桑樂苒緩緩的笑着說到,在那個世界的時候她從未覺得孤單過,生活中許多的東西填滿了她的生活,即便是孤身一人,她也很少有期待另一個人的時候。可是在看到這個男子,看到那遠處的桃花,不由得慢慢的生出了這樣的念頭。或許這一刻並不關乎愛情,只是應景生情,而與男子不同的是,女子的想法總是要旖旎幾分。
女子濡軟的聲音,帶着少女的稚嫩,似乎在那一句句中滿心的帶着期盼,對未來的期盼。不由得讓花梓笑對這個女子有些意外,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開始便覺得這個女子與平常會有些不一樣,那種追求是他似乎明白,卻又似乎不能夠完全理解的。
還不待他出聲,女子的聲音便再一次響起了。
“我在想當初那女子必定是快樂無比的,那臉上的幸福必定比這桃花還要豔麗幾分,而那種幸福必定是萬千女子,不論何時都會有所期待的。我不曾明白那份喜悅之情,不過看着這豔麗的桃花倒是讓我想起,前人既能生出這樣的幸福來,或許我的心也該有所期待,在那某一日也會有如桃夭中那女子所感受的幸福一樣的幸福。”
桑樂苒不知道自己爲何會說出這一切,但是在念出那首詩的時候她的內心似乎在這一刻感受到了那種對未來的憧憬和美好的祝願,也讓她的心受到了一種鼓動。
灼亮的眼神彷彿燃着一簇火苗,燒得那樣的旺盛,讓人身體的血液都受到一種難以抑制的渴望。
對美好的渴望人人都有,有時候需要的是堅持走下去的勇氣,而她,堅定的相信着走過荊棘之後那便是一片美好的花海。
小婉有些怔怔的,聽着這姑娘的話,似乎是前所未有的,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子怎能夠說出如此不知羞的話,可是她卻完全無法那樣想,梓感覺到心頭熱熱的,好似那樣的美好期待是人之常情,是女子該去向往的。
常年的跟在公子的身邊,耳濡目染,自然是多少的知道一些,那詩中美好的景象一如姑娘所說,是女子所期待。
花梓笑也有些震驚,而那灼亮的目光幾乎直逼他的心底,似乎在控訴着他之前那般想法的懦弱,矛盾在心底瞬間糾結成一片,臉上卻浮現一抹笑容,只聽到自己緩緩的說:“姑娘的言語獨特,能夠如此坦言自己的想法,讓梓笑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