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目標:省狀元
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不會驕傲地裝作不在乎,我一定會大聲告訴你我愛你,我一定會在你傷心時緊緊抱住你,我一定不會只顧自己的感受,不顧你的想法。
可是——可是——
梁靜茹唱了《如果有一天》,可是她後來又唱了《沒有如果》。
期中考試的成績公佈,我再次大獲全勝,不但是第一名,而且比第二名高出二十多分,第二名和第三名只差了一分。
在老師同學眼中,我就像坐了火箭炮,一直嗖嗖地往上躥,現在他們不僅僅把我看做年級第一,還認爲我很有可能成爲全省第一。
開家長會時,老校長特意找了我爸媽談話,表示只要學校和家庭共同努力,很有信心明年能培養出一中的第一個女生理科省狀元。我爸媽受寵若驚,信誓旦旦地向老校長承諾,一定全面配合老師的教育。
張駿的成績有一點進步,年級第二十九名;關荷的成績卻再次下滑,跌到了年級四十多名。
我和林依然去看成績時,幾個高一年級的學生也在看我們的成績榜,邊看邊議論我,什麼羅琦琦上課經常遲到,從來不聽課,不喜歡交作業,什麼羅琦琦和高二年級最英俊的花花公子張駿在談戀愛,整天花天酒地,出入歌廳電影院……
她們說得很誇張,一會兒一陣驚歎,好像我什麼都不學,就可以天天拿第一。
我仰頭看着成績榜,一額頭的黑線。林依然不停地偷笑。
一個女孩點着張駿的名字給她們看:“看到沒有?張駿以前都是年級七八十名,自從和羅琦琦在一起後,在她的幫助下,學習才越來越好。”
我再沒忍住,立即說:“張駿從來沒要羅琦琦幫助過他,他是自己學的,他從不問羅琦琦任何學習上的問題。”張駿很驕傲,如果讓他聽到這些話,肯定會很不舒服。
幾個女孩像看神經病一樣瞟了我一眼,繼續講自己的八卦,理都沒理我,一邊講着八卦,一邊離開了。
我這纔看見關荷也在人羣中看成績榜,和她打招呼,想和她聊幾句,她卻立即就走了。雖然她表面上很禮貌,可我能感覺出她內心的不耐煩,但我當時光顧着鬱悶謠言了,沒去深思她的反應。
期中考試之後,明顯感覺到所有老師都開始了題海戰術。各門理科幾乎每天要做一套卷子,語文、英語也是鋪天蓋地的卷子。班裡很多同學每天光做作業就做到凌晨一兩點。我以前是偶爾不交作業,現在開始每天都不交作業,我的原則是要麼做,要麼不做,絕不浪費時間去敷衍和抄作業。雖然每天都不交作業,可成績仍然只上升,不下降,老師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我,同學們把我傳得十分神乎。
在各門課程持續加重的情況下,隨着每次小考,有不少同學的成績上升,也有不少同學的成績下滑,沈遠哲就是成績下滑最嚴重的同學之一。
他非常焦慮,來向我尋求幫助。他告訴我,他已經非常努力,可不知道爲什麼成績卻一直在下滑。爲了幫助他,我第一次離開了林依然、楊軍,成爲沈遠哲的同桌。
我觀察他的學習方法,的確如他所說,他非常用功,老師佈置的所有作業,他都認真完成,但是,他的問題,就是出在太認真了。
我一邊研究他各門功課的卷子,一邊在老師佈置的題海中,針對他的能力,選出我認爲有價值的題目,告訴他,寧可花一個晚上把這些題目吃透,別的題目都不做,也不要用一個晚上去忙着完成所有作業。
沈遠哲遵照我的吩咐一道道仔細做我勾的題,等他做完後,他以爲已經沒事了,沒想到我還要求他背下來,他很詫異:“這是理科,每次的題目都不一樣,也需要背嗎?”
“我其實是希望你能自己在心中反覆琢磨研究每道題目的思維方法,因爲萬變不離其宗,那麼多題目,也許思維方式只用了一個,可是,思維是一個很空的話題,你只能自己去體會,我也沒有辦法向你傳授,所以只能要求你背下來。”
他因爲我的要求,一道題目常常需要花以前三四倍的時間,老師的題海作業肯定就無法完成了,不過,他是好學生,不願意不交作業,只能去抄別的同學的作業。周圍的同學都嘲笑沈遠哲跟着羅琦琦在墮落。
晚上,不和張駿一塊兒回家時,我會卡着合適的時間段叫沈遠哲一起走,抽問他一週前做過的習題,反覆詢問他,你覺得爲什麼要這麼做。
五到七天,是記憶的時段點,在這個時候重複記憶,就可以保證記憶的長期性。反覆詢問爲什麼,是爲了讓他領悟,重點不在解答題目,而在爲什麼這麼解答。
當我和沈遠哲偶爾一起回家時,我本來想和張駿打個招呼,卻發現他壓根兒顧不上留意我,居然和關荷處得十分親密,每天晚上繞路送關荷回家。
我一氣之下,什麼都不想說了,專心輔導沈遠哲的功課。
一個晚上,我提問完沈遠哲問題,心裡十分煩悶,就和沈遠哲坐在綠化林邊的臺子上聊天。
緊張的學習,不確定的未來,張駿的過於引人注目,和張駿在一起的壓力,還有美麗優秀的關荷……讓我不堪重負,第一次,我把對關荷的嫉妒全部傾訴了出來。
我告訴沈遠哲,關荷視我爲好友,我卻一直都在嫉妒她,平時還能剋制,可只要牽扯上張駿,我就會失控。有時候只是課間十分鐘看到她和張駿說笑,我都會心情低落,嫉妒、悲觀、沮喪,各種負面情緒全會出現。
沈遠哲問我:“你有沒有和張駿談過?”
“我不會告訴他的。”因爲我喜歡他,我不想自己如此醜陋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你不用這麼自責,嫉妒別人挺正常,只不過你嫉妒的對象恰好是自己的好朋友,可你並沒有做任何傷害關荷的事情。”
在和沈遠哲的交談中,我的心情慢慢變得好了一點。
估計沈遠哲第一次遇到女生對他如此坦白,所以他很好奇地問我:“你爲什麼會這麼信任我?還有你爲什麼會這麼幫我?剛上高一時,我就覺得你很幫我,不管我提議什麼,你都全力支持。你看着大大咧咧,很外向,很隨和,實際上固執倔強,很內向,很敏感,你讓大家覺得你很容易走近,實際上沒有幾個人能真正成爲你的朋友。”
我笑着搖頭:“你真不記得我了嗎?我們初中的時候說過話的。”
他皺着眉頭想了會兒,非常肯定地說:“沒有,如果我們說過話,我肯定不會忘記。”
“凡事不要如此絕對,再想想!”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知道你才思敏捷,演講好,辯論好,在市裡拿過獎,還上過電視,是咱們年級的名人,可我們從沒有過交集。”
我哈哈大笑:“名人?你說的是臭名遠揚吧?”
沈遠哲仍在很辛苦地想:“我真不記得我們講過話。”
我提醒他:“初一的時候,在(1)班的教室,有一個女孩趴在桌子上哭泣。”
他仍然想不起來,我微笑着說:“我當時被聚寶盆趕到教室後面的垃圾堆坐,難受得趴在桌子上哭,你也許是去(2)班看你妹妹,聽到哭泣聲就走了進來,很耐心地安慰我,陪我說話,說了將近四十分鐘,直到我不哭了,你才離開。”
“我因爲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
上學晚,年齡比你們都大,從小就喜歡‘多管閒事’地充當知心大哥的角色,可我不記得和你說過話。”他顯然已經相信了我所說的話,卻怎麼都無法把我從他的記憶中凸顯出來,我和無數個他曾經開導安慰過的人混雜在了一起,沒有留下任何特別的記憶。他很是驚異:“沒想到我們那麼早就說過話。”
我也覺得很奇妙。同一個時間、同一個空間,經歷同一事情的兩個人,卻有截然不同的記憶,一個清清楚楚,一個完全不記得。
我說:“於你而言,那天只是陪一個陌生人說了幾句話而已,不記得很正常;於我而言,卻是黑暗世界中的一縷陽光,即使我們高中不在一個班,不會變成朋友,我也會永遠記住你、感激你。”
他說:“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我有嗎?”
“我是個功利心很重的人。”
“看得出來。”
他猶豫了一下,才說:“我做事情並不光明磊落。”
“你說的是學生會主席競選的事情吧?本就是各逞心機,無毒不丈夫的事情。初三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你不是那麼‘陽光善良’了。”我像對哥們兒一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說,“我的世界從來沒有黑白分明過,我只知道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你就別一副好像欺騙了我感情的樣子了。”
沈遠哲扶了下鼻樑上的眼鏡笑起來,第一次,我有了我們是朋友的感覺。
第二天放學,我去找張駿,想告訴他我多了個哥們兒——沈遠哲。我不好意思直接在教室門口等他,所以,一直站在樓梯拐彎的角落裡等着他。可直到同學們已差不多全部走光時,張駿仍然沒出來。
我走到他們班去查看,看見張駿坐在最後一排的桌子上,關荷站在張駿身邊,側靠着窗臺,兩人低聲聊着天。當時,教室裡大部分的燈已經關了,只留了講臺上的一盞。張駿和關荷周圍,光線十分昏暗,關荷臉上的愁緒,張駿臉上的溫柔,被映照得異常動人。
我站在教室外的陰暗處,默默看了他們很久,盼着張駿能發現我,卻沒有任何心有靈犀的事情發生,張駿的視線甚至從沒有從關荷臉上移開。
我轉身,慢慢地走出了樓道。
連着兩天,我都沒理會張駿,他也沒在我眼前冒個泡泡,反倒每天放學後不辭辛苦地繞路送關荷回家。
週五的早晨,做完廣播體操,走進教學樓時,看見張駿和甄公子幾個哥們兒站在樓道里,說說笑笑地商量着什麼。
看到我,賈公子說:“哎呀,說曹操,曹操到,張駿,趕緊去和你家的公主陛下請示。”
張駿笑着問我:“甄公子說今天晚上請客,我們一致同意讓他大出血,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沒理他,徑直走了過去。
“琦琦,琦琦。”
張駿連叫了兩聲,我都沒有回頭,身後的笑鬧聲立即冷場。
我本以爲他中午會來找我,可他不但沒來找我,反而又和關荷站在一起,不停地說着話。
下午,沈遠哲問我:“我有兩張電影票,你去看電影嗎?”
我立即賭氣地答應了,就讓張駿去好好陪他的關荷吧!
電影院裡人還不少,我們只能坐在最邊上,是吳奇隆和楊採妮的《梁祝》,剛開始我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把肚子笑破,後來卻被虐得心都在抖,只覺得內心瀰漫的悲傷一波一波地衝上來,強忍了半天,終於沒忍住,開始哭得稀里嘩啦。
沈遠哲遞給我面巾紙,我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毫無形象地哭起來。
電影放完後,我仍舊不停地掉着眼淚,其實,我都不知道我在哭什麼,到底是電影,還是滿腹的委屈。沈遠哲不敢說話,只好傻坐在一邊。
“羅琦琦,張駿在那邊。”
沈遠哲突然拽了我一下,我淚眼迷濛地擡起頭,看見了表情怪異的甄公子、賈公子,臉色鐵青的張駿。他眼中有被傷害到的痛苦,不知所措的茫然。
我站了起來,驚異地問:“你怎麼也來看電影了?”
沈遠哲笑着打招呼:“張駿。”
張駿臉上的怒色隱去,笑嘻嘻地向沈遠哲走過來,好像要打招呼的樣子,但下一瞬間,就看張駿已經一手壓着沈遠哲的肩膀,一手狠狠砸在沈遠哲的小腹上,沈遠哲下意識地抵擋,可張駿從小打架打到大,他哪裡是張駿的對手。張駿兩三下就把沈遠哲打翻在了地上,沈遠哲臉上全是血,張駿還要擡腳踹。他嘴邊笑嘻嘻的,眼中卻滿是狠厲,那一刻,我怕的不是沈遠哲被傷到,而是張駿失手重傷了沈遠哲,他好不容易步入正軌的生活就會毀於一旦。
我恐懼地大聲尖叫起來:“張駿!住手!”
尖銳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電影院迴響,張駿停住,擡頭盯了我一眼,揚長而去。甄公子他們鄙夷地瞪了我一眼後,追着張駿而去。
我不停地對沈遠哲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送你去醫院。”
沈遠哲扶着椅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沒什麼,流了點鼻血、皮擦破了而已,張駿大概誤會了,你去和他解釋一下。”
我沒有吭聲,我去和他解釋?爲什麼?就因爲我沒和他打招呼就跑出來看電影?他不是黑社會老大,我也不是他圈養的金絲雀。
晚上,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一會兒傷心,一會兒氣惱。
正在輾轉反側,聽到樓下一羣喝醉酒的人又吵又嚷,聲音透着熟悉。
我一骨碌爬了起來,掀開窗簾的一角往下看,昏黃的路燈下,果然是張駿他們,一個個都喝得醉醺醺。
他們一邊喝酒,一邊對着我的窗戶高唱劉德華的《忘情水》:“曾經年少愛追夢,一心只想往前飛,行遍千山和萬水,一路走來不能回,驀然回首情已遠,身不由己在天邊才明白愛恨情仇,最傷最痛是後悔,如果你不曾心碎,你不會懂得我傷悲。當我眼中有淚,別問我是爲誰,就讓我忘了這一切,啊,給我一杯忘情水……”
這首歌早已經被街頭的大小音響店播得惡俗無比,可今夜,倚靠於黑暗中,在一羣男生聲嘶力竭的亂吼亂叫中,我竟然聽得情難自禁、哀思百轉。
如果,那一年我是二十七歲,也許我可以跑下樓,緊緊抱住他,那麼我的自尊、他的驕傲都會變得不重要,可是,那一年我只有十七歲,所以我只能躲在窗簾後面,一面聽着歌,一面害怕爸爸媽媽被吵醒。
他們唱完歌,仍不肯離去,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傳來。
“叫她下來,叫她下來。”
“讓她說清楚。”
我怕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們醉酒中,像剛纔唱歌一樣嚷嚷我的名字,不過,幸好,他們衝着電線杆砸了幾個啤酒瓶子後,彼此扶着,一邊大聲唱着《忘情水》,一邊歪歪斜斜地離開了。
剛纔他們沒有走時,我緊張得不停暗暗祈求他們快點離去,可等他們走了,我又說不出的惆悵難過。大概冥冥中,我也明白,我們彼此錯過了一次可以放下驕傲、敞開心扉的機會。
第二天早上,吃早飯時,爸爸和媽媽一邊吃飯,一邊罵昨天晚上耍酒瘋的流氓,我聽着聽着,撲哧一聲竟笑了出來。
匆匆吃完早飯,我就躲進了臥室給張駿打電話,接電話的人是他家的阿姨,一聽我的聲音
就說:“張駿還在睡覺,我這就去給你叫。”
沒有像往常,即使在睡覺,他也會很快拿起電話,過了很久,他的聲音纔在電話那頭響起:“你有什麼事?”
聲音很冷漠,我差點就要掛電話,但還是說:“我……我沒什麼事。”
“沒什麼事,那我去睡覺了。”
他說完話,卻不掛電話,我繃着聲音說:“那你睡吧!”立即掛了電話。
正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再不主動給他電話,電話鈴突然大響,我立即接了電話,帶着期盼:“喂?”
“是我。”
“嗯。”
“你真沒事嗎?”
我不說話,卻也不掛電話。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是不是喜歡沈遠哲?”
“什麼?當然沒有!”
“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歡你?”
“不管誰傳的謠言,那都是假的!”
“這事還需要別人的謠言嗎?夏令營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他喜歡你了,你對他也怪怪的,所以我才和他一起住,盯着點他。”
難怪我一直覺得怪,當時張駿和沈遠哲好得同出同進,可一轉眼,他就和沈遠哲變成了點頭之交。
“你肯定多心了,沈遠哲那個人對誰都很好,他一半是有心,一半是自然,是個喜歡處處留路的人……”
張駿不耐煩地打斷我:“我問你,你現在是不是和他坐同桌?”
“是。”
“你是不是和他一塊兒放學回家?”
“是。”
“這些我先都忍了,你週末當着我一羣哥們兒的面拒絕了我,卻跑去和他看電影,你把我當什麼?”
那是因爲你先和關荷進進出出,我才一時賭氣答應和沈遠哲出去玩。
他問:“你究竟喜不喜歡我?”
“你覺得呢?”我對他現在還要問這個問題,很生氣,如果不喜歡他,我哪裡會有這麼多煩惱?
他說:“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我,要麼沈遠哲。你是選沈遠哲,還是選我?”
我難受得不行:“沈遠哲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男朋友,一個是友誼,一個是愛情,兩者根本沒有衝突。如果我讓你選我和甄公子,你會樂意嗎?”
“你和誰做朋友都行,就是不能和沈遠哲,他媽的,他明知道你有男朋友,還叫你出去看電影,他打的什麼心思,別以爲我不知道!和老子玩陰的,還早呢!你若心裡還在乎我,就立即換座位,不許和沈遠哲坐同桌,不許和他一塊兒回家,也不許和他說話!”
我說不出來話,張駿說:“這個週末我都不會聯繫你,我們都好好想想,如果星期一,你還繼續和沈遠哲坐同桌,我就明白了。”他說完,砰的一聲掛了電話。
星期一,我繼續和沈遠哲同桌。
馬上就要化學小考,這場考試對沈遠哲很重要,我必須讓他重新撿起對自己的信心,沒有信心,在人人拼命努力的高三,他也許就會被徹底淘汰。
張駿不再理我,即使在樓道里擦肩而過,他都不看我一眼。
好幾次,我想去找他,想和他解釋清楚他真的誤會了沈遠哲,卻總是看到他和關荷在一起,再加上一個陰魂不散的黃薇,我就疲憊得什麼話都不想再說,既然他有沒有我都過得很快樂,我也沒必要硬湊到他跟前去。
週四,化學試卷發了下來,沈遠哲考得很不錯,他向我表示感謝,我說:“朋友之間,不用這麼客氣,以後你功課上有什麼問題,隨時都可以來問我。”
週五,我搬回了原來的位置,和林依然、楊軍繼續組合我們的三角關係。對我的歸來,楊軍用上課時抽掉我的凳子,讓我再次摔坐到地上,表達了熱烈歡迎,林依然則絲毫沒客氣地讓我交代爲什麼我化學越學越好。
我很慶幸我有他們這般的對手,也很驕傲我有他們這般的朋友。因爲他們,原本殘酷的競爭變得有趣溫馨。
下午,開完班會放學後,我一個人拎着書包,百無聊賴地走着。
往常這個時候,張駿已經迫不及待地計劃好晚上做什麼,我也早習慣了和他一起消磨時光。以前很想他不要那麼黏人,可現在有了大把時間,卻突然發現一點也不想自己待着,滿腦子都是他。
我不想回家,走到河邊坐下,默默地看着河水發呆。
不知道張駿現在在幹什麼,不管幹什麼,他總是不會寂寞的。
忽地,一顆石頭打到了我面前,水花濺了我一頭一臉。
我一邊擦臉,一邊側頭看,張駿笑嘻嘻地站在橋頭:“你晚上去幹什麼?我已經買好電影票了,我們去看電影吧!”
我瞪着他,他怎麼能這麼若無其事,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這一個星期的內外煎熬,他有沒有體諒一二?
我扭過了頭,當做完全看不到他。
他接二連三地開始扔石頭,水花不停地濺起,我的頭髮和身子都溼了,我卻賭氣地就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動不動地看着遠處。
他一邊丟石頭,一邊嬉皮笑臉地說:“你究竟去不去?你若不去,我就一直扔下去了,這裡的石頭可是無窮無盡的。”
我還是坐如石雕,堅決不理他。
突然之間,再沒有石頭飛來,籠罩在眼前的水花消失了,也再沒有他的聲音,天地忽然變得太寧靜,只有流水嘩嘩。
我開始心慌,卻仍不肯回頭。
時間越來越長,我已經不僅僅是心慌,而是害怕,他究竟還在不在?難道他又生氣了?難道他又走了?
終於,我沒忍住地回頭。
夏日的夕陽早染紅了小橋,晚風吹起波光粼粼,他衣袂飄飄,倚欄而立。一切都美如畫,可他臉上卻掛着毫不搭調的狡笑,爲自己詭計得逞而得意:“你還是回頭了嘛!”
我氣得站起來就走,他趕忙翻下欄杆來追我:“琦琦,算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那天是我不對,我不該動手打人。”
“我保證以後再不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也保證不再動手打人。”
我不說話,只是快步走。他想幫我拿書包,我就是不讓他拿。
“琦琦,你真要爲了沈遠哲和我分手嗎?”
我的腳步慢了下來,他見機,立即去提我的書包,我不再拒絕,任由他拿了過去。
他放下心來,一邊笑,一邊說:“晚上,我在橋頭等你,你幾點能吃完晚飯?或者,你和你媽撒個謊,別在家裡吃了,咱們去夜市上吃。”
我說不出來話。我可不像他,收放自如,一會兒冷戰,一會兒和好,我的神經還真是調整不過來。
“琦琦,別再生氣了,我都說了全算我的錯,你就說句話吧!”
“我得在家吃晚飯,不過,我會少吃點,應付一下我爸媽,就出來。”
他笑着打了個響指:“我的琦琦就是聰明!”
談笑中,兩個人又是和好如初、甜甜蜜蜜。
我以爲這只是一個和以前一樣的小爭執,和好後就一切都過去了,卻沒聽明白,他自始至終一直在說的是“算是我的錯”。他因爲喜歡,因爲怕失去,暫時拋棄了自尊,可男兒的自尊就像彈簧,也許會被外界的壓力壓下去,但終有一日會彈起來,並且彈得比以前更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