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前，一頭灰白長髮，瞳孔瘮人，面色灰暗且血管隱現的劉藝菲緊抱着雙膝、身體微微顫抖，顯得無比脆弱和小心翼翼；
她形似枯槁，又如行屍走肉一般本能地抗拒着想要抱緊她的林楠，乃至下意識的傷害對方，這是女主角潛意識裡的自我保護。
那張臉蛋上的妝造雖然乍一看是那麼的慘白嚇人，但仔細看也能一眼分辨出來，那就是劉藝菲的輪廓，鵝蛋臉、駝峰鼻、眼睛……
“咔。”
寧皓一聲吼，林楠依舊沒有鬆開懷裡的人，劉藝菲更是抱緊了些；她還用這幅妝造嚇唬林楠和旁邊的人，玩鬧的興趣很足。
“說實話，就該給藝菲換上類似《畫皮》裡梅亭的那個妝造，想想都……嘶……恐怖！”
“得了吧，那個多醜啊，看得人晚上做噩夢呢。梅亭師姐都跟我吐槽過多少次了，到現在還怨念滿滿。”
林楠沒好氣地笑懟了一句，然後再看看身旁的劉姑娘，嗯，這樣兒就挺好的了。
“這不可以增加對比性嗎？看看你這個男主角都做了什麼好事兒！
上一部《婚姻故事》傷害藝菲，這一部《二代妖精》更狠，妥妥的斯文敗類、人中渣滓……”
“寧導，不帶你這樣夾帶私貨的。”戴着美瞳的劉藝菲翻了翻白眼兒，果斷維護着林楠。
“呃……行，你們兩口子倒是恩愛上了。”
“就是，人家林導和劉製片相親相愛天生一對，哪兒輪得到寧導你……啊，沒啥，哈哈哈……”
和邢艾那一起坐在監視器後的舒倡，大大咧咧地開起了玩笑，然後就被寧皓甩了一個無語的白眼兒，“敢情我是小丑啦？”
“哪兒能呢，寧導建議得很好，我們大家都想看看茜茜那種醜到讓人做噩夢的造型，嘿嘿……”
沒理會幾個人的說笑打鬧，林楠和劉藝菲走向了休息區的帆布椅。
妝造團隊會在這邊爲劉姑娘淡化一下這個妝容，之後的戲份，這個妝也會越來越淡，直至恢復正常。
“算一算，最多再有兩天時間咱們就能殺青了。林楠、藝菲，要不要準備殺青宴呢？”
作爲製片人，邢艾那盡職盡責地考慮着收尾工作；畢竟殺青宴也是要走賬的麼，而且劇組又是上百人的團隊。
劉藝菲因爲正在妝造的原因，沒法兒說話，所以就眼神示意了下邢艾那，她聽林楠的。
“算了吧，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從早忙到晚，有時候還加班到凌晨，殺青後就不耽擱劇組普通職工的時間了，咱們主創們聚個餐就行了。
至於他們……就按《婚姻故事》的標準來吧，發殺青紅包，一個人兩千。”
林楠面帶笑容，相當從容地說道。
他篤定絕大部分員工肯定都是喜歡紅包的，畢竟是現金麼，而殺青宴，一個人又能吃喝多少呢？還浪費時間。
“行，那就紅包，我今天就讓人去準備。”
……
暑期檔7月份即將結束，但電影市場的高潮似乎纔剛剛開始，下半場的數部大片無不在虎視眈眈的枕戈待旦；
與此同時，之前大張旗鼓，立項、宣傳得全網人盡皆知的一部部大片，也扎堆傳出了最新資訊。
首先冒頭的，就是寧影在6月份魔都國際電影節上官宣的那部投資1億美金的魔幻鉅製，其在午後，正式公佈了主創陣容：
“由寧影主控出品，製片成本高達7億人民幣，東方魔幻特效鉅製《阿修羅》第一部，完成選角；
該片匯聚兩岸三地諸多實力大咖及年輕演員，由吳壘、樑嘉輝、劉嘉靈、張藝上、馮嘉宜、董琪、明道等人主演，將於9月初正式開機。”
“據悉，由中影主控，搏納、八一廠、寰亞聯合出品，喇陪慷擔任總製片，劉煒強執導，獻禮片《建軍大業》劇組已於首都王佐鎮陸續集結；建軍節當天，將於此地舉行開機儀式……”
“由新麗、盛凱影業、角川映畫株式會社、英皇電影聯合出品，陳愷歌導演執導、陳虹製片，古裝、懸疑、奇幻鉅製《妖貓傳》已於襄陽唐城影視基地完成拍攝佈景；
主演黃宣、染谷將太、張雨琦，以及張蓉容、阿部寬、歐毫、張魯壹、田羽、劉昊燃、劉佩奇、鬆阪慶子、辛柏清等數十位中日演員，已全員抵達……”
三部大片的開機近在眼前，再加上姜聞的新片已經開始籌備了，又有李鞍、林楠、張一謀、馮曉剛、王嘉衛、徐客幾人的電影齊聚賀歲檔和春節檔等待公映……
整個電影行業好似突兀的又進入到了一個“爆發期”，讓業內着實有點兒眼花繚亂，措手不及。
不過下午《二代妖精》再開機的時候，林楠等人熱聊的八卦卻不是影視行業和電影圈，而是樂視網的股價。
自10年8月在A股創業板上市以來，就一直居高不下，甚至在去年的這個時候一度達到了179塊最高股價的樂視網，今天終於是開始雪崩了！
前幾天的輿論雖然是壓了下去，但那些嗅覺靈敏的機構和金融資本們可不傻。
大批股民可以堅信樂視網不倒，堅信那些大導演、大明星們集體持股的樂視網只是遇到了小問題；
但這種“愚蠢”的想法和認知，是絕對不會出現在大機構和大資本之中的，他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此刻，他們就是在毫不避諱地清倉跑路，能跑多快跑多快，能清多少是多少……
這不，想着接盤和抄底的散戶們，真是多到讓他們驚喜，無比驚喜！
韭菜們，永遠都是韭菜！
所以，今天一整天下來，雖然還未到收盤之際，但樂視網的成交量就已經有些嚇人了，而跌幅更是嚇人，近乎逼平了那條跌停線。
“我怎麼看樂視網那邊還在發公告，安撫人心呢？也沒解釋資金鍊斷裂的事情。”
“不安撫人心能做什麼？證監會的調查組可還在忙活呢，比前段時間更忙！
而張導、郭敬名他們不還在股東名單裡麼？這些人就是用來安撫大衆的利器，畢竟在絕大多數普通人眼裡，這些有錢的名人一定比他們有眼光！”
林楠意有所指地笑道，隨即自顧自的拿起毛巾，擦了下剛剛洗過的臉，卸完妝後就是清爽。
“那，還有救嗎？”邢艾那突然詢問道，很顯然，她也是聰明人。
化妝間裡只有林楠、劉藝菲四人，演員們則在外面聊天呢。
林大導演掃了一眼屋外，壓了壓聲音：
“前陣子，韓董、任董都隱晦跟我提過……離樂視遠點兒。500億+的市值和資金鍊斷裂，這中間可是上百億的流動資金呢！去哪兒了？”
“嘶……張導他們……可樂視網畢竟是上市企業……”
“誰說上市企業就不能被停牌或被退市了？”
“不會這麼狠吧？如果這是這種結果，那張導他們豈不是慘了？”寧皓瞪着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後怕表情。
“開個玩笑而已嘛，這不話趕話趕到了這兒了嗎？”林楠笑着打岔道，劉藝菲則忍不住撇了撇嘴，吐槽他：“這玩笑可有點兒嚇人呢。”
不等林楠跟劉藝菲再插科打諢，就見寧皓已經變了臉，他的表情有點玩味，話裡有話地嘀咕着：
“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也未嘗不是好事兒呀？張大導演可是炙手可熱……”
“你魔怔了？巴不得他們被坑死在樂視網那邊是吧？”
邢艾那打了寧皓一巴掌，後者當即笑呵呵地解釋，“只是想象一下這種可能嘛，畢竟不是沒有可能……”
這一刻，和看熱鬧發笑的劉藝菲不同，林楠則是有點驚愕於寧皓的反應……寧大導演的想法，已經是一個合格資本該有的思維了！
27號，又是一天匆忙的拍攝，主要是最後的特效鏡頭費時間；
28號，秉承着圓滿結局的初衷，《二代妖精》走到了最後幾個鏡頭，依舊是特效鏡頭。
而至此，之前在男主角面前還甜美可人的女主角劉藝菲，也暴露出了“霸道”、“不講理”的蠻橫性子：
生孩子的事兒她要做主、生幾個的事兒她也要做主、揪着林楠的耳朵“管教”……活像一個川渝的狐狸精！
果然是婚前婚後大變樣，不，應該是婚前她在林楠這個男主角面前進行了性格上的“收斂”和“僞裝”……
畢竟從郭京飛這個“貓妖”的臺詞裡就能聽出，劉藝菲這個狐狸精從小到大就是調皮闖禍、大大咧咧、蠻不講理的暴力女漢子！曾經還害得他被一個雌性鱷魚蹂躪，玩兒了一晚上……
“呵呵，原來在喜歡的人面前，就連狐狸精都是會僞裝的呀。你現在得手了，所以不裝了是吧？”
“嗯？你找揍嗎？”
鏡頭中，劉藝菲舉起白皙的拳頭，在林楠面前晃悠，作勢威脅；她的表情憨態可掬，眼神溫柔，眸中帶笑，非常迷人，就是個憨憨……
“咔！”
隨着寧皓的聲音響起，劇組所有演職人員都知道：歷時近20天時間拍攝的《二代妖精》，在這一刻就算是圓滿完結了。
“大家殺青大吉！”
“林導，祝賀殺青。”
“藝菲，本色出演哦，在家是不是也這麼欺壓林楠的呀？”
“唉，那姐，你可算是發現問題了，這些年我可是一直被她暴力……啊，撒手，我錯了……你們看到了吧……她不裝了……”
“我錘死你，居然污衊我，嘻嘻……”
“排隊，發紅包啦！”
“邢製片，晚上的餐廳預訂好了。”
…………
29號一早，整個電影行業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部號稱是投資了5億人民幣的史詩級神話鉅製《封神傳奇》上；
但不巧的是，《二代妖精》憑藉着豪華的雙·大導演陣容以及雙·大製片人陣容，穩穩地壓了《封神傳奇》一頭，佔據了熱搜榜首！
“由紅星塢、林楠影業、壞猴子影業聯合出品；寧皓執導、邢艾那製片，劉藝菲、林楠領銜主演，沈藤、郭京飛、焦俊彥、孟子藝、康可人、陳遙等人蔘演；
都市、奇幻、愛情輕喜劇《二代妖精》於昨天下午在國家中影數字製作基地圓滿殺青……一衆主創於昨晚相約慶功……”
“由中國星、搏納影業聯合出品，李聯傑、範冰兵、黃小明、楊影、古天樂、樑嘉輝、向左、文璋、許情、祖鋒等人主演；
製片成本高達5億元人民幣之大型神話古裝鉅製《封神傳奇》，已於今日凌晨登陸全國院線，正式公映……
“據院線方數據顯示，電影《封神傳奇》公映首日，全國綜合排片率爲24.5%；
其中最高排片率爲48.8%，由保利搏納院線排片。最低排片率爲7.4%，份額佔比同樣不小……”
“截止今日，《大魚海棠》歷時21天公映，總票房累計報收5.73億，潛力已盡；《寒戰2》斬獲6.76億，日收不足10萬；
《陸垚知馬俐》公映兩週，總票房定格於1.9億，止步兩億門檻前；《快手槍手快槍手》遺憾敗走5400萬……”
“由成龍、範冰兵領銜主演，動作喜劇電影《絕地逃亡》公映8天，豪取7.45億票房，目前強勢領跑暑期檔……”
搏納，董事長辦公室。
明明在座的有五個人，但此刻室內的氛圍卻無比安靜，甚至壓抑到了極點，隱隱有爆發的徵兆。
“於董，你之前要攬下獨家發行權的時候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證過，說《封神傳奇》的首日綜合排片率不會低於35%，那現在爲什麼少了近11個點？”
自首映禮之後就一直沒離開首都的向家三口人，此時就坐在於東的對面；而這會兒開口質問的，正是向某人。
“於董，我們之前是真的信任你，兩家合作了這麼多回也從來沒出過什麼問題，但爲什麼這次會出這麼大的紕漏？按理說以搏納的發行實力，是不可能出現華億那種致命失誤的！”
胖太太跟在自己老公後面，頂着一張濃妝臉，沒給於東迴應的時間，繼續質疑着。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這個女人是分得清的！
於東這會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頭疼不已，他看了眼對面三人：
“再等等，我已經讓人去查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按道理講，國內的院線方不會不給搏納面子！”
於東的後半句話裡，帶着無與倫比的自信，因爲搏納背靠保利——保利搏納院線！
他說完話後，還不待對面的向崋強反應，就聽見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五人中，一直都像個花瓶似的金喬巧，這時纔有了“用處”，她對着辦公室門口喊道：“進。”
只見於東的秘書臉上帶着異樣，快步走了進來。
“查到了？下面人怎麼說？爲什麼排片率會出現這麼大的差異？”見到派出去的人回來了，於東立刻詢問。
向家三口也下意識地看着秘書，等着回答。如果是有人故意使絆子，他們也不是好惹的。
“於董，那個……”
“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趕緊說！”於東沒了好臉色。
“是中影和上影旗下的直屬院線，還有兩家控股的院線……統一給出了7.4%的排片率……”
“什麼？”
這一刻，於東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瞪到了最大。一旁向家三人，也愣在了當場，一副完全不能接受的表情。
在座的幾乎沒有蠢貨，至少於東和向崋強是聰明人，兩個人已經隱隱猜到了些東西。
兩家國企給出了一模一樣的，最低的，近乎侮辱式的排片率！這正常嗎？這肯定不正常！但爲什麼會這樣呢？答案顯而易見，故意的！
於東非常確定，中影和上影針對的絕不是他，他是被摟草打兔子一起“收拾”了，那兩位沒有給他留任何面子。
“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胖太太這會兒還在暴露着她的智商，畢竟是太妹出身，在港島也一向是無人敢惹。
“爲什麼？因爲你在《美人魚》海選那段時間，肆無忌憚地炮轟周星池，找《美人魚》的事兒。
而那部片子，中影和上影都是主要投資方，一家是25%，一家是15%！你以爲咱們這兩位大董事長不記仇嗎？忘記韓董當初的事兒了？”
於東這會兒已經沒了好脾氣，搞了半天，問題是出在中國星這邊！剛剛居然還有臉質問他，諷刺搏納發行不力。
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讓對面三人啞口無言；中影上一任董事長，就打過自家的臉，強勢保下了周星池。
“可，他們是國企，怎麼能……”
不待胖太太怒火中燒地說完話，就被身旁的人擡手給打斷了：
“於董，現在事情既然已經搞清楚了，也知道了原因，我只能先說聲抱歉，是我們的問題，但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是處理排片率的事兒。
於董你出身中影，在國企這邊是有人脈和人情的，還請於董去跑一趟吧。
今天是公映第一天，排片纔是最重要的，而中影和上影加起來，市場份額太重了……”
辦公室內安靜了幾秒，於東知道此刻再吵也是徒勞，解決問題纔是當務之急。隨即，他也就點了點頭，“我會去的……這會兒就不留三位了。”
話裡意思很明顯，送客。
幾分鐘後，一家三口帶着隨行人員出了搏納影業大樓，坐上了車。
“爸、媽，於東能行嗎？那兩家可都不是什麼善……”
“閉嘴。這是內地，說話給我注意點兒！”
……
殺青之後的第一天上午，林大導演是扶着腰起牀的。
因爲劉姑娘齣戲失敗了，她把《二代妖精》裡面的角色給帶了出來。嗯，昨晚慶功宴回來後，她“蹂躪”了林楠好久呢。
躺在沙發上，看着網上的新聞，林楠知道，上影和中影毅然決然地動手了；
從《封神傳奇》身上壓縮出來的排片量，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都給了成龍的那部《絕地逃亡》，這部電影是個不錯的選擇。
王常田的電話，總是在不經意間突兀地打過來，嚇了林楠一跳。
“今天我可是算着時間打來的，十點多了，別告訴我你還在睡覺啊。”
“呵，您還是有事兒說事兒吧，別催眠就行。”林楠笑着回了句。
“那部《從你的全世界路過》要開始跑宣傳了，想問問你這兒有沒有時間呢，後面有可能的話，露個面？”
林楠就知道，是這種麻煩事兒：
“不好說，我下個月要開始做電影后期了。只能給你保證，如果有空而且距離不遠的情況下，可以露一面。”
“你這條件可真苛刻，都算不上承諾，說了跟沒說一樣。”
“又不是什麼大製作，王董你也好意思來麻煩我？”
“那慶功晚宴？”
“《大魚海棠》？”林楠反問道。
“嗯，2號晚上……”
“這個可以。”
說實話，拋開劇情不講，這部動畫電影確實頂級。而且聽說海外版權賣得也很不錯，值得一個隆重、高規格的慶功宴。
前腳剛剛掛斷王常田的電話，後腳嶽軍的就又來了。這幫人真是看林楠從劇組殺青出來了，一點兒休息時間都不給留。
“公司又有什麼事兒？”
一般情況下，不是重要的事情，嶽軍是不會打電話過來的。公司那些小事兒，他和蔣樰柔兩個人基本自己就能定。
“林導，劉老師和編劇組那邊給了個預估時間，《流浪地球》系列的劇本大概能在12月底之前完工，目前進度剛到一半。
按照之前的計劃，您這邊得定一下這個項目的具體籌備時間以及提前考慮一下合作伙伴了……畢竟這項目太大了，而且咱們現在跟中影那邊……”
嶽軍在說，林楠在聽。如他所言，林楠影業跟中影的緣分從《環太平洋2》起就徹底斷了。所以，《流浪地球》不會邀請中影……
“嗯，我知道了。航天科技集團那邊之後再打招呼吧，咱們和那邊也算是老交情了，他們巴不得我砸錢讓他們去玩兒呢，呵呵……
至於《流浪地球》的立項時間……那就放到12月吧！咱們之前不也估量過麼，開機時間基本上就是明年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