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王都荊日算是熱鬧非凡了,大街小巷人人皆知封陌大將軍“冷閻王”時非深要大婚。大將軍長得風姿颯颯自是得到無數女子青睞,苦於這位將軍是出了名的狠絕,從不近女色,以至於所有姑娘都只可“遠觀”不敢“褻玩”,導致時非深這二十三年間從未有過緋聞。如今這位將軍突然告於天下要成家了,姑娘們流淚的流淚,傷心的傷心,都在羨慕嫉妒恨這個能抓住將軍心嫁入將軍府做正夫人的幸運女子,傳聞她是名滿天下“無痕公子”最心疼的義妹,生得花容月貌,傾城傾國,將軍對她一見鍾情。
其實完全是屁話,傳聞就是傳聞。
最吃驚的要算老秦了,本以爲將軍會抽上百鞭以示譴責,所有後果他全想到了,萬萬沒想到的是,將軍竟然要娶那個醜女人!聽到消息的時候,只覺得自己下巴砸地上了半天沒收回來。將軍開竅了他是很欣慰,可一想到那醜女人要成爲將軍府當家女主人,他老秦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兒的。
這一日風和日麗,碧空萬頃,是絕對宜嫁娶的黃道吉日。大早就被挖牀,經過一系列折磨的花不語此時正神志恍惚的坐在花轎裡。一身嫁衣風光無限,金絲盤飛精緻繡工可謂上品,頭上繁複髮髻配的是琉爍八寶追花鳳冠,腳下白帛套襪蹬的是錦蠶織絲曇紋繡鞋,腰間串着叮叮噹噹的玉佩流蘇,臉上經過好幾個手巧的侍女精雕細琢粉黛略施,看起來實有大家風範。
“有錢!真是好有錢!”花不語將自己渾身上下摸了個遍,感嘆,“這個澹臺真不是一般的家財萬貫!”從初踏入他家別院她就知道。
花不語在心中膜拜完,就回憶着今一大早澹臺東流找自己去書房千叮萬囑的話——
“記住,一定要使出你渾身的解數讓時將軍對你死心塌地!”澹臺狐狸鄭重其事。
“爲嘛?”花不語懵裡懵懂。
“佛曰,不可說。”狐狸微笑。
隨後,花不語稀裡糊塗上花轎。她總覺得這個澹臺東流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時非深,封陌國大將軍,叱吒戰場的風雲人物,年二十三,自十一歲參軍以來,平北亂定南疆結東遼掌西局,大小戰役無數場場皆勝,聖上親授璉諳劍,封大將軍定遠侯,賜將軍府。”花不語唸唸有詞到這,不由感嘆,這個冷將軍真的是好厲害啊!十一歲開始從未吃過敗仗,“四國威名遠揚,以手段狠絕、戰法出神被世人稱爲‘冷閻王’”
前兩天聽澹臺東流說,那個刺客招了以求一死,冷將軍命老秦五日後馬裂。想到這裡,花不語一個冷顫,她果然惹到了不得了的人了!而且這個人,還是她定案了的夫婿!
新嫁娘在花轎中一臉菜色,新郎官在馬上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陰陰冷冷,煞人極了!軍令中唯一能網開一面的便是“家眷”二字,他被逼無奈的成家,弄得朝野上下一陣恐慌,於是這三日間到將軍府道喜的人都把門檻踏爛了。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是帶着一種莫名其妙的……瞭解……瞭解?瞭解什麼?
越想越渾身不自在的將軍時下眉眼中更是寒冷,看熱鬧的路人無一不驚恐,看大將軍的臉色這是在娶老婆還是在押解犯人啊!?
新人雙方各懷心思,很快就到將軍府門口了,那裡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遠見將軍迎親回來自動生成一條通道。時非深下馬,紅色的婚袍利利落落的修着他健碩的身形,一頭黑絲盡數束起,瀟瀟灑灑,寒眉藍眸死盯着身後的花轎,須臾片刻,一雙銀絲暗紋的黑靴在轎門上狠狠地踹了一腳泄憤。
轎裡的花不語被驚得猛地直起身板,發生什麼了?轎子停了?然後她應該做些什麼?
轎外的時非深見花不語老半響沒反應,周圍看熱鬧的人面面相覷,他恨鐵不成鋼的又飛起一腳,力道十足。
“嘣!”這一腳讓花不語猛然反應過來,是冷將軍在踢轎門啊,她該下轎了。花不語深吸一口氣,扶了扶腦袋上的鳳冠,鑽出了身。
時非深看着新娘下轎,他眼裡是一片火紅,新娘蓋着蓋頭不知容貌,但身下衣袂連連纖華畢現。喜娘樂呵呵的牽起一條紅綢子遞給新人,時非深這纔回眼領着花不語在鞭炮及賀喜聲中進了府門。
府裡幾乎都是朝中大臣和天策營的弟兄將士,還有時非深的三兩個江湖好友。花不語乖乖跟着時非深進了大堂,扶着她的喜娘突然退去一旁,只聽堂中熱鬧極了,然後漸漸安靜下來,堂正中有個磁性的聲音在說話。
“本王先恭喜將軍了,”六王爺笑容滿面的對着時非深說,“父王讓本王來主持將軍大婚,實感榮幸,是要向將軍多討兩杯酒。”
“臣多謝皇上聖恩,王爺親臨乃時某之福,定與王爺不醉不歸。”時非深回道,臉色上緩了緩。
“那新娘子可要怪罪本王灌醉了將軍,誤了良宵,呵呵……”應瀾汮打趣兒着。
時非深小聲嘀咕“她敢!”,表面上還是說着“豈會豈會”。
花不語也一臉嚴肅“不敢不敢”,要是惹將軍和這個王爺不高興,小心她的脖子。澹臺東流可是告誡過她的,最好不要和主婚的六王爺應瀾汮扯上一點半點關係。
接下來和電視裡放的情節一樣,拜堂送洞房,新郎官留下陪酒,步驟絲毫不差。花不語被人扶着七拐八繞往中庭去了,遠離了前堂的喧鬧,在房間裡花不語安安靜靜坐在牀榻邊,良久之後,她能感覺到一屋子的燭光,原來入夜了。
鳳冠果然很重啊!冷將軍還要她等多久啊!?快坐不住的花不語抱怨着扭動脖子,她蓋着蓋頭完全不知道周圍的狀況,有四五個侍女在她旁邊笑嘻嘻,除此之外,她聞到了不遠桌上的美食香味。飢腸轆轆的新娘子不是人當的啊!她怕還沒等到冷將軍來揭蓋頭自己就餓暈了,哇,那多沒面子!
心裡一邊可憐自己一邊痛罵時非深的花不語萬萬想不到,此刻的時非深正在前堂與衆人把酒言歡開懷暢飲,完全把他剛娶進門的自己拋之腦後。
“報!將軍!”一個行色匆匆的傳令兵從大門急急忙忙衝到時非深面前。
時非深擱下酒壺子,眯了眼冷聲:“說!”天策營的傳令兵此時來將軍府,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傳令兵大聲回道:“虢洱國大軍犯境,樰關即破,皇上特命將軍率部立即前往樰關!”
在場的衆人聽得清清楚楚,應瀾汮開口:“這、將軍正是大婚,如何……”如何去的了千里之外的西局樰關打戰?何況,虢洱國不是早就俯首稱臣了麼?怎麼會突然間起兵?
“秦將軍!回營,點將出兵!”時非深當下就命令老秦迴天策營,幾乎沒有猶豫。國事大於家事,樰關一旦不保,那整個西局必會受到虢洱的鐵騎壓境,血流成河!他身爲一國大將軍,豈能袖手旁觀!
老秦即刻接令,領着前來喝喜酒的將士快馬回了天策營,毫不拖沓。
澹臺東流面無戲色,只是走近時非深輕言:“將軍教夫人情何以堪?”此時他要是走了,那花不語可是要被許多人家看不起了,出嫁當日便遭夫君拋棄,這是很嚴重的聲譽問題。
時非深經澹臺東流提醒方纔想起新房裡的新娘子,有一瞬間他猶豫了,但很快,時非深飛快地脫下喜服披上小廝遞來的鎧甲換上,腰繫璉諳劍,一臉鐵血:“本將無暇顧及,請她自便!”
“六王爺,聖命難違,待破敵後再向王爺請罪,自罰三百杯。”時非深對應瀾汮說道。
“本王以此酒預祝將軍早日凱旋!”應瀾汮飲下一杯,不再多言。
其他人也同應瀾汮一樣舉杯:“祝將軍早日凱旋!”
“多謝!”時非深乾盡一杯,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將軍府與準備好了的天策營衆人匯合在荊日西門,“出發!”大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荊日向西局樰關方向迅速行去。
城中百姓見大將軍率軍出城,都在猜測又是哪裡戰起了。
留在將軍府的澹臺東流搖了搖頭,無奈時非深的表現。他向中庭方向望了望,嘆了口氣,花不語啊花不語,這下你該怎麼辦呢?他很期待花不語聽到這個消息後的反應。
後院的花不語此時已經坐着睡着了,天大地大都沒有睡覺大,她都快累死了,纔不管你什麼東南西北。一旁幾個侍女見狀捂嘴偷笑紛紛出房,只見跑來個小廝,氣喘吁吁:“將軍此刻已經率軍開拔西局了。”
侍女們驚訝:“什麼!?那夫人怎麼辦?”將軍還沒有揭蓋頭喝交杯酒啊。
“將軍有令,請夫人自便。”小廝傳達將軍的原話。
侍女有點不知所措了,自便?怎麼個自便法啊?總不能讓他們幾個下人去揭蓋頭吧?
小廝傳完話又跑開了,侍女進房,躡手躡腳搖醒了睡的半死的花不語,花不語一驚:“是不是將軍要來了!?”快點坐好,打起十二分精神。
“夫、夫人……那個……”領頭侍女吱吱唔唔。
花不語立馬擺出將軍夫人應有的姿態:“但說無妨。”
“西局戰起,將軍受命率軍平亂,此時怕已經出了荊日西門了……”話畢,捂耳等待爆發。
……
一秒、兩秒、兩秒半——
“什——麼——!!??!!??”
媲美雷鳴。
前堂的澹臺東流聽到此聲搖頭笑笑,意料之中的反應,就是嗓門大得有些出乎意料。
後有傳言,當今大將軍夫人、無痕公子的義妹,聲勢宏大,有“將軍夫人吼一吼,荊日都城抖三抖”之說。
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