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廳裡入夜後變得鶯歌燕舞的席全似乎想起來什麼,對着一臉認真表情的花不語問道:“公子,就算我們坐在這下面,又能怎麼樣呢?”
花不語挪了挪位置,她的目光仍然緊鎖在二樓的房間,頭也不回的答道:“你說得對,坐在這裡也是於事無補,根本不知道他們在樓上幹什麼,”話說至此的花不語猛然起身,“走,咱們到後院轉轉去。”
“後院?”席全一頭霧水,“去後院做什麼?”
花不語平靜的臉上勾起一絲笑意:“自然是做咱們能做的事嘍。”
穿過華麗的大廳過道,藉着上廁所的理由,花不語與席全安全地到達了飛花琉閣沒啥人走動的後院。
飛花琉閣的後院也與其它花不語印象中的後院樣子不同。原本應該是堆滿柴火毫無美觀可言的後院,到了飛花琉閣這裡,卻變成了比皇家御花園還要美上十分的花園。種滿了各式品種花苗花株的後院,隨風飄來沁人心脾的芳香,濃郁清淡。
花園中隱約可見縱橫交錯的小路,人走在其中會覺得是走在一片花野中而忘了這裡只是一落後院。花不語吃驚於眼前的美景,漫步其中,差點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公子,我們到底來做什麼?”席全問了問一臉陶醉的花不語,該不是隻是來賞花的吧?
花不語回過神:“小席子,你去抓一個丫鬟過來。”
“啊!?”席全蒙了。
“我要扮成丫鬟混到二樓去。”花不語說出計策。
席全搖頭:“這可不行,萬一被發現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花不語眯眼威脅。
接下來席全就一肚子的委屈去辦花不語交代的事,真的打昏了一個不起眼的丫鬟過來。花不語躲進一間偏僻的柴房裡換了行頭,一切的一切都看似那麼順利,順利到席全心裡有些發毛。飛花琉閣是什麼地方?怎麼一個偌大的後院竟沒有一個人看守,讓他們的行動毫無阻礙的進行?
換好衣裳的花不語一眼看上去還真像那麼回事,雖然丫鬟的衣服比她平時穿的夏衫還要漂亮些,但是她要儘量將一個土裡土氣的丫鬟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等會兒我端着茶水點心上樓,你就待在大廳裡望風,OK?”
先不理解花不語的“OK”是什麼,席全立馬拒絕:“不行!我也跟着上樓去,你要是出什麼事,將軍一定會扒了我的皮的!”
就在花不語與席全爭執大廳還是二樓的時候,迎面走來一位粉霞雲衫姿容雍雅的女子。她邁着婷婷蓮步,周圍開放着的花朵皆不能與其爭豔,反倒成了配色,只爲襯托這位風姿瀟灑面容似錦的女子。
花不語看傻了,美麗的女子她不是沒有見過,但很少見到像眼前這個女子一樣,能從骨子裡甚至是飄逸起的髮絲裡似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風華和高雅的氣質。她的眸如晨星,眉如翠羽,遠山芙蓉都不足以形容這個女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
待得她走近些,花不語才注意到她的粉霞雲衫上絹繡着朵朵或含苞或綻放的西府海棠,俯仰錯落,濃淡有致,顏色是極其淡雅**色,與她一身粉霞雲衫相得益彰,花瓣的細節處用了銀線絲絲勾勒,花蕊部分則選擇金線挑出,如此便有說不上的華貴。
隨着她走路的動作,那朵朵西府海棠若隱若現,淡雅中多出幾分俏皮,鮮活動人,而這個止步在他們面前的女子就如她身上的西府海棠一般綽約多姿。
花不語的口中不自覺地吟出:“幽姿淑態弄春晴,梅借風流柳借輕,幾經夜雨香猶在,染盡胭脂畫不成。”
“幾經夜雨香猶在,染盡胭脂畫不成?”女子將花不語的話重複一遍,齒若編貝嫣然一笑,“呵呵,正好我缺個丫鬟,你可願隨我來?”
“你是誰?”花不語脫口而出,完全忘了她是飛花琉閣一名丫鬟的身份。
女子如琬似花,只是微微一笑:“海棠。”
席全心裡警鈴大作,海棠!?莫非是飛花琉閣裡十三飛花中排行第二的“解語海棠”?這下可不妙!
就在席全正打算託辭拒絕的時候,花不語搶先一步低頭屈躬回答道:“奴婢雨布,願隨侍海棠姑娘左右。”
“雨布?真是個好名字,”海棠誇讚道,她轉而對席全說道,“請這位客人先回大廳可否?飛花琉閣後院可不招待來賓。”
席全的眼睛在海棠和花不語之間打轉,猶豫不決。海棠優雅的抿嘴一笑:“席校尉大可放心。”
席全花不語紛紛一驚,席全的身份在荊日鮮有人知,爲什麼大名鼎鼎的十三飛花之一會知道他?看出了他們驚異的神色,海棠只是保持着25度的完美微笑淡淡而道:“在大廳懸掛的冰片第一次更換之前,我會帶着雨布回到這裡。”
冰片一次更換的間隔是一個半時辰,也就是整整三個小時。
“你到底是誰?”席全問道,這個海棠實在很奇怪,怎麼無緣無故的幫他們?她知道花不語要做什麼?
“海棠,十三飛花之一,”海棠如是答道,語氣中沒有任何起伏,就在席全和花不語都皺起眉頭的時候,她又補充了一句,“將軍夫人,疑人不用哦。”
她這一句將軍夫人倒讓花不語和席全放下心來,知道花不語行蹤的人少之又少,而能認出將軍夫人和席校尉的人就算不是熟人,那應該也是和時非深相識的人。
席全揣測問道:“你是……?”他的話沒問完,卡在關鍵詞上。
“非也。”海棠似乎知道席全要問的是什麼,乾脆地否決。
她知道他要問什麼!?她既然不是大將軍手下負責暗衛的“潛”裡的人,那她會是誰?席全心裡嘀咕,而且她怎麼會知道“潛”這麼機密的組織?除了時非深的心腹,世上根本就沒有人會知道的啊!
這下,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席全頓時又變得緊張起來。
花不語屬於摸不清頭腦的人,她只是稍稍提了一句:“那個,海棠姑娘,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既然這個海棠知道她要做什麼,那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直覺上她覺得可以相信海棠,她只怕去晚了重要的訊息就溜了。“小席子,你就在大廳裡等着吧,我會很小心的。”
事到如今,花不語是鐵了心的,席全知道再勸也沒用,算了,既然捨命相陪就冒次險吧。“好,一個半時辰後,我們在這裡再見。”言罷,席全十分乾脆地按照原路回到熱鬧的大廳裡。
看着席全走遠,花不語似乎有些好笑,她帶着明亮的笑容看向身旁的絕代佳人海棠,笑道:“就算你不說,我似乎也能猜出來,你不是將軍的人。”不然的話,席全怎麼會在看着她的時候一臉戒備?
“說的不錯。”海棠眯起眼睛,笑得顛倒衆生。
花不語拍了拍身上丫鬟的衣服,整理了一下丫鬟的髮式,那黑色的眼睛倏忽地流轉起清澈的光華,熠熠生輝。“荊日裡不熱麼?”
海棠被花不語這句沒頭腦的話問得一愣,片刻間美如晨星的眼眸裡帶上讚許,她看着花不語淡淡笑了:“確實很熱,你很聰明,不過,”海棠提起步子往另一道小路走去,“你是如何認出來的?”
花不語穿梭在花園中,顧不得欣賞美景,只是回答:“猜的,不過好像被我猜對了。”語氣中帶着淺淺的狡黠。
海棠錯愕,轉而搖搖頭,似乎不能苟同於花不語的答覆。“說你聰明似乎說早了些,你運氣不錯。”
花不語安安靜靜尾隨其後。其實,她認識的人就那麼幾個,而這幾個中既和她相熟又有實力願意幫她的人應該只有他了吧?花不語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理,沒想到誤打誤撞蒙對了。
海棠領着花不語從另一側的樓梯上了二樓,然後海棠的另一個真正的清秀丫鬟漣漪端來一盤糕點遞到花不語手中,而漣漪自己則端着美酒佳餚,準備就緒後花不語和漣漪就跟在海棠身後恭順地走進那個繪着數叢青竹的雅間。
剛進去一會兒,雅間裡的另一名雍容華貴的紫衣女子就笑着嗔道:“海棠,你怎麼這麼慢?”乾淨的聲線使得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天籟一般。
海棠平靜的臉上只染着許許溫柔的微笑,她悠悠說着:“海棠姍姍來遲,讓貴客們久等了。”
花不語完全不敢擡起頭來,只能認真的聽着這些人的對話。漣漪像是在做示範似的將美酒佳餚小心擱置在眼前不遠的玉桌上,花不語照葫蘆畫樣的也把手裡的名貴糕點放上去,緊接着退至一邊挨着漣漪站好。
“原來海棠姑娘是去準備了這些故而來遲,那本王倒是不能責怪海棠姑娘了。”高雅名氣的雅間中,紅緞錦袍的應瀾汮坐在玉桌後慢慢地說道,然後向坐在一側的白衣應瀾祁和墨衫男子介紹,“想來十五弟和胥珀公子是第一次來,這位是十三飛花中排行第二的海棠姑娘,人稱‘解語海棠’。”
然後應瀾汮細長的丹鳳眼看向那個紫衣女子,繼而說着:“與這位‘國色牡丹’的牡丹姑娘並稱十三飛花的傾城與傾國。”
“落盡殘紅始吐芳,
佳名喚作百花王。
競誇天下無雙豔,
獨立人間第一香。”應瀾祁溫文的吟起詩來,花不語一聽,便知是讚美牡丹的。
下一秒,應瀾汮也接着念道:
“枝間新綠一重重,
小蕾深藏數點紅。
愛惜芳心莫輕吐,
且教桃李鬧春風。”這自然是誇讚海棠的。
花不語心揪了一下,我是來打探消息的,不是來聽你們比文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