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連環的好幾聲,花不語只覺得自己的頭頂上頓時被響雷狂轟濫炸了一番,整個人的神經徹底凌亂了。
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你先等一下,你要嫁給連叔我是不會反對的,只是,連叔他,他是怎麼想的你知道麼?”
她花不語對於愛情是沒有年齡差距的概念的,雖然連斐岸都已過而立之年,錦言纔剛到十九,但是連斐岸是個十分穩重成熟且性子溫和的人,錦言呢又是個處處心思細膩成穩大方的女孩子,按理說他們如果在一起也是十分般配的。更重要的是,連斐岸一直未有娶妻,錦言要是嫁給他一定會很幸福的。
“連將軍他、十分顧及錦言和他的年齡差別,說錦言若是嫁給他,會誤了錦言一生,所以……”錦言吱吱唔唔地回答花不語的話,雖然連斐岸已經不是將軍了,但錦言依舊這樣稱呼他。
原來早先她就已經問過連斐岸的意思了。花不語暗道,一邊安撫錦言先坐下來喝點茶,然後她繼續問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撇開年齡不說,你知道他是真心的麼?他真的有意麼?”
年齡的問題她花不語可以出面調解,並且有把握說動連斐岸,但如果只是錦言一門心思的話,恐怕也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錦言羞紅了臉,一五一十地說道:“錦言此生,非他不嫁。”然後將臉別向一處,又補充說道,“他只是、顧慮年齡的問題……對錦言,確實十分好……”
哇!這意思相當明確了嘛!花不語高興地拍起掌來:“只要他有心,我就幫你把他說動!錦言,你和柳萱都找到了此生的歸宿,我也就放心了。”至少她們不會因爲她而終生不嫁,要幸福,就大家一起幸福。
錦言熱淚盈眶,對花不語就是跪了下去:“錦言、謝謝夫人成全!”
花不語將她扶起來抱在懷裡,笑道:“不要這樣謝我,只要你能幸福,便是對我最大的感謝。其實是我要謝謝你和柳萱,謝謝你們一直陪着我,爲我受苦,真正要說謝謝的人,是我啊。”
在她進入假死狀態的時候,是她們拼命想要保護她,受了傷中了毒,是她們一直照顧着她,從她第一天踏入將軍府的時候,她們就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像姐妹一樣親密。
錦言聽罷便哭得不能自抑:“夫人千萬不要這麼說……能服侍夫人,是錦言和柳萱的福分……夫人對錦言和柳萱這般好,錦言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夫人……”
自從她們被時非深買進將軍府,就一直擔心自己將來要伺候的人是個刁鑽任性蠻橫又喜歡拿下人出氣的人,沒想到,夫人不僅是個好脾氣,而且心地極好,對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人也都客氣有禮。是她們命好,碰上了夫人。
“好了,我們都不要謝來謝去的了。”花不語拍拍錦言抖動的雙肩笑道,“以後我們還是能夠朝夕相處的,就像好姐妹一般,別哭了哦。”
“嗯!”錦言抹抹淚水,終於將幸福的笑臉在姣好的面上大大地綻開。
她知道,能遇上這麼一個夫人,她和柳萱即便是死,也不會再抱怨什麼了。
挑了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花不語把連斐岸拉到一邊,美其名曰是喝茶點心加嘮嗑,其實就是仗着花不語自己比席全還能說會道的口才勸說連斐岸。
“連叔,你看啊,今天藍天白雲的,天氣好得讓人心裡舒暢啊。”花不語善於旁敲側擊,她不太喜歡開門見山過於直白。
連斐岸今天穿着一件乾淨質樸的普藍袍子,黑色的眸子時常透着幾分淡然和持穩,十抵十地散發着成熟男子特有的魅力。他聽到花不語的聲音,便回笑應道:“是啊,難得有個好天氣,十二月的寒州確實是冷的可以。”
花不語攏了攏脖子上的綿軟圍巾,將下巴藏進去。她手上捂着那個小暖爐,一邊給自己的臉也暖暖,說道:“這非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出門也不帶上我,只好找連叔你來陪我打發時間了。”
“公子和澹臺公子說是有事要去忙,正好我也閒來無事,在這討杯茶喝。”連斐岸用茶蓋撥撥茶碗裡的茶沫,抿了一口。
花不語琢磨着連斐岸的神情,一邊考慮着如何措辭。她也喝了一口極淡的茶水,笑道:“這柳萱啊,現在是整日待在茶樓不肯回來了,我看她和閆抒公子也算是男才女貌,正打算着將柳萱許給他,連叔覺得這門親事可好?”
連斐岸擱下茶碗點頭:“自然是沒有什麼不好的,柳萱姑娘心善靈巧,閆抒公子又是少年有志,有何不好的?”
花不語笑眯眯地打着算盤,提到了柳萱就不得不提錦言了。“是啊,我看着也是不錯的。只是非深說,柳萱怎麼說也是我的侍女,要嫁進上陟鏢局似乎牽強。何況,錦言又大上柳萱一兩歲,她們形同姐妹,這做姐姐的都還未出嫁,柳萱怎麼也不依。”
連斐岸一聽花不語提起錦言的名字,立馬就明白過來花不語此次邀請他喝茶的目的了。眼簾垂下,只盯着那冒着香氣的茶碗出神地看,目光不移。
花不語見連斐岸這般模樣,心裡只覺有趣。她自顧繼續說道:“我也知道柳萱這性子,平時是個極好說話的人,可是關鍵時候卻犟得很,百般勸說她只答道,要等錦言出嫁她才肯嫁。我也很是頭疼啊,所以在連叔面前抱怨,連叔可不能嫌我麻煩。”
“怎會、怎會?”連斐岸急忙擺手。
“嘿嘿。”花不語呲牙咧嘴地笑起來,“我想過了,既然柳萱這麼說,我也問過錦言的意思,她說全憑我做主,只望我給她尋戶好人家,她便安心嫁了。可是這一時之間我要上哪裡去找好人家?難啊,可難到我了。”
連斐岸這下子開始有些坐立不安,只見他的眼神飄忽,雙眉也微微攏起。等花不語說到錦言的話時,他更是將眼一擡,與花不語的眼睛直直對視過去,顯得詫異。
“那……夫人可有何人選?可有找到好人家?”連斐岸比較關心這事,急忙脫口問出。
花不語眉一挑開心說道:“自然有啊,這可不能耽擱。喏,街東頭的那韓姓人家,可是大戶,他家的大少爺可是寒州出了名的心善之人。我看過了,他對錦言十分喜歡,又無娶妻,發誓此生只娶錦言一人,我想錦言要是嫁過去,也是吃穿不愁。再說那南大街的綢莊當家少主,也曾見過錦言,我覺得他也是不錯的人選之一。”
說着說着,花不語把寒州的幾戶好人家逐一說給連斐岸聽,還故意在其中添油加醋,說他們對錦言如何如何好,把連斐岸一貫成穩的臉都給說得沮喪+不捨。其實這些都是花不語自己編的,目的就是爲了刺激連斐岸。
“唉,這麼多人,我都不知道選誰好了,要不連叔幫我參考參考?看看哪個人最適合錦言?”花不語推了推連斐岸的肩,笑問。
連斐岸耷拉這腦袋看不清面相,只聽他聲音低沉悶悶道:“我怎麼能說了算?主要還是要看、錦言姑娘她,喜歡哪家……”
“連叔你怎麼了?臉色好像不太好啊。”花不語湊過腦袋去看,只看見被連斐岸手掌擋住一半的臉。
“我沒事、沒事。”連斐岸用另一隻手擺了幾下。
花不語站起身來,對連斐岸笑道:“錦言喜歡哪家?其實這個問題很好回答,錦言的心性,連叔應該比我更清楚吧?她認定的事,誰也不能改變。所以啊,這些人家她都不喜歡,她就喜歡那個對她好的連斐岸,她就喜歡那個擔心自己年紀大會耽誤她一生怕給不了她幸福的連斐岸。”
連斐岸猛然擡頭,眼睛瞪得圓圓的,看着花不語錯愕到極點。
“我剛纔說要把錦言嫁出去,你是不是感覺心如刀割很不是滋味?好像自己的寶貝被別人強奪了,渾身不自在?”花不語湊到連斐岸眼前,對他淡淡笑道,“其實連叔,是你擔心顧慮的太多,難道你真沒自信給錦言一輩子的幸福麼?你真的要把錦言拱手讓人麼?”
“我……我、不……”
“錦言說了,非你不嫁,你要是不娶她,她就這樣終老一生。人間難得是真情,連叔,到手的幸福可別因爲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而雞飛蛋打啊。”花不語很資深地拍拍連斐岸的肩,然後對着院牆的那一頭說道,“她就在那屋裡等我勸說你的消息,快去吧,不過我要提醒你,讓女人傷心流淚的男人可不是個好男人哦~”
“夫人,”連斐岸霍然站起來,那遊離且猶豫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起來,他對花不語揖了揖,“多謝夫人開導!”
說罷不等花不語作出迴應便拔腿朝指的方向大步跑去,普藍袍子乘着風消失在院廊的一角。
花不語抱着暖爐笑彎了眼睛,看着難得湛藍的天空,她深呼吸一口,彷彿撂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輕鬆極了。
時非深歸來時,花不語就直接鑽進了他的懷裡,蹭着令她着迷的溫暖。
時非深在花不語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深藍的眸子凝在花不語清澈的眼睛裡,問道:“今天發生了什麼好事麼?看你這般高興?”
花不語撅起嘴來在時非深溫涼的脣上輕啄一通,笑道:“你說的沒錯,姻緣自有天定。不過呢,我還是喜歡‘事在人爲’這個詞,不努力一番的話一定會後悔的。非深,我們要準備辦喜事了。”
開言成匹配,舉口合姻緣。
此生認定的人,便再也不願放手,就這麼執著下去。
過了年,在寒氣漸退微顯春意的四月,連斐岸和錦言經了媒妁之言終於成親了!他們搬出時家老宅另立門戶,其實就在老宅對面的一間民宅裡,這是花不語和時非深一起買下來給錦言做的嫁妝。
之後沒多久,柳萱便在花不語的勸說下,由時非深出馬認了她做義妹,改了時姓,叫時柳萱。同時時非深也書信一封傳到上陟鏢局,表明定親之意。閆宇和李冰萱兄代父職、嫂依母命,很是高興地應了這門親,雙方達成協議,只要閆抒願意,隨時可以成親。
於是,一切塵埃落定,花不語和柳萱心滿意足地等待閆抒一展少年志的那天到來。
而那一天,終是不會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