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米爸爸和米媽媽

在小鎮的邊界地區坐落着一座有些年代的建築物,四層高的樓房三面圍成一個院子,另一面則弄成了大門,鐵門用一把老舊並帶有些許鏽跡的大鎖鎖住,一般情況下都是關着的,只有在裡面的大人有需求外出的時候纔會打開片刻。

從鐵門外走過的路人經常能看到鐵門裡面趴上好多個小孩子,年紀不一,男女皆有,或殘缺或健全,感覺像是一個縮小版的學校,裡面的孩子則是在這裡就讀的學生。

其實不然,這裡都是被父母遺棄或是父母死亡被人照顧的孩子,有些孩子在襁褓時已經被送到了這家孤兒院,根本就無法知道自己在這裡出現的原因,小的時候還天真以爲這就是自己的家,長大了些,懂事了,漸漸就明白了,這裡的確是自己的家,但是,沒有爸爸,也沒有爸爸,只有這些沒有血緣關係的所謂家人。

這裡每年都有孩子進來,也每年都有孩子出去,來****的人都希望領養年紀小點的孩子,這樣的孩子還不記事,養大了也和自己親近。

而那些別挑來挑去剩下來的,不是殘缺的都是年齡比較大的。

已經十二歲的天助自他自己有記憶以來,就已經在這家孤兒院生活了十年,期間也被別的家庭領養過,不過等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或是覺得他不夠聰明後,又把他送了回來,直到最後一次被送回來,他也已經六歲了。六歲的孩子懂得太多,再過來的家庭就不願再要他了。不過他倒覺得挺好,免得老是換來換去。不過他不願被收養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那些家庭的大人對他的態度前後的差別太多,讓他從此有了陰影。

孤兒院雖說有國家的補助和社會人士的愛心支持,但願意來孤兒院工作的人畢竟還是太少,所以孤兒院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齡還留在孤兒院,就必須幫忙幹活。

從剛開始的洗碗打掃衛生,到現在幫忙帶孩子,他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偶爾擡頭看着天上的藍天白雲,他覺得這樣終老也未嘗不可。

這天,天氣很好,雖然是豔陽高照,但沒有特別悶熱,大概是因爲前天下了場大雨的緣故吧。一大早起來,天助就去把院子打掃乾淨了,聽院長說隔壁市的一家孤兒院不做了,裡面的孩子就分散到了臨近的各個孤兒院,他們的孤兒院,也要接收五個孩子。

快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一輛老舊的皮卡車“突突突”地從遠方開過來,那刺耳的聲音讓人無法忽視。院長帶着天助和幾個大一點的孩子把門打開了,站在門口迎接新來的孩子。

孤兒院其他孩子在其他阿姨地看管下都趴在屋子裡面的窗臺上往院子看,每一次孤兒院的大門打開,他們都會不厭其煩地重複這樣的動作。外面的世界於他們而言,是陌生又充滿着各種神秘的地方。

藍色的皮卡車總算在距離鐵門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門纔打開,就跳下來了一個模樣漂亮的女孩,即便她背對着天助,他還是覺得她很好看。女孩子背對着天助將車上三個年紀比較小的孩子抱下了車,然後一一接過遞到她手上的大包小包。

在陽光的襯托下,儼然就是書中描述的天使。

天助不由看呆了,連要上前幫忙都差點忘記,還好身旁另一個孩子拉了下他的衣服,他纔回了神,急忙上前接過女孩遞過來的行李,抱着它們往裡面走。

紅着臉走了兩趟就把東西拿完了,天助站在鐵門旁邊低着頭,餘光偷偷瞄了女孩幾眼。其實剛纔拿行李的時候就看到她的模樣了,和書中的天使一樣可愛,也和孩子們喜歡的洋娃娃一樣漂亮,特別是那雙大眼睛,看的他心砰砰亂跳,他想,這莫不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等到車上另一個孩子跳下皮卡車,淑芬才和她牽着孩子們走到院長面前,乖巧地介紹了自己和其他的小夥伴。

院長很喜歡懂事的孩子,笑呵呵地帶着她們參觀了孤兒院。

淑芬五個孩子裡面最後一個進院子的,她對低頭站在一旁的天助小聲地說了一句話。剎那間,天助的臉滾燙滾燙的,頭埋得更低了。

孤兒院的孩子都比較好養,纔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他們五個就融入了新的大家庭。淑芬和另一個同齡的女孩子更是成了孤兒院不可或缺的幫手,能幹到讓院長讚不絕口。

和陽光的淑芬比起來,天助覺得自己土裡土氣的,每次都不敢靠淑芬太近,總怕自己玷污了這份美好。而淑芬也忙着適應環境,也沒來得及顧得上他。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多月。

臨海城市的夏天台風多,時不時就被颱風襲擊,而孤兒院所在的小鎮,雖然離海邊有很長的一段距離,可是每次颱風過境,總少不了捎上這個小鎮。這天傍晚,天黑沉黑沉的,纔剛關好門窗豆大的雨就啪嗒啪嗒地敲打在玻璃上。孩子們都窩在房間裡面,膽大的自己呆着,膽兒小的就彼此握着手,每年夏天都是如此,所以他們也早就習慣了。

天助照常去檢查好門窗,確認都鎖上後纔到房間點人數。還差最後一間房子的人,天助剛一轉身往最後一個房間去,天上一道閃電,猛地,原本光線就不是很好的房子一下子黑了下來,幾聲尖叫之後又恢復了平靜。天助摸了下耳朵,雖然經常有這種事情,但是難爲耳朵了,真受罪啊。從兜裡掏出火車劃上,點亮了手中的煤油燈,天助慢慢走向最後一間房間。

“點名了,美麗。”

“到!”

“梅花。”

“到!”

……

“淑芬。”

“到。”

點完了人數,天助本應該想平常一樣轉身就走,可是不清楚爲什麼,他還是停了下來,提着煤油燈,站在房間裡面,微弱的燈光溫暖了房間裡面那些孩子的心。

孤兒院裡面長大的孩子一般都比外面的孩子懂事、獨立、堅強,可是再怎麼樣,她們比較都還是孩子,都還會害怕。

美麗探出頭,衝着那抹微弱的燈光:“天助哥,我怕,這裡好黑,我怕黑。”

這裡面住了十個女孩子,其中四個是一個月前從別的孤兒院過來的孩子,美麗就是其中之一。

聽到美麗說害怕,天助下意識地看向淑芬的牀鋪,她們畢竟是新來的孩子,也許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再說,女孩子天生膽兒就比較小,害怕是正常的。

“別怕,這裡有我呢,我在這裡陪你們,等你們睡着了我再走。”天助的話引起了小範圍的歡呼,美麗高興極了:“謝謝天助哥,剛纔聽梅花說了,這裡夏天經常會有這種情況,我們會盡快適應的。”

“行,沒事,你們快睡吧。”

天助站了一會,想了想,朝着淑芬的牀鋪挪動,他似乎看到她的被子微微顫抖。

猛地一道雷,轟隆一聲,整棟樓又是一陣驚叫。那原本微微顫抖的凸起猛地加大幅度,不難想象被子裡面的人兒是如何的害怕。天助走到了淑芬的牀邊,小小聲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以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而後坐到了她的牀邊,伸手覆在她冰冷的手上。

暖暖的,很舒服,淑芬矜持了一會,反握住了他的手,身子仍蜷縮在被子裡面,而小臉蛋卻染上了紅暈。

“天助哥,你給我們講個故事唄,我聽別人說晚上聽故事比較容易入睡。”美麗的聲音從被子裡面傳了過來。

“恩,可以,你們想聽什麼故事?”

“白雪公主。”

“灰姑娘。”

“拇指姑娘。”

“葫蘆娃。”從被子裡面冒出一句,淑芬的話讓衆多女孩子心都碎了。

天助笑了,他挑了大家都比較感興趣的灰姑娘來講。也許是因爲比較早熟,他的聲音裡面帶有些低沉和沙啞,平和的語調,像爸爸牀頭的安眠曲,女孩子們都漸漸進入甜甜的夢鄉。直到房間裡面只剩下女孩子的平穩的呼吸聲以及自己的聲音,天助收回手,再看了一眼已經從被子裡面探出頭的淑芬的睡顏,滿足地離去。

從那天開始之後天助迎來了他的春天,得到了天使的眷顧,即便只是很平常的幾句話,也讓他心花怒放。

他對淑芬的喜歡大家都看在眼裡,也許是因爲比較受大夥的喜歡吧,也沒有人嘲諷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反而有不少女生對淑芬各種羨慕嫉妒恨。要知道這麼好的一個男人,有想法的女生都想把他佔爲己有。

無奈天助這傻大個就認定了淑芬一個,直到成年也沒有改變。

按照孤兒院的規定,年滿十八歲且有能力照顧好自己的孩子,孤兒院已經沒有撫養的義務,所以十八歲一到,天助就背上揹包去了大城市打工。

“小芬,我走了,我會好好努力掙錢,爲我們的將來打拼,希望兩年後你還記得我。”天助握住淑芬的手不停顫抖,他眼裡含着淚水,對這刻的分離有太多太多的感慨。他是真的喜歡淑芬的,他要她做自己的女朋友,他要她做自己的妻子,還要她做自己孩子的母親。他不在的這兩年時間太長太長,他怕她會忘記他。

淑芬仰頭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天助,露出了一個笑容:“你要是在外面找到女人了,我就忘了你。”

“不、不會不會,我的女人只有你,沒有別人,真的,我發誓。”

“誰是你女人啊!”淑芬瞪了他一眼,看着他傻愣傻愣地站在原地無措的模樣,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兩年後你要是還喜歡我,我就做你的女人。”

“真的?”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被這幸福砸的有些昏昏然,天助又問了一遍:“真的?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從不撒謊,是什麼就是什麼。所以你要好好掙錢,我可是很會花錢的哦~”

“恩,好的,你一定要等我。”天助笑了,傻傻的,很舒服。

“我就這等你,哪都不去。”

帶着喜愛的女孩給予的承諾,天助總算走了。他並不知道,在他轉身離去的那瞬間,那個堅強的女孩,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