猰貐和后羿都不是尋常人,等蕭可換好衣服帶着阿白追出去,連他們的氣息都幾乎感覺不到了,想燒張符定位,就見一個身影從旁邊掠過,她忙在後頭喊他“師兄”。
韓成回頭看她,多年的相伴不用她說也猜到她要問什麼,先開了口:“西南方。”
蕭可瞭然,一起和他往前行。見鬼娘沒跟在他身邊,趁着奔走閒暇,問道:“鬼娘呢?”
“太陽大,沒讓她出來。”
“喔……”蕭可說道,“師兄也該考慮找個合適的容器了,像我的葫蘆這樣,白天有急事可以和阿白一起出門。”
韓成若有所思:“確實,但能讓鬼魂一直藏身的容器,卻百年難遇。”
他這麼一說,蕭可倒想起件事來:“師兄,說起來這葫蘆本來是封印我魂魄的,我待在裡面沒事,但是爲什麼阿白也住的舒服?這種容器不是特別挑人的麼?”
韓成也想過這個問題,甚至在和鬼娘回去找師父的時候也問過,但畢竟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沒有古籍記載,連禁丨書也沒留,師父不知道也不奇怪,只能說這葫蘆跟兩人都合適:“有緣?”
身爲學霸的師兄不知道,她就更不知道了。隱約察覺猰貐的氣息開始強烈起來,也收起了心思,凝神搜尋。還沒找到他們,蕭可倒是看見地上多了很多坑,像是有人一路走一路丟手榴彈玩,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后羿那個破壞大王乾的。
但願街道辦不知道后羿是住他們家的!
“砰、砰。”
凡人聽不見的巨大聲響轟然響起,地面“憑空”出現天坑。好在這條小巷沒有行人,否則非得被嚇傻。
蕭可很快捕捉到后羿的身影,跑了太長的路,氣喘吁吁,暗暗決定等抓到了后羿就揍他一百遍——讓你跑,讓你又欺負我們家吉祥物。
殺氣太重,連后羿也渾身一抖。茫然回頭看去,見了蕭可,頓了頓,撒腿就跑。而猰貐趁着他不注意,心裡開了花,連忙跑開,瞬間離了很遠一段路。看的蕭可差點嘔血。
韓成跑的很快,見已經在可出手距離,步子猛地停下,黃符往上一拋,以不可見的速度迅速出手唸咒。轉眼黃符化作數只金色大手,急速朝前。眨眼已經抓住后羿,不過兩秒,又追上猰貐,兩手撈起,往回收。
蕭可還沒來得急喘氣,就忙掏符助陣,他們兩個人能捉回其中一個就很不錯了。不過後羿和猰貐一看見蕭可,立刻沒反抗,自己乖乖走回來了。
她辛苦的跑了這麼遠到底是爲什麼……
后羿飛快跑了回來,又做投降狀。猰貐怕后羿,站的遠一點,只是也四肢趴地,徹底的投降狀。
蕭可喘氣道:“后羿,你好好的又追着小雅做什麼?”
后羿吐字:“贖罪。”
蕭可不問他了,問了也是白問,轉向猰貐:“小雅,他說的贖罪是什麼意思?”
“啊嗚……”它怎麼知道,它只知道這混蛋不肯放過自己,要往它身上戳個箭窟窿,它很受傷的好不好。
蕭可和韓成只聽見猰貐啊嗚啊嗚着,卻不知道它說什麼。在葫蘆裡的阿白被顛了一路,這會纔回神,做了翻譯:“小雅說它不知道。”
蕭可頭疼:“就算是把他們分開,也太危險了。我得把后羿送走。”
后羿一聽,眼睛終於不迷茫了:“不……”
蕭可轉身指了指身後坑坑窪窪被他箭轟了一路的路:“我真不能相信你把力量這麼強大的箭射到小雅身上,會是贖罪的舉動……雖然我相信你沒有惡意,但是你自己也想不起來這麼做的原理,所以我不能隨便把小雅交給你做試驗。”
猰貐:“……”感動!我會好好做宋家吉祥物的,一定不要把我交給這混蛋!
“我……”后羿默了默,緩緩擡頭,就在蕭可和韓成專注他的慢動作時,他突然轉身面向猰貐,光速般擡手提“箭”,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捏箭的手指悄然張開,從猰貐驚愕的大眼睛裡,蕭可清楚的看見一支含着白光的箭往猰貐腦袋刺去。
“吱。”
箭入骨頭的聲音,直穿猰貐脖子,不見血光,但是痛的它靈魂都要出竅了。
它幽怨倒地時,默默的想起當年,從山崗路過,看見地上有許多屍骨,好奇的俯身查看,想找尋它們的死因。結果沒看幾眼,就察覺有強風颳來,他回頭一看,脖子上就中箭了。
還好他聰明,倒地裝死。後來他才知道,殺的人叫后羿,一個聽說很正直的年輕人。
……命苦。一年時間裡被殺兩次,他覺得一定是自己作爲天神太招搖了,於是他選擇了永世裝死,瞞過天帝,一直安然活到現在。可沒想到……
命啊。
反應過來的蕭可驚叫一聲,推開后羿往猰貐跑去,它臉上素有的赤紅已經全都散去,臉色蒼白如紙,鼻息全無。
雖然餵養它的基本是芽芽,但這是蕭可抓回來的,而且那麼乖,可現在竟然死了,還是親眼死在自己面前,她卻無能爲力。
“小雅……小雅……”蕭可眼睛酸澀,一眨眼,啪嗒落淚,恨恨看向后羿,“這就是你說的贖罪嗎!這是尋仇吧!”
后羿也是滿滿的疑惑,看看自己的手,應該沒錯的,本能驅使他這麼做,可爲什麼猰貐卻死了?等蕭可朝自己一吼,渾身抖了抖,他好像又做錯了。隱隱想到那年,他聽聞山崗有怪獸吃人,跑到那裡一看,果然看見有可疑的身影,不多思索放箭,結果他誤殺了……
吃人的不是猰貐,而是另一頭怪獸。可是他誤殺了猰貐,等他回去山崗想找到猰貐想法子讓他復活,可後來一直沒有找到它的屍骨。因爲內疚,他把自己封印起來,過了那麼久,又重逢了。
潛意識告訴他,要再給猰貐射一箭,一切罪孽就消失了。可是他沒想到,它竟然死了。
蕭可兩眼通紅,抱着已經沒有呼吸的猰貐,氣得心肝都疼了。
后羿見不得女的哭,茫然若失,緩步離開……他應該沒有做錯的,可它怎麼會死……
阿白聽蕭可的聲音很壓抑,是真的傷心了,可是他不能出來,在裡面說道:“茅茅,把猰貐收進葫蘆裡,回去再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
蕭可抹了淚,把猰貐收進裡頭,起身時膝頭還有些酸,韓成伸手扶住她,說道:“后羿走了,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意識,我怕他在外面闖禍。有我們看着,就算他又狂躁了,能看着也安心。”
這話說的有道理,蕭可卻一時難以接受,而且她擔心芽芽看到後,怎麼接受得了小雅的死,還有怎麼能接受兇手還住在家裡。
阿白說道:“先讓后羿跟王小二住吧,一來看不見,二來小二哥有陽剛正氣護體,后羿傷不了他。”
也只能這樣了。蕭可拜託了韓成,韓成就循着后羿的方向去找。
蕭可手裡拿着葫蘆,忐忑不安,特地拐彎去糖果店買了一個臉大的波板糖,還有一堆糖果。要是芽芽哭了,拿這個哄哄也好。
阿白此時正在葫蘆裡面看猰貐,他看不見箭,但是猰貐脖子上的窟窿卻看得見。可能是因爲它臉上的赤紅散去,神看着意外很溫和,少了之前的凶煞。之前是怪獸,現在可以說是真的像吉祥物了。
可惜已經沒了。
阿白暗歎一氣,希望芽芽不要哭的太傷心。千百年了他們不敢養寵物,就是因爲寵物壽命跟不上,死的時候肯定會難過。而且動物跟人不同,除非是有大功德的,比如生前捨命救過什麼,否則死後直接去輪迴道,不能在人間逗留。就算是變成了鬼,他們也留不住。
難得猰貐出現,芽芽又養的那麼開心。
想到這,他又摸了摸猰貐的頭。
三步一停,還是回到了大宅。蕭可期盼芽芽不要像往常那樣等在門口,小心翼翼往那一看,還好不在。日光照亮整扇大門,估計是被大力他們強押在裡面陰涼處了。
可還沒等她跨進大門,就聽見芽芽的聲音“茅山姐姐回來了”。
她正要收腿退出,芽芽已經在大堂那朝她擺手“茅山姐姐”。
蕭可只好硬着頭皮進去,橫豎都是要說的,還不如早點。她走到大堂,鬼娘也飄了過來:“你師兄呢?”
“師兄去追后羿了。”
芽芽在她身邊轉了一圈,沒看見猰貐,問道:“小雅呢?”
話到嘴邊,蕭可又咽了下去。芽芽想了想,恍然:“老大還沒有回來,肯定是去追小雅了。”
“芽芽。”蕭可把波板糖塞到他手裡,“吃糖。”
芽芽頓覺幸福,撥了糖紙,舔了一口:“水果味的,謝謝茅山姐姐。小雅也喜歡吃,我給它留一半。”
“嗯……”蕭可差點要虐哭,再開口,嗓子都抖了,“芽芽啊……小雅它……小雅它……”
芽芽感覺到氣氛不對,擡頭看她:“怎麼了?”
蕭可鼻子一酸:“小雅被后羿殺了。”
滿屋的鬼頓時愣住,芽芽愕然,手裡的糖啪擦摔在地上,碎成四大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