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尋眸子裡盈動着淚光,她繼續說道:“其實人吧,現實一點,勢利一點,無可厚非,我也能理解的,也想要去尊重。所以,這麼多年,我沒有再去找過他們。他們真的不該來找我的,帶着這樣勢利又堆滿噁心笑容的嘴臉,把我對他們唯一的一點念想,都徹底毀掉了。”
“我一直給自己一種暗示,告訴自己,林家之所以在我跪着求他們的時候把我趕出來,之所以用冷漠的語氣說着以後林家與夏家再沒有一丁點的關係,不過是難過媽媽的去世,所以纔會牽怒到爸爸身上,所以纔會不想認我。他們只是內心太過悲傷。顯然,我想錯了,他們從一開始,就怕夏家給他們添麻煩。所以,把關係撇得乾乾淨淨。”
柯爵握住夏千尋的手,聲音變得冷沉:“怎麼回事?他們什麼時候把你趕出來的?”
他知道這麼多年,林家從來沒有照顧過夏千尋,可是從來不知道,林家竟然曾經把夏千尋趕出來。他從來不知道,夏千尋還小小的時候,跪地求過他們,只要想到這個,他的心,就揪着痛。
夏千尋想起自己小時候的那些事情,心酸地說道:“爸爸入獄了,媽媽跳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個時候,我好害怕,我好怕爸爸會因爲刑罰而像媽媽一樣失去生命。我跑去林家,求外公幫幫爸爸。那時候我只有八歲,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地求外公,我害怕,我無措,我只會學着電視上那些人求人的樣子,跪下來求外公,讓他幫幫爸爸,讓他至少幫爸爸保住命,我不知道監獄裡面到底要過怎樣的日子?可是,我好害怕爸爸會像電視上那樣被槍處決掉。外公冷漠地告訴我,爸爸害死了媽媽,夏家從此與林家再沒有一點關係,我是夏家的女兒,當然也與林家不再有任何關係,以後永遠不要再踏入林家半步……”
柯爵的心,好似被尖刀猛地紮了一下,他坐起身體,將夏千尋擁進懷裡,緊緊擁住。他一直以爲,夏千尋最痛苦的日子,是在鍾家寄養的日子,原來不止如此。原來林家竟然做過這樣的事情。
一個八歲的孩子,跪在地上求他們幫忙,而他們冷漠地告訴她,不再把她當成一家人,從此以後,再不相干。
怎樣心狠的人,才能對一個八歲的孩子說出那樣的話來?
只是一個孩子而已,就算你們真的決定不再與夏家有任何關係和往來,能不能說一個善意的謊言,讓小小的孩子心裡至少有一個夢,有一個希望呢?
只是一個孩子而已,怎麼忍心讓她那麼小就看到人心的險惡,世態的嚴涼?
“爸爸入獄的時候,把我寄養在鍾家,我天真地以爲外公只是因爲媽媽去世很傷心難過,所以纔會說出那樣的狠話來。那時候在鍾家生活,我好想念從前的生活啊,好想念外公把我抱在懷裡,叫我小千尋的慈愛樣子。舅舅舅媽在爸媽出事以前,特別寵我,常常和我說,我們家的千尋真的很可愛啊,呵呵呵……”夏千尋伏在柯爵的懷裡,哭訴着,冷笑着。
柯爵伸手輕撫着夏千尋的背,他不說話,只是順着夏千尋的背,無聲地安慰着,做一個傾聽者。
夏千尋繼續道:“我想念他們曾經給我的溫暖,在鍾家生活了一段時間以後,我坐四站公交車,去林家,我想告訴他們,我們還是一家人,就算爸爸的事情他們幫不上忙,或者不幫忙,我們始終是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可是外公不見我,他讓林家的傭人把我趕出來,並帶給我一句話,以後不要在外面說我是林家的外甥,因爲早已經不是了。林家與林語瀟以及夏仁河,悉數脫離親屬關係。要是再上門跪求的話,那他們就只好請律師草擬法律文書來公證解除關係了。”
柯爵的手,一緊。真是沒想到,林家竟然這麼不要臉,逼迫一個八歲的孩子。那時候的夏千尋,還只是個孩子而已,只是渴望一點關心,一點親情。卻連這樣小小的夢想都被林家人殘忍地扼殺。現在,他們怎麼有臉來要專櫃?
“柯爵,你不會懂的,你從小過着富家少爺的生活,不會明白家道中落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那種創傷到底有多大。缺失了很多很多的東西,心裡空蕩蕩的。我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惡意,滿滿都是冷漠。”
“我明白,夏千尋!我都明白。”柯爵低聲說道。
他能想像得出來的。
他一直覺得,他在感情上,是缺失的,媽媽在他十二歲那年,用決然的方式離開了他。爸爸在媽媽去世前,就因爲柯震的母親意外過世,而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意志一直都是消沉的。
雖然爸爸還活着,可是,爸爸每日都過得很憂愁,不曾關注過他或者是柯震的成長。
消沉了一段時間以後,他把所有的精力全部耗在柯氏集團上,柯氏集團,也一度在爸爸的手裡,達到了鼎盛。
他與柯震,就這樣,互相看不順眼,在一個沒有爸爸愛,沒有媽媽疼的世界裡長大。
他們從來不缺衣食,可是,他們缺愛。爺爺給予的愛,與父母的,又怎麼會一樣呢?
然而,僅僅如此,與夏千尋比起來,他已經是很幸福的了。
又聽夏千尋說道:“在鍾家生活了很久很久以後,我終於走出了年幼時的陰霾,覺得這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呵呵,等待我的,卻是另一個更大的陰霾。你可以不愛我,可以不喜歡我,但你爲什麼要一邊說愛我卻又一邊在別的女人牀上罵我?算計我?你想要夏氏的股權,你告訴我啊,你跟我要啊,光明正大地要啊,因爲你鍾家把我養大,你可以索要補償啊,可是爲什麼要用背後算計的方式?”
夏千尋一雙眼睛紅通通的,擡起頭來,便撞進柯爵一雙深邃憐惜的眸子。
“柯爵,我不是智障,不是腦殘,沒有那麼蠢,可是他們卻總是把我當成傻瓜一樣地在背後算計我。”
“傻瓜!”柯爵低聲憐惜地喚了一聲,他的手,還在撫着夏千尋的背。
“你看,連你也覺得我就是個傻瓜。”夏千尋倒出了這些事情,覺得心頭順暢了好多,語氣也變得輕快了一些。
柯爵看夏千尋情緒調整得特別快,已經能開玩笑了,他脣角勾起,再度將她擁進懷裡,用力地給了她一個擁抱,柔聲道:“傻瓜,以後不要去在意那些人。看誰不順眼,不要留情面。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你只管狠狠地報復回去,也不要怕他們翻身以後帶來麻煩。所有的麻煩,我都會幫你搞定。我會爲你撐起一片天,你只管盡情地飛翔。我柯爵,不怕麻煩。”
“柯爵,謝謝你在我身邊。”夏千尋把手塞進柯爵的手心裡。
喜歡他牽着她的手,那種感覺,暖暖的。
柯爵握住夏千尋的手,脣角揚起:“夏千尋,我們今天晚上在這裡生孩子吧。”
夏千尋:“……”
她除了翻白眼,真的是無言以對。
柯爵哈哈地笑起來,每次看夏千尋這副樣子,他就忍不住笑。
夏千尋情緒穩定了下來,端坐了身體,問起一些正事:“柯爵,你與時光大樓幕後老闆到底是什麼關係,能說嗎?”
“能,我一直在等你問我。”柯爵眉毛揚啊揚。
“你也可以主動告訴我啊。”夏千尋無語。
柯爵眉毛再揚:“我想你來關心與我有關的事情。”
“好吧,那你快告訴我吧,你與時光大樓的幕後老闆,到底是什麼關係?”夏千尋從善如流地笑着問道。
柯爵眉毛再揚,微顯得意:“我就是時光大樓的老闆。唯一的股東。不,現在我佔股八成,有兩成是老婆大人你的。不,不對,現在時光大樓所有的股權都是老婆大人你的。我的一切,都是老婆大人你的。”
夏千尋瞪大眼睛看着柯爵,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是難以置信,之後,是深深的崇拜。她想像過那20%時光大樓股份的嫁妝可能是柯爵的,柯爵可能是時光大樓的股東,卻從來不敢想,柯爵是時光大樓的唯一老闆。
“夏千尋,你真的不長記性,我說了,讓你以後白天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會忍不住的。”柯爵伸手一撈,將夏千尋撈進懷裡,俯頭,他的脣便貼了上來。
夏千尋輕輕地閉上眼睛,迎着柯爵的吻。
包廂裡,充滿着甜蜜的味道。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兩個人皆意亂情迷。
服務員極掃興地開始上菜,嚇得夏千尋一把推開柯爵,正襟危坐,滿臉通紅。
“夏千尋,你這樣子真的特別像在偷情,哈哈哈……”待服務生上了兩個菜離開包廂的時候,柯爵笑話夏千尋。
“你再說!”夏千尋伸手捂住柯爵的嘴。
柯爵壞壞地伸舌頭在夏千尋的手心裡纏繞了一圈。
夏千尋的手,就跟被咬了似的,猛地縮了回去。
“我們是夫妻,夏千尋,我們是正兒八經的夫妻。”柯爵衝着夏千尋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