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宏飛扯下領帶,笑道:“阿雅,你就是太慈愛了,慈母多敗兒,幸好婉兒是個女孩。我一直覺得孩子應該讓她多經歷一些事,你總是讓我把她保護得太好。你看,昨天她那麼任性,我雖然打她不對,但是那樣暴力的教育方式,是很有效果的。她今天懂事了好多。”
塞拉雅仍是一臉擔憂:“宏飛,不是的,我並不這麼認爲。我覺得婉兒現在開始疏離我們了,這不是什麼好事,我這心裡,空落落的,特別不是滋味。”
鄭宏飛已經開始換衣服,一邊說道:“商場如戰場,現在柯震與柯爵競爭柯氏繼承人的資格,要是她還是以前那不懂事的性子,很容易拖柯震的後腿。你也知道,柯震庶出的身份,與柯爵嫡出的身份,是沒法比的。我現在把寶押在他身上,一個是看上他的上進,二來,我們鄭家勢大,也可以幫忙。婉兒,也該懂懂事了。”
塞拉雅仍然心裡不太踏實:“可是,婉兒她真的疏離我們了,我感覺我們要失去女兒了。”
鄭宏飛將袖子扣好,淡笑道:“你放心吧,婉兒不會那麼脆弱。我必須讓她知道,只有她幫助柯震努力得到柯氏繼承人的位置,她以後的日子,纔可以呼風喚雨,否則,只會豬狗不如。我去公證處!”
鄭宏飛說完,走出臥室。留下塞拉雅一臉的擔憂之色。
鄭宏飛與鄭可婉、柯震三人前往公證處。
司機開車,鄭可婉與柯震坐後排,鄭宏飛坐副駕。
鄭宏飛對鄭可婉說道:“婉兒,我希望你明白,這個社會是現實的。”
“我很明白!”鄭可婉淡然地說道。她的拳頭,在身側攥緊。她從昨天開始,就已經明白了。
所有的感情,都建立在利益之上。
曾經她任性地說要嫁給柯震的時候,爸爸沒有提出一丁點的反對意見,笑眯眯地說尊重她的愛情。現在她才明白,那不過是個笑話。爸爸早就希望她嫁給柯震了。因爲相對於柯爵的紈絝,爸爸更看好柯震的上進。
鄭宏飛不知道鄭可婉心裡在想些什麼,他把手機遞給鄭可婉,說道:“婉兒,你看看。”
鄭可婉接過手機,看到手機上有圖片,是韓禹頓,她翻了翻。
照片裡的韓禹頓很慘的樣子,被人扔出了公司大門,文件散了一地,一疊文件正飛向他的面目,照片定格在這樣一個畫面上。
有一張照片上,韓禹頓抱着個盒飯,蹲在路邊吃。盒飯看上去真的不如她鄭可婉平常吃剩下的殘羹。
還有一張,韓禹頓正在被人推搡着,他身上的夾克,肩部的線都已經裂開了,有個口子,應該是拉扯力道過大拉開的。
看到韓禹頓的慘樣,鄭可婉已經沒有一丁點曾經想像的那樣痛快。
她淡然地把手機還給鄭宏飛。
鄭宏飛眸色閃了一下,說教道:“婉兒,有什麼感想嗎?”
“沒什麼感想,這件事情,我已經不想去關注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明天的婚禮不能出亂子,婚禮以後在柯家要如何來生活?如何討好爺爺?如何與柯震一起競爭繼承人?我都得好好想想,好好努力。”鄭可婉如是說道。
她心裡,是涼的。她已經想好以後要怎麼做了,她愛柯爵的心,絕不會改變。她想要破壞柯爵和夏千尋感情的想法,絕不會改變。但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蠢,仗着家裡有權有勢,就囂張任性。這世上真的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什麼是靠得住的。父母所謂的愛,都建立在她能爲家裡帶來利益的情況之上。
她不由地想起十五歲那年在外操場,柯爵卸掉那個富二代的肩胛骨以後,像個主宰別人命運的天神一樣,對她說的話:想要不被欺負,就讓自己變得強大。不能變得強大,就把自己的資本隱藏起來。保護不了自己的美色,就不要花枝招展地出來得瑟。
那時候,柯爵才十六歲。十六歲的柯爵,像個天神一樣,闖進她的生命裡。他救了她,不帶任何目的。
柯震聽到鄭可婉說會爲了與他一起競爭繼承人而努力,他的眸光劇烈閃爍了一下。
鄭宏飛對鄭可婉的表現十分滿意,點頭道:“婉兒,你長大了,爸爸很欣慰。爸爸不會放過韓禹頓,爸爸會用他來好好地給你上一課。爸爸會讓你知道,這世上,沒有權,沒有錢,就沒有一切。有錢有勢的人,纔可以輕而易舉地主宰別人的命運。爸爸相信,當你看到韓禹頓真正慘不忍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一天時,你就會明白,有權有勢,纔可以爲所欲爲。而沒權沒勢,就只能夾着尾巴做人。”
“我明白。”鄭可婉淡然地說道。
她知道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了。一切,都得靠自己,她再不是從前那個驕傲任性,不可一世的鄭家大小姐鄭可婉。
爸爸的一個巴掌,真的沒有什麼。一個巴掌而已,痛兩天就不痛了。可是,心上的那道傷,一輩子都不會再癒合。如果她離婚,爸爸就不再認她這個女兒,呵呵,在爸爸眼裡,她與鄭家的面子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她終究是會和柯震離婚的。遲早有離婚的這麼一天,有爸爸不再認她這個女兒的一天,她必須要學會堅強,學會獨立,學會自保。
好像那一巴掌,真的把她徹底打清醒了,她現在想起自己在夏千尋面前逞口舌之快,真的特別幼稚。那不過纔是幾天前的事情罷了。可是心境,怎麼會再一樣呢?
那時候,她是爸爸媽媽的驕傲小公主啊,她可以無止境的惹事,從小到大,不管她惹出多大的事情來,爸爸都會給她把屁股擦得乾乾淨淨。
所以,她不把夏千尋看在眼裡。她羞辱夏千尋,完全不怕會惹出什麼麻煩來。她甚至想要以此來引起柯爵的注意。讓柯爵知道,她在鄭家到底有多受寵,鄭家可以爲了她,觸怒全世界。
呵呵,多麼可笑。
以後,再也不會了。
現在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只能慢慢來。等到柯爵失去一切的那一天,等到夏千尋離開柯爵的那一天。
柯爵,總有一天會是她鄭可婉的。
十年了。她努力了十年!
十五歲,她被柯爵救下。
十六歲,她向柯爵表白,被柯爵嘲笑說她毛都沒長齊。
十七歲,她與柯爵念同一所大學。她瘋狂地追求他。
柯爵不勝其煩,告訴她,他妻子已經內定,他媽媽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與一個小女孩約好長大以後就結婚。
她以爲柯爵騙她,四處打聽,得知柯爵真的在找一個小女孩,她才相信。可是,她不會放棄。
十八歲,她成年了,設計了柯爵,她想生米煮成熟飯。
寒冬臘月,柯爵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間,直接跳進了荷花池裡。他因此高燒了三天三夜,肺部嚴重感染。自那以後,柯爵再不用正眼瞧她。
之後的每一年,她都各種製造與柯爵的相遇,想要道歉,柯爵對她始終冷嘲熱諷,鄙夷從骨子裡透出來。
其實,每一次看到柯爵用那種特別不屑的眼神看她,她都覺得心痛,可是,是她有錯在先。
得知柯氏兄弟競爭繼承人的時候,她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她主動找了柯爵,想要嫁給他,幫他得到柯氏繼承人的位置,被柯爵毫不猶豫地拒絕。
她以爲,在找到那個小女孩以前,柯爵不會娶任何女人。
然而,並不是。柯爵娶了夏千尋。
一個小門小戶的落迫千金而已,她心裡不是滋味。她就因爲十八歲做了那麼一件錯事,難道就要一輩子給她扣一頂飢渴不檢點的帽子?她無數次在心裡叫囂,她是乾淨的,乾乾淨淨的。
夏千尋有什麼好?夏千尋有什麼資格和她比?
呵呵……
現在,她真的被爸爸一巴掌打醒了。除去家庭的身份背景以外,她與夏千尋相比,有什麼優勢?
她並不比夏千尋長得漂亮,並不比夏千尋年輕,並不比夏千尋聰明,並不比夏千尋能幹。
夏千尋至少還做着夏氏集團的董事長,雖然這個集團她曾經是那樣的看不上眼。而她,除了刁蠻任性以外,什麼也沒有。
不,她有,她有兩個碩士學位證書。
這是唯一屬於她的東西。
多麼感激也曾努力過的自己。那時候,柯爵選修四門課程,取得了四個學位,她想要追着他的步子,拼了命地努力,最終,得到兩個學位。
也因此,帝都在提到第一名媛鄭可婉的時候,會加一句‘鄭可婉雖然刁蠻任性,大小姐脾氣十足,但她其實是個學霸。’
柯震神情怪異地看一眼鄭可婉,眉頭擰了擰,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越發想要知道。
三人到了公證處,只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便將股權轉讓的事情公證好了。
鄭宏飛原本打算在協議上附加一條,如果鄭可婉主動提出離婚,她則不享有鄭氏股權。這一條要求,被柯震拒絕了。
鄭宏飛不再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鄭可婉,卻將這件事情,刻在了心裡。時時提醒自己,在父親眼裡,利益和麪子,是比她鄭可婉的命都要重要的東西。她鄭可婉,從今以後,一定要自強自立!
晚上,柯震詢問鄭可婉,她在鄭家到底遭遇了什麼?
鄭可婉什麼也沒說,背對着他睡去。
柯震望着鄭可婉弓起來的背,眉峰緊擰。少頃,他的手,搭在鄭可婉的腰間。
鄭可婉渾身一怔。
柯震心頭微微一疼,柔聲道:“睡吧,一切有我!”
他想,也許他錯了,他應該對鄭可婉溫柔一些的,鄭可婉喜歡柯爵,這是帝都上流社會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和鄭可婉的結婚時間還短,感情需要慢慢培養,他應該多一些耐心,多一些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