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在地球這個星球上,戰爭當中,要投降的時候,就豎白旗,還沒有得到普遍的傳播,成爲一個軍事常識。因此,這個時代,特別是東亞這個地方,作戰的雙方,其中一方要投降時,表達的方式常常五花八門,各種各樣。其中最常見的,就是跪倒在地上,不斷地嗑頭,甚至是五體投地喊道:“我投降,我投降!”
這種跪地投降的方式,雖然很多時候有效果,別人一看你都如此卑躬屈膝地下跪,必然是服軟了的意思,就算是語言不通,也不妨礙這種意思的表達和理解。
但是,這種表達方式,有一個缺陷,那就是萬一要投降的一方,所在的地勢比較高,他下跪的時候,對面的指揮官身在後方,又看不到,或者說沒看到他在下跪,從而沒有及時下達停火的命令,那還是很糟糕。
現在,據守小山坡頂部的這一小夥蒙古人,便遇到這個問題。那幾個衝出帳蓬外,代表帳蓬裡主人的意見的人,只好衝着小山坡下面,大喊大叫,以期引起注意。那幾個人,並不是蒙古人打扮,還是金人打扮,喊的話,更是字正腔圓的漢語口音。
對方那些人是什麼人是不重要的,怎麼打扮也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要投降了。既然投降了,那麼,這一切戰事,那就是要結束了。至於那幾個人手舞足蹈,那是爲了讓更多的人看到他們的動作,明白他們的意思。
他們果然成功了,最前面的那幾個人,聽他們那麼一喊,便急忙往後報,最後迅速報到了張旭這裡。張旭一聽,對方終於肯投降了,便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對方肯投降,今天這場該死的戰爭,終於算是結束了。
然後,張旭便下令道:“既然對方肯投降的話,那就讓對方扔掉手裡的武器,走到小山坡下面集結。我們也不要再打了!”
當這個命令傳到前面時,最前面的一個隊長,已經讓蒙古人扔掉武器,呆在原地,聽候發落了。聽了這個命令,便下令讓開了一道路,讓那些因投降而十分沮喪的蒙古人,到山下集結。
但那個帳蓬裡的人,卻還拒絕下去,說非得要見到最高負責人不可。張旭有點無奈,又有點兒好奇,便在楊妙真的伴隨之下,帶着四個護衛,去見那個帳蓬裡的主人。
走到山坡頂端,卻發現還有百十來人,都是做金兵打扮,忠心耿耿地護衛的那帳蓬周圍。除了中間較大的一頂帳蓬之外,另外還有四頂帳蓬,帳蓬門簾被掀開,露出一些十二三歲的小蘿莉小正太,正一臉怯怯地看着張旭一行。
張旭走到中間那頂最大的帳蓬門簾之外,說道:“想必這裡面的,纔是正主兒吧?”
那門簾已經被掀起,門口站在兩個十二三歲的小蘿莉,卻也是北方金國小蘿莉的打扮,見到張旭到來,便一齊向張旭萬福行禮,說道:“是,主人請將軍大人進去。”
張旭大爲奇怪,說道:“你家主人何方神聖,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倒要見識見識。”隨即便一步跨了進去。
一進入了這間帳蓬,頓時一股滲人心扉的幽香,撲面而來,讓人立即神清氣爽。擡頭看了看這帳蓬四周,只見這帳蓬,純粹是按照一間十分講究的女孩兒的閨房裝扮的。而裡面正位上,坐着一位十七八歲的妙齡女郎。那妙齡女郎,長得一幅明眸皓齒,明豔照人的模樣,卻又透露出一種端莊穩重的氣質。那氣質,雖然無形無質,但張旭明顯地感覺到,那絕非一般大戶人家小姐所能擁有。而那女郎身邊,還伴隨着兩位十分美貌的俏婢。更襯得她氣度非凡。
那妙齡女郎一看張旭進來,知道自己今後的命運要操縱在對方手裡了,倒也不顧不得矜持,立即盈盈起身,臉色微紅,忍住羞意,向張旭行禮道:“妾身見過將軍。將軍自昨夜起,突然帶着一支軍隊突襲了這蒙古軍營,眼下打成這幅模樣,實在出人意料之外。而將軍打的旗幟上,繡着一隻大公雞,實在是前所未見。卻不知將軍何方神聖?”
張旭打了一個哈哈,說道:“我來自南方海上的大基國。這大基國,你大概沒聽說過吧?不知道也很正常。倒是姑娘,在這個戰場上,還能佈置出如此香豔的一間帳蓬,擺的譜,實在也有點兒大啊。請問,你又是何方神聖?”
那姑娘聽張旭這麼一說,眼睛一亮,說道:“大雞國?我聽說過。乃是南方海上小藩。泰和七年,曾遣使入貢的。此後,每年都有大量的商船,駛往我大金國海州市舶司交易。”
張旭點頭道:“對。就是我們。七年前到中都朝貢的,就是我。不過,這種事情,你們大金國雖然當時當作一件大事來操辦,但都只是表面文章罷了,大多數百姓都不知道,也不在意。姑娘你怎麼知道的?”
那姑娘說道:“這種事,我身爲完顏家的女兒,能不知道麼?”
“完顏家的女兒?”張旭聽得此言,又看她已經置身於在蒙古軍營當中,卻還是一身金國貴族姑娘的裝扮,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人,便脫口而出,“你是大金國歧國公主?”
那姑娘顯然吃了一驚,問道:“你怎麼猜到我的身份的?”
張旭暗自汗了一下,說道:“我在進軍來路上,便已經聽說了金國皇帝送公主和親的事,那奉命和親便是歧國公主。現在你說自己是完顏家的女兒,又在這戰場軍營裡,都這麼大的譜兒,不是歧國公主,還能是誰呢?”
那歧國公主點頭承認道:“好吧。我就是歧國公主,那你現在想怎麼處置我呢?”
張旭想了想,說道:“既然你是金國的公主。現在南侵的蒙古大軍都已經被消滅了。蒙古已經元氣大傷,今後很長的時間裡,恐怕是無力南侵了。那你就回到中都,和父母團聚吧!”
那歧國公主尖叫一聲,說道:“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了。我讓我回去,我就死給你看。”
張旭嚇了一大跳,說道:“你爲什麼不回去?難道不回和你的父皇母后見面了麼?”
那歧國公主大怒,說道:“誰說那完顏珣是我父皇的?他明明是我的殺父仇人好不好?”
張旭大暈,說道:“你不是金國公主麼?怎麼金國皇帝成了你的殺父仇人了?”
歧國公主說道:“我是金國公主。可我皇考是上一位皇帝。那完顏珣正是勾結了胡沙虎,殺害了我皇考,方纔謀權篡位當上皇帝的。你說是不是我的殺父仇人?”
張旭大汗,說道:“原來這樣啊。你是上一位皇帝的女兒,不是現在那位皇帝的女兒。我弄錯了,不好意思。不過,本來他們把你嫁給成吉思汗的。現在這個成吉思汗已經死了。你不回去,難道還想到蒙古去給他守節不成?那蒙古人可沒有讓寡婦守節這一說的。你這一去,恐怕要被當作財產,被成吉思汗唯一還在的幼子拖雷所繼承了。如果拖雷壓不住陣角。汗位被人搶來搶去,那麼,恐怕你也得被他們搶來搶去了。”
一說起這個,那歧國公主便怒氣衝衝地說道:“你這混蛋。我本來要是嫁給了成吉思汗。便可以藉助他的力量,爲我皇考報仇雪恨的。現在你居然把他殺了,你賠我。”
張旭驚訝地說道:“這麼說,你是很想嫁給成吉思汗了?不過,他死了就死了,我可沒法賠一個活的成吉思汗給你。”
歧國公主說道:“他是一個縱橫天下的英雄,鐵騎過處,無人可敵,我爲什麼不想嫁給他?”
張旭說道:“這我可不敢苟同。他對他們蒙古人來說,或許確實是一個英雄。但是對於漢人,女真人,契丹人,西夏的党項人等等其他各族人來說,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屠夫,搶劫犯,變態強姦犯。實在沒什麼值得我們好景仰的。就算是對於蒙古人來說,他在統一蒙古諸部的過程當中,也是及其殘酷的。對於那位不服從他的部族,他從來也都是打敗征服對方後,將對方部族當中,高於車輪過的男人都殺了,剩下的人,全部貶爲奴隸,遭受空前的折辱。”
歧國公主說道:“這些事情,我一個弱女子管不着。我唯一知道的事情便是,我嫁給了他,便可以想辦法說動他出兵爲我皇考報仇血恨。”
張旭心想道:難怪原來的歷史上,這歧國公主剛嫁進蒙古,金宣宗遷都開封,那成吉思汗便立即又發兵攻打金國。而藉口居然便是:你既然和親了,那爲什麼要遷都呢?你既然遷都了,那說明你和親根本就沒有一點兒誠意嘛。既然沒誠意,那當然要發兵再打了。原來這一切,都是這個歧國公主爲父報仇而鼓動了。金宣宗想要送女和親,以此換取和平,卻又捨不得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把被殺的前任女兒推出去,還真是失策啊。
這麼想着,張旭嘴裡說道:“你們金國中樞向來有兵變的傳統。你父親既然在這個國家裡當皇帝,就要接受被殺的覺悟。何況你父親實在是無能之極,識人不明。連累了那麼多將士白白戰死沙場,他們的家人,都該怪誰去?你父親被殺,這可怪不得誰。要怪,就怪你們國家政治制度的野蠻殘酷。”
歧國公主冷哼一聲,說道:“照你這麼說。我皇考被殺就是他自己活該了?我這個當女兒的,就不應當恨那些殺他的人?”
張旭說道:“你要恨,那當然隨便你恨了。不過,眼下還是先想想現在怎麼辦吧?你不想回中都了,那你打算去哪裡?”
歧國公主說道:“你既然抓了我了,那就得負責了。你去哪裡,我當然也跟着去哪裡了。”
這話實在很有歧意,很容易讓人誤會。那一直沒說話的楊妙真冷哼了一聲,張旭趕緊表態道:“我根本就沒抓你啊,也沒想過抓你。怎麼就要我負責了?你小娃娃,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讓人誤會了,對你的清白名聲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