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趙崇禮一同遊船之後,桂枝對前者的觀感有了改變,但也只是改變了而已,雖然對這位公子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但總覺得與他相處時自己可以放鬆許多,對比起教坊內的那個吳徸,對方給她帶來的感覺有些太過不安,所以桂枝還是會與其保持距離。
她也不懂與趙崇禮之間的關係如何解釋,若說是朋友,在某些事兒上,他又無法像蘇姐姐似的,這種感覺有些奇怪,但也莫名的令人好奇……
而且自從那日之後,幾乎每隔幾天便是能夠看到他,對方都是通過蘇姒錦將自己約出來,平日裡覺得是隻有自己和蘇姐姐纔會一起做的事兒,莫名其妙的多了這麼一位,起初桂枝還有些不太適應,好在趙崇禮並沒有像吳徸那般帶給她不舒適的感覺。
如果不是因爲桂枝的時間比較繁忙,能出門的機會並不多,不然崇禮肯定每天都想約她出來,因爲現在的他一天見不到對方,心裡彷彿缺了一塊兒似的,無比難受。
但好在桂枝每半月都要出門去一趟老翁那裡,見見小七,同時也是臨摹山水花鳥畫作,練習琵琶……這一好消息讓崇禮得知,自然是一心想着同往,是以便在這一日來到了教坊外提前等待。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知等了多久,崇禮終於是看到桂枝從教坊內走了出來,與此同時後者看到他也是略微一愣。
“趙公子,你怎麼在這?”桂枝走下臺階,並開口問道。
趙崇禮客氣地笑了笑,一開始他在這裡想了許多借口,究竟要以什麼樣的方式陪同桂枝一起出城前去籬笆園,但是此時那些藉口彷彿都混在了一塊,讓他不知如何開口,於是尷尬了片刻後這才說道:“聽蘇姑娘說,桂枝小姐平日裡每半個月便是會出城一趟,去一處風景極美的地方,正巧我也對那種地方心中嚮往,便想着來找桂枝姑娘,敢問能否一同前往?”
聯想起趙崇禮是一位非常喜愛作畫的人,於是桂枝也就沒有多想,當真以爲他想與自己前去乃是爲了採景,於是便點頭答應了。
“既然趙公子有這般雅興,那便一同前去吧。”說完桂枝還眉,瞄了一眼趙崇禮,緊接着又感到十分羞澀地轉移視線,隨後從後者身邊擦肩而過,上了停在街道旁的馬車,而霍弘則是騎着單匹的馬,看到趙崇禮也無非是瞥了一眼便跟在馬車後面。
“小姐,那位是誰?最近總見他來找你,不會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吧?”霍弘騎着馬跟在馬車外,透過馬車的側簾朝其中問道。
他話音剛落,桂枝的聲音便是飄了出來:“霍大哥不必擔憂,此人算是朋友,前幾日花朝節上相識的,便讓他跟着也無妨。”
霍弘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但目光還是朝着身後馬車的趙崇禮望了一眼。
此人看起來風度翩翩,倒像是個正人君子。
一行人由教坊,穿過北瓦沿着御街直奔城門外而去,這幾日城內可是多了不少異鄉人,許多從外地慕名花朝節而來的遊客,還在此處駐足,並未離開。
但這也有個弊端,來往的陌生人多了,那麼在城門關卡處的守城兵卒,便是會越發的謹慎,畢竟這人來人往的,其中魚龍混雜,說不定有一些自它州而來的逃犯,若是讓他們瞧見了,輕則當場捉拿,重則飛箭射斃,作爲國都的守城人員自然是馬虎不得,不僅要爲這偌大臨安城的百姓,更是要爲皇宮大內中的天家及百官而負責。
一行人出城時,馬車被守城兵卒攔住了腳步,要求出示文書證明。
先前桂枝出城還不需要這些繁雜的手續,但今日不同,平常桂枝並沒有提前做好準備,不過好在她身後跟着一位趙崇禮,後者見到有官兵攔住前路,便是趕忙打發途安出去解決,要不怎麼說是吏部侍郎趙汝愚的親兒子,一兩句話便是打發了原本十分
麻煩的一件事。
霍弘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最近經常來找桂枝小姐的少爺,是趙府上的九公子,當然霍弘知道了這件事也代表着張夫人快要知道了。
其實崇禮出門時連作畫的工具甚至連筆都沒有帶,只是突然想起了這麼一個藉口,便是要跟着桂枝出城前去的籬笆園。
首次來到這處山水秀麗的籬笆園外,他便是立即被此處的風景所吸引了,並且在桂枝的引薦下,他結識了籬笆園的餘翁;來到此處後,桂枝自然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首先是看望一下小七,趙崇禮很是驚訝,他沒想到竟然壽宴上呈現祥瑞的那隻大雁,竟然與桂枝之間的關係如此親密,不過他也明白這意味着什麼,所以對此事他自然是不會宣揚。
有時候桂枝來到籬笆園後,會選擇進入竹林裡,靠在石板旁彈上這麼一曲,也是爲了找靈感,最近在天舞閣內實在是沒有心思練琴,所以大部分的練琴時間便轉移到了此處,趙崇禮又是極其喜歡聽桂枝彈琴的,是以又有了新的理由陪伴在對方身邊。
久而久之,經過幾次結伴出城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也變得輕鬆了不少,桂枝見到他也並沒有起初那麼緊張,稱呼也從原先的“趙公子”改爲了“崇禮”,似乎是將對方當成朋友了,雖然說進度不快,但是對於趙崇禮來說足以讓他在睡夢中笑醒了。
不過難爲的一點就是,他還是得時不時地前去郭府,與那位郭家的小姐見上一面,即使二人坐下之後,幾乎一句話都不會說,但是這種事幾乎是和慣例一樣,每週都會出現一次,同樣是去見姑娘,見到桂枝和見到郭小姐的時候,趙崇禮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對此他也沒有辦法,畢竟如果他一次不去的話,想必就會被禁足在家中,便也難以再見到桂枝了。
而且桂枝也很奇怪,爲什麼自己明明沒有邀請趙崇禮,然而對方卻總是能夠在最合適的時間出現在教坊之外,並且與自己結伴而行,久而久之桂枝也不好拒絕。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來到了中秋前夕。
眼看着時近中秋,桂枝近期肯定是要進宮在中秋夜宴上爲吳太后獻藝表演的,所以她便是提前了幾日,約好與蘇姐姐二人一同前去籬笆園看望小七。
就在約定當日,桂枝提前收拾好了妝容,站在教坊外,靜候着蘇姐姐的到來。
然而在教坊前不遠處的拐角,趙崇禮卻是站在牆後收拾着衣容,並且讓途安一次又一次的確認他今日的打扮是否合格。
若是論跑腿打雜之類的途安還成,可品衣鑑賞之類的他可是一竅不通,於是只好苦笑着揉着趙崇禮的肩膀開口說道:“少爺,不是我說,您這身衣服,昨個蘇姑娘纔給您送來,這料子這花繡都是上好的呀,這麼好看的衣服穿在您身上,再加上您本身又是英俊瀟灑,完全就沒有挑剔的地方啊,您就別糾結了,趕緊去見桂枝小姐吧,人家都站好一會兒了!”
“這樣會不會有些太突然了,桂兒姑娘約的明明是蘇姑娘,可是我卻代替了蘇姑娘前來,若是讓她知道了,心裡會不會多想?”即便是已經見過許多次了,但是每一次相見,趙崇禮似乎還是會有一絲的緊張。
聞言,途安差點沒笑出聲來,“少爺,您這突然前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或許桂兒姑娘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呢!”
聽途安這麼調侃自己,趙崇禮瞥了他一眼,後者趕忙捂住嘴,不再俚戲。目光朝外一瞥,看到桂枝仍站在京都教坊的臺階下,趙崇禮這才沉吸了一口氣,緊接着雙手理了理袖口,邁步朝對方而去。
兩三步來到跟前,今日這身打扮下的趙崇禮顯得是玉樹臨風,精神煥發。不少即便是往來路過的姑娘,瞥見這麼一位英俊的公子,都難免駐足看上這麼兩眼。
但桂枝的視線卻始終瞧着街道的另一端,因爲那裡是蘇姒錦經常過來的地方,也連接着這條街道通往文秀閣的方向。
故而趙崇禮站到她面前,桂枝也沒有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腳步,心想着莫近生人,但是她發現對方竟然又走上來,這才目光一轉看向那人的臉。
“崇禮?你……你怎麼來了?”桂枝有些疑惑,這件事只有蘇姐姐知道,趙崇禮又爲何時間把握得這麼準來到這?再說今日並不同平時隔半月就去一次籬笆園,而是因爲中秋宴在即,所以臨時決定的,這趙崇禮也能猜到?
但是剛剛問出這句話,桂枝一想到此時遲遲未來的蘇姒錦,再加上這位突如其來的趙崇禮,心裡瞬間就明白了。
“蘇姐姐也真是的……”桂枝有些無奈地呢喃道。
趙崇禮有些不好意思, 他指了指身後途安揹着的畫板,開口笑道:“今天,突然有些靈感想着去籬笆園,看看能不能畫些什麼出來,但我畢竟沒去幾次,若唐突前去怕餘翁多想,所以便想着來找你一同前去……你這是準備去哪兒?”
眼看着趙崇禮這副明知故問,有些裝傻的樣子,桂枝忍不住地發笑,隨後輕咳了兩聲轉作正經說道,“既然都來了,那便一同前去吧!”
聞言趙崇禮自然是開心的,但是他卻從途安的手中接過了畫板,緊接着安排道:“今日你便不用同我前去了。”
對此途安自然是沒有二話,遞過畫板後,便是目送着桂枝與趙崇禮結伴而去。
更巧的是,由於近日宮中正在準備中秋宴,張梅香頻繁出入大內,所以霍弘也是常伴在其身邊,寸步不離,也就是說今日桂枝是單獨與趙崇禮前往籬笆園的。
二人一人揹着琵琶,一人揹着畫板坐着京都教坊備好的馬車,一路順風順水地從城內出來,到了城外山林間的籬笆園餘翁這裡。
近些時日向大鼻又常常吃醉酒,是以在家中很少出門,所以這餘翁也是十分無聊,今日正在他的院裡擺弄着他心愛的自釀,一罈一罈的酒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院內房屋門外,他挨個地瞧着,似乎這些酒全部都是他的孩子,目光中充滿溺愛與喜悅。
把車停在了山腳下,桂枝與趙崇禮二人結伴上山,來至半山腰,籬笆園外,便是瞧見了這一幕。
而看見桂枝與崇禮到來,餘翁樂呵呵地一笑拍手說道:“哈哈,老夫正想着呢,桂枝姑娘這會兒大抵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