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滿載着巨炮的蒸汽船,一路順着河道向臨安城深處開進,立即就引來了河道兩側數之百不盡的百姓,在那裡驚歎圍觀。
走在統帥身邊的師寶瑛,看到那支蒸汽團隊由於周圍人羣的遮擋,造成視野不清。
似乎他們的行進速度有些壓不住,於是師寶瑛隨即向旁邊的姜俞馨元帥低語了一聲。
姜元帥立刻令人在統帥的馬隊前鋒,打起了天罡北斗旗!當這面代表着統帥的大旗,在臨安街頭上飄揚之際。
此刻負責艦隊的少將吳俊擡頭一看,和他並行的御街上那面大旗的位置,他立刻就是驚訝的一伸舌頭。
然後他連忙讓旗語兵向身後的艦隊發令,命令他們壓住速度,緩緩前行。
這時的吳俊已經是驚得一頭冷汗,還好長街上的統帥及時打起了大旗,要不然他幾乎都要趕到統帥的前面去了。
即便是現在,他的船隊也和統帥的陸上部隊並駕齊驅……這怎麼行!還好沒出什麼亂子!這時的吳俊一邊在心裡嘀咕着,一面看着那一面迎風飄揚的天罡北斗旗漸漸超過了船隊,順着長街向前走去,他才鬆了一口氣。
而此刻在圍觀這些團隊的人羣之中,正有不知多少朝廷衆臣的耳目,甚至是他們本人在膽戰心驚的看着這一切。
通州軍的火炮發展到現在,顯然比數年之前的水準更上層樓,這粗大的炮管和黑黝黝的炮口,一看就知道威力無與倫比。
當他們看着這些冒煙突火的蒸汽船和威風凜凜的火炮時,這些朝臣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股無力感。
這般強軍,如何才能與之相抗?
此刻這些人心裡都在絕望地想道。
沈墨的軍隊中將領不但是鐵板一塊,無論是戰士還是武官都是難以分化瓦解,而且他們的實力還在日漸增強!有這樣的炮隊在手,只怕是臨安這樣的堅城也經受不住人家幾炮。
他們這些朝臣要想在軍事上和通州沈墨相抗,已經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
此刻這些朝臣就像是輸得荷包精光的賭徒,他們既覺得未來毫無希望,心裡又是沮喪難言。
面對這樣強盛的軍事實力,他們簡直是毫無一絲取勝之機!……而這時沈墨的隊伍也走過了涌金池、太常寺、從保佑坊十字路口那裡向東一拐,便來到了御街上。
在御街的道路兩邊商鋪林立,市列珠璣。
如果說臨安是這天下最爲繁華錦繡之地,那麼這條御街就是整座臨安的核心。
此刻在御街上一片人山人海,無數人見到通州統帥從長街上出現時,全都齊聲歡呼起來。
沈墨他們在御街上一路向東行進,就見前面的數里長街上無數彩色的紙花和紙屑飄帶,有若大雪飄零一般從兩面商鋪的樓上飛灑下來!就在這一瞬間,就連沈墨部下久經戰場的戰士,都差點呆住了。
眼前的御街上,兩側臨街的商鋪全都是張燈結綵,掛着顏色鮮豔的綵綢。
無數飛揚的紙片紙花絢爛猶如無盡花海,閃爍宛若天際星河,真是讓人見之興奮如狂!眼前的場面在臨安百姓的眼中,真是一次前所未遇的奇景。
這場盛大繁華的場景,一瞬間就印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裡。
在這萬人歡慶的時刻,幾乎所有人都是沉醉得如飲美酒,心神恍惚。
……“人の世のものとは見へぬ桜の花……”這時走在人羣中的左佳新兵衛,忍忍不住吟唱了一句他們東瀛唱頌櫻花的俳句。
這句詩的意思翻譯過來就是:人世皆攘攘,櫻花默然轉瞬逝,相對唯頃刻。
眼前這萬花飄落的情景,讓這位東瀛武士不由得想起了家中櫻花如海、隨風飄散的情景,一時間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而他身邊的那些東瀛武士,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這些武士騎在馬上,看着眼前人潮人海,花落如星流牧野,歌唱似九霄環佩。
他們已經被臨安的繁華與風流,震撼得張口結舌。
在他們中間,只有左佳新兵衛等寥寥數人曾經來過臨安。
其他大部分東瀛土包子都是頭一回踏上大宋的土地。
然後他們在碼頭一上岸,就看到了這樣一副繁華之極的景象。
此刻這些倨傲冷淡,平生以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作爲修煉目標的武士,全都表現得像一羣目瞪口呆的呆鵝一般。
這大宋繁華真是無與倫比,臨安風流真是讓人驚詫!他們東瀛九州十六國的人加起來,也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這座臨安城的人多?
當他們的主公在這臨安城裡,被人齊聲歌誦之時,百姓對他的狂熱和敬仰,還有這漫天飄落的花海真是有如仙境一般。
即便是天上宮闕,也沒有如此美麗!若是能長居此處,那真是神仙也比不得的日子!男兒生於世間,當如主公!此刻不知有多少東瀛武士,心中全都激動地想着這句話。
……而隊伍裡的楊妙真和姜俞馨兩位元帥,也在偷眼看着她們的郎君沈墨。
不知他現在心裡在想着什麼?
眼前這繁花似錦,舉城如狂的場面,不知道這位郎君該作何感想?
似乎在人羣中向前徐徐前行的統帥,並沒有表現出狂喜之色,臉上卻是沉靜異常。
此時在他的心裡是天下的萬里江山,還是將來的大宋故國?
此刻的沈墨坐在馬上,穿行於人潮人海之中,心中卻在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裡。
眼前的一切並未讓他覺得歡欣鼓舞,欣喜若狂。
反而在他耳邊吟唱的歌聲和海潮般的喧鬧,他卻是聽而不聞。
對他來說,眼前的這一切就像是關閉了聲音的電影,這繁華盛景就像和他中間,隔着一層厚重的玻璃。
在所有人臉上流露出狂喜和激動的神情之際,沈墨的心裡卻泛起了一句詩……“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他知道自己面對眼前的一切,或是應該極度欣喜,或是該暗自警惕,那纔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情緒。
可是不知怎麼的,他卻像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對於眼前的這一切,他無論如何也難以與之相融。
和他在戰場拼殺時的鐵血、苦心籌謀時的艱難不同,眼前的這些反倒像是一場無聲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