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飛一隻手端着相機,另一隻手隨意地拿起一個毛絨玩具逗嚴小陌哥哥家的寶貝,嚴小陌掛了電話,也走過來拿起一株向日葵玩具朝小傢伙晃動着,逗引着。
她哥哥和嫂子依偎着坐在一起,嫂子抱着百天的小傢伙,笑魘如花。
“謝謝你啦!”哥哥一再和盛飛道謝。
“客氣客氣!”盛飛甩了一下捲髮,開始收拾攝影器材。
“沒事,我們都這麼熟了,不用那麼客氣啦!”嚴小陌大大咧咧的樣子,活像個機器貓。
“要的,要的!”嫂子笑盈盈地抱着孩子,一直把盛飛送到門口。
安檬從柔軟的牀上坐起來,覺得頭痛欲裂。小阿姨輕輕推開門進來,朝望着她的安檬笑笑,走了過來。手裡正託着清洗過,又疊好的衣服。
“穿-上。”
她只會一字一頓地說簡單的話。
“謝謝,小阿姨。”
不知怎麼。她從小阿姨的照顧中,體察到一種逝去的關懷。
怪不得,雷震一僱她,就是十年。安檬對她有七分敬重,三分隨意。
雷震從樓上下來,坐在一樓客廳看書。早上的短暫時光,他習慣了看書。
老吳從外面回來,採購了最新鮮的蔬菜、魚、肉、蛋。這些基本都要去指定的進口超市採購,或者是近郊幾個和老吳相熟的菜農手裡購買,那些菜農知道老吳買菜不吝財,都願意告訴它哪些菜是不上弄藥不施肥,自然成長的。
小阿姨笑笑,說,“牛-尾-有嗎?”
“有。”老吳語言簡潔,卻不失熱情。
簡單的話,小阿姨可以讀懂嘴型。
安檬一想到前一晚的宿醉,只想迴避雷震不怒自威的眼神。她下樓來,卻正巧與吃過早餐,要出門的雷震遇個正着。
“謝謝你。”安檬低聲說着,就像受到了巨大的輕視一樣委屈、無助。
“不謝。”他從她一側閃過,快步走回樓上。
安檬坐在餐桌前。小阿姨端上來一碗熱粥,還有特爲安檬做的一盤小豆包,小菜四碟。
她感激地看了看一臉慈愛的小阿姨。從前,林阿姨經常會做很多小豆包,送給她吃。
雷震重又下樓,看了一眼端碗看着他的安檬,像剛想起什麼似的,“今天去哪裡,就讓老吳送你。”
她低頭用勺子舀了一口清粥,輕啜了一口,一聲不吭。
雷震親自到廚房看了看菜品,點了點頭。老吳把東西搬進了後備箱。
蘇米用一支黑色髮卡把頭髮向後別住,左手掐腰,右手拿着一柄牙刷,刷了一嘴泡沫,對着鏡子邊刷邊做各種鬼臉。
盛飛忽然打來電話。
她按成免提,邊刷邊聽他說。
“晚上到我家來吃飯好嗎?我姑姑從加拿大回來探親,很想看看你。”
蘇米的牙刷頓時停在嘴裡,她匆忙漱了漱口,“今天啊?可不可以不去啊?”
“不行!你如果不想讓我揹你去,就自己主動點。”
“哦。幾點?”
“現在。”
“不是晚上嗎?”
“可是我現在就想見到你。”
“啊!”她望着鏡子裡的自己,一臉的驚慌失措,一臉的心虛沒底。
“開門吧。”盛飛飽含濃情蜜意的呼吸聲隔着門似乎就可以聽到。
“啊?”
盛飛站在門口,給目瞪口呆的蘇米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新年快樂!我是第一個送給你新年祝福的人嗎?”
“哦。呵呵。”蘇米顯現出受寵若驚的神情。
午夜十二點,雷震給她發來一條信息:新年快樂,蘇米!
所以——
其實他是第二個人。
“是不是?”他興奮地捏着她的小臉蛋。
“是,是。”這種事,那麼較真幹什嘛!她邊想着,邊用手擺脫他不安分的雙手,徑自走進屋裡,他也跟了進來。屋子裡隨處可見外套、圍巾、毛衣、褲子……就被那麼隨意地撇在了不同的地方。
“小米同志!你這家也忒亂了點兒吧?”
盛飛說着,忙徒手開始收拾了起來。
“你別收拾啊!我一會兒該找不着了!”她從他手裡拽走圍巾,隨手又扔在了靠牆的餐椅上。
“幹物女!”
“哈!”蘇米嘻嘻哈哈地笑笑,盤腿坐在沙發上,繼續專注地看着電視劇,也不招呼盛飛。
盛飛覺得蘇米不冷不熱的態度,讓他有點尷尬。剛纔設計好的見面場景,似乎也沒起到什麼熱烈的效果。
蘇米纔想起什麼似的,指了指左側的沙發,“過來坐啊!站着幹什麼?”
盛飛走過來,坐下,看着蘇米盯着屏幕哈哈地傻笑着,心裡一片荒涼,像從車上下來,灌了一脖子風似的從頭冰到腳。
“小米,不如我們去看電影啊?”盛飛猶記得向她表白的那個觀影日。
“今天去哪都是一堆人,不如在家裡待着省心。”
“那,我們去逛逛商場啊,給你買新年禮物,你隨便挑。”
“商場東西那麼貴,東西一點都不值。你知道爲什麼商場東西那麼貴嗎?管理費,進場費,促銷費,還有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你算算?一個100元錢的東西,進了商場就能賣到500元。你說,划得來划不來?”
盛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早已對她的怠慢態度感到忍無可忍。
“蘇米,咱們能談一談嗎?”
“一會吧!”蘇米敷衍着,電視劇正看到最關鍵的時候。她絲毫也沒察覺到他的不滿。
“你總不能因爲我喜歡你,就可以如此隨便地對我吧?”盛飛沒忍住,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沒有沒有,你別多想啦!”蘇米從來不信他會說出這麼拐彎抹角的話,也沒在意他此時的委屈。
“你起來!”盛飛的血氣方剛終於佔了上風。
蘇米心一緊,覺得來者不善,忙轉過來,茫然地盯着一臉怒氣的盛飛。她終於肯正面看着他了,很嚴肅,很正經,其實也是很驚懼。
“你要幹什麼?”蘇米心裡忽然涌起了絲絲恐怖。
“你能對我好點兒嗎?”盛飛忽然攥住她的雙手,滿臉的怒氣加着怨氣,看起來像個任性的孩子。
“我怎麼你了?什麼叫對你好點兒?”她使勁掙脫,未果,驚駭的眼神望着滿臉肅殺的盛飛。
盛飛把她推到沙發靠背,她緊閉着眼睛,使勁低頭,做出自我防衛的姿態。他頃刻間鬆開了她的雙手,頹廢地穿過客廳,推開門默默地走了出去。
蘇米睜開眼睛,屏幕上的電視劇還在繼續播放着。她賭氣關掉電視,才喘着粗氣,逃過一場劫難般的放鬆了下來。
盛飛一定知道了什麼。她的抗拒,她的冷漠,他如果還沒有察覺到,那纔是真正的白癡。
但是。
她不能當別人的第三者,她就應該安分守己,做個對得起誰誰的蘇米。
當她明白應該把他追回來的時候,卻有另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又不喜歡他,幹嘛爲難自己,爲難別人?”
她使勁甩掉了那個讓她惶恐不安的聲音,穿好外套,揣着手機,帶着車鑰匙,拿着錢包,才關好房門,坐着電梯下樓。她明知道,這麼磨蹭的結果就是,早已經放任盛飛跑了。
剛走到樓前的臺階,她卻遇到了緩緩停駐的黑色奔馳。雷震停好車,後車門緩緩打開,一個長得一副江南水鄉嬌小、白皙面容的女人走下車來,這就是那個失聰的小阿姨了?
蘇米猶豫了一下,向雷震道,“雷總,我今天有點事。”
“沒關係,你忙你的。把鑰匙給我。”
蘇米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掏出房門鑰匙,交到雷震的手上,她頓了一下,拿鑰匙的手忽然又縮了回去。他忙攥住她的手,“你的家,不方便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