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嚴小陌說的嗎?剛纔在報社門口遇到了她,她說到醫院來看你。我到郊區的突發現場去了,原來還以爲趕不回來了呢。”
蘇米這時候才注意到他後背還揹着一個大大的黑色揹包。
“那你,不用回報社了嗎?”她抹了一把眼淚,詢問道。
“我在病房裡邊辦公,邊陪你,一會修完圖片,給主任發過去就行了。”
蘇米看着盛飛脫下外套,背對着她坐在病房裡的一方小桌子旁,從揹包裡掏出筆記本電腦和單反,開始導照片,修照片的背影,也是看癡了。
男生認真工作起來的樣子,確實挺迷人了!盛飛不時轉過來微笑地看看她,心裡甚爲滿足。蘇米靠在牀頭,拿起盛飛買來的最新時尚雜誌,百無聊賴地翻了起來。
行政經理敲了幾下門,輕聲推開雷總的辦公室,手裡拿着一張申請表,徑自走到雷總桌前。雷震低頭看着文件,伸手接過申請表,剛要簽字,執筆的手懸在了空中。金色的筆尖閃耀着低調的光芒。
“這是什麼?”他擡頭看了一眼行政經理,低聲問道。
“報社年底開年會的活動經費申請表。”這個相貌大方、得體的行政經理輕聲回覆說。
雷震停頓了片刻,點點頭,對她說,“先放在這兒吧。”
他仔細看了下申請表的各類名目,大到年會活動的場地租賃費用,小到一包吸管的費用——遊戲必備的道具,中間還有諸如手機、相機等等活動抽獎環節獎品的費用。
他翻到了最後一頁,看了看總數,心裡粗略地盤算了一下,嚯!各種費用的報價普遍虛高了不止一點點。
這就是行政部慣用的報價原則麼,只高不低?他把申請表隨手摔在桌子上,提起座機,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已經是晚上8點鐘,他微微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放下了電話。
今天竟然沒有人來送晚餐了。
行政部經理徐嬈自做主張讓食堂送餐,才發生這樣的事,她纔不想再主動找刺激了。最近雷總的臉色有些難看,不是萬不得已的事,她只怕退避不及,哪還敢迎難而上啊!
他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燈火,讓人更感覺寂寞和虛幻。他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和蘇米對話的界面,看了足足有三分鐘。
他清了清嗓子,把手機號碼撥了過去。
蘇米在病房裡走來走去,右手背上還彆着吊針頭,上面貼着幾塊細長條的白色粘膏。
“你小心點行不行!我害怕我媽突然過來查房,看到了,再罵我。”
“原來你是因爲怕你媽,纔對我好的?”
她歪着頭看着盛飛一臉的無可奈何。盛飛站起來,走過來忽然抱住了她,“我怎麼覺得你有點發燒呢?”
“沒有啊!我怎麼不覺得?”她舉起那隻插着吊針頭的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
“讓我看看。”他說着,就用雙手捧起她的臉,裝作用額頭頂她的額頭,卻是要偷偷地吻下去。蘇米的心忽然緊張得亂跳,剛要抗拒,電話鈴聲就十分湊巧地響了起來,他泄氣地鬆開她,她蹦跳着到病牀上去拿手機,盛飛站在後面,搖搖頭,又回到座位上修圖。
“蘇米……我是雷震。”
“啊!”
蘇米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轉身看了一眼盛飛的背影,感覺他好像隨時都會轉過來看她驚慌無措的神色似的。
對了!
她馬上躲進病房配備的洗手間裡,反手將門輕輕鎖好,纔對着電話,十分羞澀地回覆了一句,“雷總好。”
“哦,你怎麼樣了?”他的聲調卻是不急不緩,不高不低,不驚不擾。
“好多啦。”蘇米輕鬆歡快的聲調掩蓋了面對他的強烈緊張,忽然就想起剛纔那個夢,伸手拉不住的惆悵、哀傷忽然猛烈襲來,聽着那真實而熟悉的聲音,頓時覺得物似人非。她捂住手機話筒,竟有淚珠默默地滑落到腮下。
“那就好。哦,你的檢討書……在我這兒。”
“啊?什麼?”蘇米驚叫了一聲。
莫非?就是了。
原來是雷震編的謊話。
“我接受你的道歉,也希望你可以原諒我之前的態度。”
蘇米一時語塞。只要他主動向她靠近,她的所以抱怨、鬱悶,全都會灰飛煙滅。
“雷總,您,您太客氣了。”她呵呵笑了起來。
“哼。”這個傻丫頭,他笑笑,眉峰一挑,“不客氣。”
盛飛修圖修得枯燥了,想和她聊聊天,轉過來竟發現蘇米不見了,他一時沒多想,便走出病房,到整個走廊裡轉了兩圈。蘇米掛斷電話,擰開水龍頭,洗淨淚痕,記憶卻還停留在上一秒。
她開門走出洗手間,卻與剛進到病房的盛飛正巧碰上。
“你一直在洗手間裡?”
他恍然大悟般笑了笑,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哦。我怕你說我,就躲在洗手間裡玩了一會小遊戲。”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怕我了?”盛飛覺得蘇米的話說得有點古怪。她竭力表現出一臉的真誠和膽怯,盛飛到底還是被蘇米的話攪動得心裡暖暖的。他親暱地湊過來,想順勢親親,卻被她溫柔地抗拒了一下,“玩遊戲玩得眼睛疼,困啦!我要睡覺啦!”
“你還有一瓶點滴沒打呢。護士站的護士剛和我說的。”
“明天吧,明天吧。”
護士一邊推車進來,一邊確認病人的名字,“蘇米,對嗎?”
“對,蘇米。”盛飛把牀邊的椅子拿走,給護士讓了讓位置。
蘇米從泛起淡淡的消毒水的被子裡,乖乖地伸出一隻胳膊來。盛飛伸出溫潤的手輕輕地捏住肌膚白嫩如藕的胳膊,像是怕她會倏地再抽回去似的。
元旦前的最後一天,蘇米終於又滿血復活,回到報社上班。
嚴小陌湊過來,低聲道,“好好的不在家休息,跑過來幹什麼?今天只上半天班,虧你真會挑日子當先進。”
“就你會挑刺。我這不是工作要有始有終,有頭有尾嘛。”
“嗯!看出來了,比我有覺悟。”
部門同事看到蘇米大病初癒,也都不免過來或多或少地寒暄了幾句,彼此都客氣地應付一下固有的同事關係。
衛主任進到辦公室,擡眼看到蘇米,立刻春風拂面般,“蘇米,休息好了嗎?”
蘇米坐在座位上,邊打開電腦主機,邊笑盈盈地對着衛主任說,“沒什麼大礙了。”
“哦,來來來,我正好有事找你。”
嚴小陌朝她故意吐了吐舌頭,那表情擺明在說:讓你積極!
“我們今年報社的年會,需要置換一些活動獎品,還有一些活動設備。你那邊客戶不是有家電,數碼之類的產品嘛,看看能不能用廣告置換過來。”
“哦。行呀。我這就打電話問問。”蘇米接過置換清單,低頭看了看。
章若玲剛做完一個EXCELL表格,不知道怎麼計算裡面的一個數值,她擡起頭朝辦公室看了一眼,王然正巧拿着剛打印好的幾頁A4紙走了過來,她忙朝他悄悄地招了招手。
作爲SG電子出名的文武兼備大“表”哥,在這個得表格者得天下的跨國公司裡,王然顯然十分吃得開。天天私下求教他做表疑難問題的花樣妹子,那真是海了去了。
章若玲卻是自己邊工作,邊琢磨,從來也不找他。這讓他一直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所以當章若玲罕有地向他招手的時候,他根本沒有看到大理石地磚上,業已翹起的一塊失效的插座蓋。他大步朝章若玲走去,那翹起的插座蓋像是吃住他的鞋一樣,讓他猝然踉蹌了一下,腳踝馬上就崴了一下。他忍着痛,馬上調整好步伐,走了過去,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章若玲欲起身給他讓座,他低聲說,“你坐,我告訴你,這個數值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