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蘇米訕訕地點點頭。
從醫院走出來，他精神似乎好了很多。蘇米對他一路無話，叫上出租車後，問他去哪？他說了一下地址，竟然是她家的。
“說你家地址，你幹嘛說我的？”
“先送你。”
“用不着。你要是這樣。那我就下車。”
“哼。”雷震有點不屑，“有點脾氣。”
車開到報社附近一家高端小區門口停下。
蘇米不禁驚訝，“你家住這？”
“下車吧！到我家坐坐。”
“不去了。”
“那好吧。司機，掉頭。”雷震說着，就晃晃悠悠從車上下來。蘇米到底不放心一個醉酒加腦震盪的人獨自回家。她遞給司機車錢，下車一溜小跑跟上了他。
進到雷震的家，她才知道他到底有多闊綽。這個樓盤開盤的時候滿城廣告轟炸，最小戶型的面積也要160平。至於單價，在全城也能排在前幾位了。
裝修的品質更是一看便知沒少下功夫。她忽然就想起了安檬。設計應該出自安檬之手吧。但奇怪的是，至少目光所及之處不見任何女性色彩和風格的東西。
雷震進到洗手間過了好一會纔出來。人已經精神了許多。蘇米坐在客廳沙發上，像個規矩、拘謹的木頭人。雷震去廚房給自己和蘇米各倒了一杯水。蘇米覺得這種居所和自己的沒什麼好比較的，也就沒什麼參觀的慾望，看他好像也沒什麼事，於是在他給她拿來這杯水的時候，就要起身告辭。
雷震說，“我想和你聊聊。”
蘇米一頭霧水，“聊工作？”
“我們就不能聊點別的？”
“哦。”蘇米鬆了一口氣。
雷震坐在側位沙發上，悠然地喝了一口水，像品紅酒。
“以前學校報社的瑾一，你還有印象嗎？”
“瑾一學姐？”蘇米當然記得！她直到現在，還留着一條紅圍巾，是瑾一學姐送給雷震的。她到現在還記得，瑾一曾經拽着她身上的紅圍巾，問她雷震去哪了？她怯怯地回答，“我不知道啊！”
瑾一雙手晃動她的肩膀，差點把她晃暈。如果當時不是胖東拉走瑾一，她的腦袋早就撞到了走廊的白牆上。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坐着他的司機開的車回學校的嗎？大家都看見了。”瑾一發瘋似的質問她，好像是她施了魔法讓他消失了似的。
是呀！那天早上，她剛從酒店VIP客房中醒來，就有人給她送早餐，還有人打電話，說安排好了車，隨時可以送她回學校。
“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他的車呀！他有車嗎？還有司機？那個長得像韓寒的大叔？”
“你能不能不裝傻，裝單純，裝無辜啊！”
蘇米百口莫辯，只知道雷震給她發了一條短信，說“傻孩子，不要耽誤了上課。”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她電話號碼的。
就這些。
但今天，蘇米納悶他爲何又重提過去的事。
“怎麼？瑾一學姐去哪家媒體當領導了吧？主編？主任？”
雷震搖搖頭。
“她得了很重的病，想見見曾經一起工作的校友。”
“啊！”聽到這個消息，蘇米的心微微一顫，記憶中，瑾一的驕橫還能浮現出來，“她怎麼會？”
“前幾天胖東給我打的電話，你認識胖東吧？”
“哦。幫過忙。”蘇米對胖東的印象很好。
“幫什麼忙？”雷震恍然想起來，那次聚會，胖東想把喝多的蘇米扶起來，被他攆走。
“咳，不提了，無關緊要。”
雷震口很渴，起身去廚房又倒了杯水。
“瑾一學姐，當年好像很喜歡你。”
“這種事兒奇怪嗎？喜歡我的女孩，多了。”雷震不以爲然道。
蘇米愣了一下，“你難道沒喜歡過瑾一學姐？”
“喜歡。”雷震笑笑，“每個女生都有可愛的一面，值得喜歡的地方。我這個人，從來都不是個小氣的人。”
“嗤！”蘇米鄙視地笑他。
“你去嗎？明天。”雷震換回淡然的表情問道。
“那子軒怎麼辦？”
他壞笑，“讓你媽媽帶他一天。”
“嗯？”蘇米好氣又好笑，“我媽也不是保姆。”
“那你不去？”
蘇米被他激將了一下，感到很沮喪，“我要回去和我媽商量一下。”
“你媽媽一定會答應的。我看得出來，你媽挺喜歡這孩子的。”
蘇米並不否認他的觀察力。
“胖東說，瑾一最想見的人，其實是你。”
蘇米愣了一下，“我？你確定她最想見的人不是你麼？”
雷震笑笑搖搖頭。然後，他走過去，坐在她旁邊，輕聲問她，“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蘇米忽然覺得周遭的空氣有點稀薄，讓她喘不過氣來。
“哦，有，明天幾點去啊？”
雷震哭笑不得地看着一本正經的蘇米，“除了這個問題呢？”
“哦，大概幾點回來啊？”說完，她就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你爲什麼不問我，過去的事？”
“過去？”
過去的事，蘇米要問的可就多了，選哪一件呢？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第二天他怎麼就不辭而別了？這些年，他過得好嗎？
他現在是個先喝醉了，又遭遇腦震盪的人，今天說了什麼，明天他會記得嗎？
蘇米不語。
她只覺得自己臉紅了。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面對他。胸悶到極點。
雷震左手支住頭，呼吸平穩均勻，似有話在心中醞釀。蘇米木然坐着，輕輕轉頭，低垂眼簾看他，一雙深邃的眼睛正怔住，認真地盯向她。像猛獸慾衝撲過來之前對獵物居高臨下的審視。
蘇米的心瘋狂的撲騰個不停，她立刻跳了起來，連告辭也不屑於說，匆忙換上鞋，逃了出來。
酒不是好東西！
喝多的人沒臉。
蘇米跟着一位女士一同坐電梯，那位女士看了她一眼，她按了一層，那位女士則是負一層。
走在園區裡，竟然一個人也沒看見。高檔住宅園區這麼缺少人氣嗎？
她走到門口，等着有人過來刷卡出園區。
夜色下，秋天的寒，如一件溼溼的外套，搭在身上，冷得她直打寒顫。
等了十分鐘，園區裡仍不見一個人影。她的手指在手機上試探了半天，纔將熟悉的號碼撥了出去。這次，雷震的電話很快便接通，像一直在等她的來電似的。
等了一會，一個長長的影子慢慢移動過來，月光把他的輪廓從黑暗中撈出來。她站在園區出口處，看他刷卡，輕輕地推開柵欄門。她說了聲謝謝，從他身旁走了出去。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卻在她心裡撞擊出沉重的聲響。
她猜，難道他曾經喜歡過她？另一個聲音卻從心裡發出了一絲嘲笑：別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