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蘇媽媽嘲笑道,“你們的感情?兩、三年前,你怎麼忽然走了?幸虧當時小米陷得不深,現在她和盛飛馬上就要結婚了,你卻非得回來打亂她平靜的生活!”
雷震默然地聽着蘇媽媽字字誅心的話,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蘇媽媽正色道,“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不指望她嫁給總裁、富二代,只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
“還是要謝謝你,替我們照顧了她這麼長的時間。”蘇爸爸到底還是中肯地對他表示了一下感謝。
“我想,她不久就會醒的。”雷震輕咬了一下嘴脣,低聲說道。
“那就不勞煩您的尊駕了。”蘇媽媽恨不得馬上把這個人攆走。
雷震起身,禮貌而剋制地說道,“我知道,岳父、岳母是今天才下的飛機。如果您二位同意的話,我希望明天再把我換走!”
“這……”蘇媽媽愣了一下。
“嗯。”蘇爸爸大氣地點了點頭,轉而對自己的妻子說,“那我們就明天再過來!今天,我們先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吳叔,幫我送一下我的岳父、岳母。”
“你不要這麼叫我們!我們根本就不認可你!”蘇媽媽打斷了他。
他自嘲地笑笑,“吳叔,慢點開車。”
蘇媽媽走到蘇米牀前,拉起她的手,才猛然發現了,她無名指上那顆碩大的鑽戒!
她看着扎眼,於是悄悄地、輕輕地用手要去摘那顆鑽戒,蘇米的手因爲過敏而呈現出浮腫現象,那枚鑽戒牢固地箍在無名指上。她稍微用力地拽了一下,蘇米的手忽然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蘇媽媽驚訝道,“小米!”
屋內的人全都圍了過去。雷震冷峻的臉,漾開了迷人的笑容。幾個人喊着,“小米”,“醒醒”。
蘇米覺得渾身疼痛不已,眼皮沉重地很難睜開,她只得很努力地動了一下自己的手,雷震牽起那隻手,低聲道,“小米,你已經昏迷一個月了。”
蘇米覺得自己像一灘沒有骨頭的肉,隨大家揉捏,一點反抗也沒有。她努力地掙扎了一下,才費勁地睜開了迷離的眼睛。
“你醒了?”蘇媽媽驚訝道。
她的眼光混沌而迷茫,好像眼前的人統統都不認識了似的。
“小米!我是你媽媽!”
“小米!我是你爸爸!”
她機械地點了點頭,緩慢地轉過頭來,看了看雷震,眉眼忽然一抽動,“雷師兄?”
“啊。”他遲疑了一下,忙點了點頭。
“你怎麼在這?”她輕聲輕氣地問道,“我曠課很久了嗎?完了!要掛科了!”
三人面面相覷,一股悲涼朝心頭襲來。
雷震捏了捏她的手,柔聲低語道,“你已經畢業了,而且已經工作了很多年。”
“工作?”她想了想,目光瞬間亮了起來,“我畢業了之後,去了報社?老主任走了之後……我想起來了,你是雷主任!”她眼前一亮。
他皺了皺眉,然後笑笑,“你還能想起什麼?”
“心疼死媽媽了!”蘇媽媽打斷了雷震的啓發,試圖繼續攆走雷震。
“想不起來了。我的腦袋疼得很啊!”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啊,既然蘇米醒了,就不勞煩您了,請您早點回去吧!”蘇米媽媽立刻對雷震客氣道。
雷震詫異地看了一眼言而無信的蘇媽媽,忙對蘇爸爸道,“蘇米醒了,您們可以回去踏踏實實地休息了!”
“笑話!她最想念的人當然是自己的父母!我們是不會走的!”蘇媽媽據理力爭地辯解道。
雷震也不與之爭辯,他輕輕地對蘇米道,“你要乖乖的,我先回去了。明天我會再來。”
蘇米雙眼望着他,一臉平靜,就在他轉身欲走之際,她嘴微張,又閉合上。蘇爸爸靠了過來,細心地問她,“你想說什麼?”
她低垂着眼睛,一副難受的樣子,讓人看着十分心疼。
“別走……”她有氣無力地挽留着那個正被驅逐的人。
蘇媽媽失望地看了蘇米一眼,低聲道,“你因爲他,差點小命就沒了!”
她似聽非聽地執着道,“雷震,你不許走!”
雷震背對着她,忽然站定。
想起那年,她酒醉後,理直氣壯地拉住他的手,臉頰紅潤得像蘋果,就那麼直白地命令他,“不許走!”
他轉過身的時刻,再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讓他走。
蘇媽媽和蘇爸爸看着他一臉不可阻擋的傲然神色,驚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了。
蘇米一定是還沒清醒!否則,一向含蓄的她,從來不會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雷震鬆了一口氣,她到底還是在乎他的,很在乎,很在乎。
“既然小米執意要他留下,我們就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來!”蘇爸爸壓低嗓音,對蘇媽媽好言相勸了半天,“她看起來,還沒有完全清醒,我們違逆她的意願,萬一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反而不好了。我看他,也不能跟我們玩什麼花樣……”
“那,我們明天再過來!”蘇媽媽終於退讓了一步。
吳叔對他們道,“請!”
他們沒有再推辭,於是一前一後,從病房內走了出去。
雷震對她溫暖地笑了笑,“小米,你知道你在哪嗎?”
她疑惑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失憶了嗎?”
“失憶?”她覺得頭痛欲裂,“我想休息。”
“好!”他說道,“但是不許一覺又睡好幾天!”
“我又不是熊,怎麼會冬眠?”她茫然地說道。
“你會一直陪着我的,對嗎?”她執念道。
“是。”他笑笑,很踏實,很溫暖。
她莞爾一笑,“我好睏!”
他心裡忽然針扎般疼了一下,真的很怕她還會陷入昏迷。她卻已經闔眼,吐出着平穩的呼吸。
她的甦醒,如曇花一現。他心有的隱憂,不敢多想,只希望這只是自己的胡亂猜測。
第二天。陰雨綿綿。
蘇米是被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的。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窗外的天空灰濛濛,斷了線的水滴噼裡啪啦地砸向地面。
她側過頭,看見他坐在沙發上,睡得很沉,身上蓋着一層薄被。她微微皺眉,冷靜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
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沒有什麼感覺。她掙扎着坐了起來,擡起右手,纔看見自己的手背上,尚有打點滴的針眼,和還沒有來得及摘下的醫用粘膏。
她又看了一下左手,差點嚇了一跳!
一枚碩大的鑽戒!雖然窗外是陰天,但絲毫不影響那鑽石的璀璨光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低頭要去摘那枚鑽戒,卻怎麼也拽不下來。五根手指像注了水似的慘白、通透、腫脹。
“我爲什麼會在這兒?”她痛苦地想了想,“那個討厭的傢伙爲什麼會在這裡?”
她一瞬間想起,孩子一定保不住了!她打了那麼多的點滴,孩子根本不可能不受影響。
她自責地嘆了口氣,到底沒有保護好腹中的胎兒。
看着他熟睡的安然神情,她倒吸一口冷氣,暗想,此地不宜久留!
鑽戒!碩大的鑽戒!
過幾天再解決這個麻煩的問題吧!
她悄悄穿上放在病牀下的鞋子,輕手輕腳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她的那套衣服已經被冰姨洗乾淨了。此刻,她穿上那身衣服,背起昏倒那天的斜挎包,拿起手機——這個也很容易找到,她低頭看了看是否有老衛的催命連環CALL!
竟然沒有!
好失望!
她微皺了一下眉,轉而義無反顧地從病房走了出來,低頭穿梭在人潮涌動的醫院走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