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外婆的遺囑在來洛杉磯前,方仕禹已找律師過來跟外婆商量過,關於老人家的遺物,遺產,除了祖傳嫁衣,其他都給林宗顧。
林外婆的存款不多,只有二三十萬,還有十數樣珠寶,加起來有五六十萬左右,但如今那套祖傳嫁衣不知所蹤……
林外婆的遺屍火化,火葬場的人員裝她的骨灰裝入骨灰盒,讓她的親人將它帶回到故鄉。
氣溫一天比一天低,回到A市那天,正遇立冬,很冷。
方仕禹在回國前讓人給林外婆買好了墓地,陪林依曼回去之後,以便把外婆的骨灰安葬。
公墓地裡,新立的墓碑上,貼着林外婆的近期的黑白照,她看起來笑得很開心,照片下是外婆的名字楊芳華,石碑前是放骨灰的墓格,正等待着外婆進去安眠……
林依曼捨不得,捨不得放外婆一個人在那蓋滿冷硬水泥的墓地裡,天這麼冷,老人家最怕冷了,所以每年冬天,她都會爲外婆準備好幾個暖水袋和暖器,讓外婆可以暖融融的入眠……
那墓地那麼冷,外婆怎麼睡?
“外婆……”林依曼瘦小的藕臂,抱緊外婆的骨灰盒,滿臉淚如雨下,滴打在盒面上……
方仕禹站在她身旁,伸手緊摟着她哭得顫抖的弱小肩膀,看着她傷心無助的抱着外婆的骨灰盒,他的鷹眸裡滿是心痛:“曼曼,乖,別哭了,你這樣會讓外婆很擔心的,聽話,讓外婆休息吧……”怎麼辦纔好,她一直哭,他束手無策,她是那麼的讓他心好痛,無法放心。
林依曼含淚點點頭,可是手足卻不願意邁前一步,她的心捨不得放開外婆……
“曼曼,讓外婆走得安心點吧……”方仕禹拿着手帕,輕柔的給她拭着滾滾滑落的晶瑩。
“好……”林依曼哭腔顫抖不清,艱難的把邁前一步,緩緩蹲下身,抱着外婆骨灰盒的那雙小手抖得不像話,卻仍然動作極輕的把骨灰盒無聲放下,回手給自己擦了把眼睛,方仕禹彎身蹲在她旁邊,伸手把墓地石板。
從墓地離開,林依曼要求方仕禹帶她回林家一趟,她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是外婆的可以帶回景山的家裡,景山的房子是先前打算買給外婆養老用的,結果外婆都沒能去享受一下清福,就撒手人寰……
回林家的路上,經過她小時候上的幼兒園,小學門口那個十幾年都沒變化過的鐵欄柵,那時,外婆總是站在鐵欄柵外,目送她進教室,放學了,拿着零食在那裡等着她,最喜歡外婆了……
還有那個每天晚飯後,陪外婆一起散步的小公園,那裡總會遇到很多友好的鄰居,跟她和外婆打招呼……外婆每次都會在鄰居們面前誇她,外婆那時笑得很開心……
只是以後,她再也不能陪外婆到這裡來散步了,林家破了,散了,那熟悉的林家門前小院,早已一片枯枝腐葉,頹靡荒涼,推門走入,滿屋狼藉,冷冷清清,毫無生氣……
大半年前她還天天遭林家欺負,她被趕出林家的陰影,繞過樓梯,走進外婆的房間,屬於外婆的熟悉氣息在空氣裡淡淡瀰漫,牀尾是被撬爛的保險櫃……這不是林宗顧乾的,還能是誰?
她對這個林家很失敗,從前她一直希望這裡會是她的家,只是到最後它仍然不可能是一個家……
坐在外婆牀邊,拉到牀頭櫃,意外翻到外婆的老舊相冊,拿出來,翻開,有外婆年輕時照片,上面還有一張模糊不清的黑白照,那是外婆跟外公結婚時的合影,穿着的正是祖傳嫁衣……
這張照片,林依曼從未見過,如今卻讓她看着更加傷心……
“曼曼,回家了。”方仕禹拿過她手裡的相冊,拉起她,帶她回家,林家是個傷心地,不想讓她再待下去。
養育了她十數年的林家,如今斷了個徹徹底底,也許對她來說,是件好事。
回到家,林依曼坐在房間裡,翻着外婆的相冊,邊哭邊看,最後哭淚了,抱着相冊睡着了過去……方仕禹讓劉嬸拿了個冰袋過來,給林依曼敷眼睛,這些天裡她沒日沒夜的哭,再哭下去,把眼睛哭瞎了怎麼辦?
偏生,方仕禹又無奈何,他錢再多,勢再大,也無法幫她讓外婆復活過來……
這夜,林依曼睡得渾渾渾噩噩,反覆做惡夢,方仕禹醒着,側睡在她身邊,一遍一遍安撫着,給她擦眼淚,摟着她在懷裡,希望能給她安心……
林依曼情緒持續消極了近一個星期,東西吃得少,又不願意喝水,整個人兒憔悴不堪,消瘦一大圈,方仕禹真不知要拿怎麼辦纔好,看到她模樣,他的心都碎了……
只是陪着她,哄着她,疼她,都不能足夠讓她開心起來……
“林依曼,外婆走了,你可以傷心,你可以哭泣,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外婆走了,不止你一個人會傷心,會痛,你有沒有好好看一眼,在你身邊的方仕禹,他一直在陪着你,照顧着你,只是想讓你振作起來,開心起來……”方仕禹兩手緊緊抓在她肩膀上,喉嚨哽咽着對她低聲咆哮。
她痛,他比她更痛。
林依曼聞聲恍回神,神色木然的看向方仕禹,那張原本清爽的俊顏上,如今憔悴疲憊不堪,劍眉顰成深川,那雙鷹眸裡更是佈滿了血絲,紅得嚇人……看得她心裡沒由來一陣揪痛……
“對不起……”林依曼轉身抱住方仕禹,啜泣不清的反反覆覆道歉。
“笨丫頭……要是想道歉,那就好好活着,開開心心的給老子笑着……”方仕禹寵溺而心疼的警告着,他只是想要她快樂的渡過每一天,只要她能恢復笑靨,他才能跟着開心起來……
“好……好,曼曼一定好好活着,開開心心的笑……”林依曼輕輕推開方仕禹,擡起小手擦去眼淚,咬着小脣瓣,刻制眼淚掉下來。
外婆走後,她的世界裡一處灰暗,時間裡恍恍惚惚,腦海裡都是和外婆相處的曾經……失去至親的親人,是她畢生所不能割捨,但又無力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