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季澤夜的眼睛,紅了。
……
“媽,小心點。”
只見,季澤夜抱着笑得癡傻的女人,放在了竹藤下的鞦韆上,一邊輕聲的說着,生怕打擾到了母親的開心。
季澤夜站在鞦韆的一旁,輕輕的幫母親搖着鞦韆,安靜的守着。
……
陽光傾瀉,照在女人白得不正常的臉頰上,竟然浮現了一層少女般歡樂的紅暈,乾枯的脣瓣,咧開的笑着,甚至----
季澤夜看見了他的母親,那雙永遠空洞時而發瘋狠毒的眼睛,也眼角彎彎,在陽光下閃爍着光華的流彩。
亦如三十年前的顧安雅,永遠笑得如朝陽一般的美麗動人……
不知道爲什麼,就在這一刻,季澤夜很想問母親一個問題,他總覺得,這個可憐的女人,或是隱埋了秘密……
因爲年少時的小男孩,看見的母親臉頰上黯然的漠視,似乎,有着太多他直到現在都無法看懂的情愫。
……
輕輕搖晃的鞦韆,帶動了一陣夏日的風。
在高山之頂,更加的清涼愜意,卻拂不去男人心頭逐漸濃郁的顏色。
“媽---”
季澤風輕晃着手中的繩索,叫着已經沉醉在自己世界裡的女人,
“您恨爸嗎?”
男人的聲音,亦如剛剛的平靜淡說。
可是,他的心,卻緊緊的收縮着,壓迫着所有張弛着的神經。
這是他二十年來從未問出口的問題,也是他不願提及的。
也許,會一觸即發,又或許,已經瘋掉的顧安雅早就不知道他說的是誰了。
畢竟,母親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
沒有得到任何的答案,卻不甘心的季澤夜,終於還是忍不住的繼續問着,聲音,也變得有些急躁,卻仍舊努力的壓制着:
“媽,您恨季琛天嗎?您恨他嗎?!”
愛,也是一種傷害。殘忍的人,選擇傷害別人;善良的人,選擇傷害自己。
而他的母親,就是被傷害的那一個。
季澤夜衝動了。
鞦韆上笑得終於像個正常人的顧安雅,突然一下子---
乾枯卻咧開的笑着的嘴角,一瞬間的僵住了!
彷彿是聽見了什麼可怕的鬼故事一樣,微微浮現的紅暈抹去,變得更加慘白,就像冷藏櫃的冰屍一樣!
閃光的眼睛,在同一時刻,竟然毫無徵兆的流下了兩行濯然的眼淚!
女人臉頰上僵硬的表情,逐漸的開始扭曲,痛苦而絕望,就像是心臟被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割着一樣,那種灼痛……
顧安雅從未曾有過如此強烈的反應!
季澤夜手中搖晃的繩索,一下子頓住了!
他剛剛說了什麼!
季琛天!
難道媽媽還記得季琛天?!
曾經的回憶是痛苦的,所以,他的母親纔會選擇放棄它們,把自己鎖進了最純潔的世界裡,無情無擾,無紛無爭,活得比所有人都瀟灑……
可是,媽,真的要這樣活下去嗎?!
他的母親,不該這樣的……
男人緊握着繩索的大手,開始微微用力,攥緊了。
季澤夜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直裝在褲子口袋裡的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