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時, 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開車回來的路上,兩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誰也沒有提剛纔發生的事, 直到下車時, 她說了聲謝謝, 他說不客氣, 然後便互相道別了。
官苧站在房門前面找門卡的時候, 頭腦仍是微微發熱的狀態,有些暈乎乎的,像是喝醉了酒, 又像是興奮過度,刷開門後也不開燈, 循着記憶中的方向, 把包包往桌上隨手一放, 整個人就撲倒在牀上了。
冰涼的被面貼在她的臉上,卻絲毫無法降溫, 伸手摸了摸,依舊紅得發燙。
她竟然就這麼跟男神表白了……
而且還是唱歌表白……啊啊啊啊……
這首歌確實是他們合唱團專門爲此次法國之行排練的,她作爲領唱沒法渾水摸魚,花了很大功夫去練習發音和音準……他應該有聽懂她唱的歌詞意思吧?
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意思呢?0.0
雖然臨上陣前還是慫了,只說是讓他聽聽好不好聽, 但這麼無緣無故地開唱, 他應該……知道的吧?知道的吧?
啊……好糾結……
同住的團員蘇靜一刷卡進來, “啪”地開了一房間的燈, 就看到某位副團大人在牀上像條鹹魚似的翻來翻去, 還全程捂臉,一副少女春心蕩漾的模樣……
哼哼, 絕壁有情況!
當即扔下手裡的東西,回身也撲到牀上,手腳並用壓住官苧,眯眼看着那張紅透的萌妹臉,嘿嘿一笑:“副團,快快從實招來,今天去哪裡鬼混了?”
“靜靜你回來啦……”她被嚇了一跳,看清來人後,調頭便抱住蘇靜肉肉的手臂蹭,“什麼鬼混……就是去玩了一下而已……”
蘇靜動了動手臂,沒甩開,索性也躺在她身側,出口的話可一點兒不客氣:“玩了一下?要不要照照鏡子,你現在的樣子都快上天了……快說,今天跟誰出的去?是不是那個Joy?”
“纔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嫌他煩。”官苧放開兩隻魔爪,捧着自己的臉翻了個身,伏趴在牀上,含糊不清,“跟一個朋友出去的。”
蘇靜想也不想就接口:“男朋友?”
噗,什麼鬼啊……
如果是就好了呵呵呵……
“本寶寶還是純種單身汪呢,哪兒來的男朋友?”官苧力證清白,態度極其堅決。
“哦……”蘇靜馬上轉過彎來,“那就是你喜歡人家咯。”
“……”這也能扯上關係?0.0
“默認?”蘇靜眯眼。
“不知道不知道……”官苧又開啓鹹魚翻滾模式了,結果“砰”的一聲滾下了牀……然後去拿衣服躲進浴室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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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穆雲琛剛洗完澡出來,隨意套了條褲子便走過去,拉開房門,露出顧昱那張臉。
他家人口不多,宅院卻大得很,顧昱有事沒事跟他一同來法國的時候,便直接借住他樓下的房間。
他側身讓人進來,扯了條毛巾擦頭髮:“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顧昱插着褲袋,轉身往躺椅上一坐,翹着二郎腿往後仰,姿態悠閒自在。
“你確定,要用中文,跟我聊?”穆雲琛掃了他一眼,隨手將微溼的毛巾搭在椅背上,然後坐在了電腦前,繼續剛纔未完成的事。
哦,他忘了,以這傢伙的中文水平,聊半小時估計還沒說得上一件事。
顧昱將雙手枕在腦後:“其實我就想問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怎麼,你要走?”
“嗯,國內正逢暑期檔,活動一波又一波的,助理追殺我的電話都打到我家那位去了,她煩得不行,讓我趕緊回去擺平。”
如果換了別人,只怕又該噴他秀恩愛了,可穆雲琛是誰,對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而且也不甚在意,直接回他:“我週二的飛機。”
週二啊……還有三天,顧昱打了個響指:“可以,訂機票預我一張。”
“你訂吧。”穆雲琛頭也沒回,丟了本護照給他。
“也行。”他知道好友一向沒興趣做這種瑣碎的麻煩事,不過還是湊過去看了他電腦一眼,“在忙?”
穆雲琛雙眼注視屏幕,不斷移動鼠標:“編譜。”
歌名是一行日文,顧昱沒看懂,“哦”了一聲就踢着拖鞋出去了,邊走還邊琢磨他不是才發過一首新曲,怎麼馬不停蹄又做下一首了,反手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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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天半的集訓,十分順利。
兩團適應了對方的節奏,需要調和的地方少了,進度就提上來了,間歇休息的時間也比前面幾日多一些,相對輕鬆。
而更加令官苧感到愉快的是,纏人得不得了的Joy同學,似乎也沒再靠過來套近乎了,至多是排練時往她這兒瞄幾眼,話是沒說上半句了。
她倒不是看不出Joy之前懷的是什麼心思,但一來她對他好感寥寥,二來她也有對象……不,是暗戀對象。
所以現在Joy終於看開了,她心裡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音樂會就在晚上舉行,下午團員們都出去放風了,唯有官苧留在後臺化妝間,清點一會兒上臺要穿的服裝和道具。
門忽然被人敲了兩下。
她擡頭看過去,發現是Joy的時候,心下一跳,但並沒有表露在臉上,只是微笑跟他打了個招呼。
Joy慢慢走過來,停在她的對面:“在準備上臺要用的東西?”
隔了一張桌子,很規矩的距離。
“嗯。”官苧應了一聲,看見Joy那雙總是目光炙熱的眼垂了下來,有些意外。
開朗熱情的大男孩躊躇片刻,才緩緩道:“對不起,官,前幾日是我失禮了,打擾了你。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哎?
什麼情況……
兩天前還緊追不放的人,不但想通了,還特地過來向她道歉?
官苧愣了愣,看向他依舊避開的視線,雖然不明白他爲何忽然轉變態度,但既然人家誠誠懇懇表達了歉意,也沒有做什麼不可原諒的事,她不接受的話似乎說不過去。
“嗯,我不會的。”她仍是笑了笑,比方纔真誠了幾分。
“好。”Joy也扯出了一個微笑,像是猶豫了半刻,目光落在她手下的袋子,“需要我幫忙嗎?”
她擺擺手:“不用了,謝謝。”
他的表情似有些複雜,但還是點了點頭:“好。那麼……先走了,再見。”
“嗯,再見。”
Joy安靜地離開了化妝間,她看了會兒,覺得他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哪裡怪,便低下頭繼續工作了。
******
晚上七點半,圖盧茲音樂學院的小禮堂內。
偌大的觀衆席漸漸被坐滿,暗紅色的幕布依舊緊閉,但全場已然安靜下來,無人言語。
嗒——
高高垂落的幕布被緩緩拉開,漆黑的臺上依稀見人影綽綽,卻並未亮燈。
每個人都在屏息等待。
“Je rêve son visage, je décline son corps……”
一道空靈輕柔的歌聲恍若自望不見的地方傳來,由遠及近,帶着溫暖的晨光,一步步朝眼前靠近,再靠近。
臺上的燈光一點一點亮了起來,照亮靜靜立於合唱臺架上的五十多位年輕人。
白裙黑衣,沉靜柔和,如同他們一同唱起的歌聲般,輕輕籠罩在聽者的心頭。
二層觀禮臺,一身西服的老教授伯恩坐在席中央,順着身旁年輕男人的視線望去,恰恰落在那位悄然回到隊伍之中的領唱身上。
“穆。”
“什麼?”
伯恩依舊望着臺上,眼裡卻多了洞察一切的笑意:“她就是令你迷茫的人?”
他愣了一瞬,隨即也輕勾了勾脣角,目光柔和:“伯恩教授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眼力。”
“那現在呢?”
剛纔聽他彈奏鋼琴時,老教授可沒有錯過琴聲裡,隱藏着不同於之前的篤定。
聞言,穆雲琛輕笑一聲,側眸望向明知故問的導師先生:“您不是,已經聽出來了嗎?”
嘿,這小子……讓他開口承認一句,可真難。
伯恩想起兩日前,在準備睡覺的時候接到這位得意門生的電話,說了一個名字,問他是否認識。那是還在學院進修的學生,學指揮的,正在帶一個大學合唱團,他就說認識,然後穆雲琛便請他幫忙,給這個學生遞個話。
至於話的內容是什麼……
伯恩看着臺上那位白裙飄飄的小姑娘,還是沒忍住,低低悶笑了兩聲。
沒想到啊沒想到,他這個清心寡慾、一心彈琴的愛徒,墜入情網之後,竟然是個……嗯,中文裡似乎有個詞更爲貼切,叫什麼來着……對了,醋罈子。
哈,好小子,真不愧是他伯恩的名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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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終了。
因爲要趕飛機,穆雲琛並沒有待到音樂會的結束,便伯恩道了別,開車前往機場與顧昱會合。
“我說你時間倒是掐得挺準,再遲兩分鐘,登機口就該關閉了。”接過美麗的空姐遞來的橙汁,顧昱還在絮絮叨叨抱怨他大遲到的事。
“咖啡,謝謝。”穆雲琛倒是不嫌煩,邊聽着他說邊單手打開電腦,手指微動,在翻看着什麼,“有事。”
“是是是,就您老事兒多。”他也就發發牢騷,終於說得口乾,悠悠喝起果汁不說話了。
“顧昱,”穆雲琛低頭喝了一口咖啡,雙眼依舊盯着屏幕,“你那時,是怎麼示愛的?”
“噗……”什麼示愛啊,這用詞真是……額,顧昱託着下巴,正要回憶自己當年被拒千百次的血淚史,卻聽他又說,“算了,沒事。”
啊?又沒事了?
顧昱在心裡哼哼兩聲,不知爲何,總感覺有事要發生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