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十九章 覆手天下爲卿傾

看着那邊嬉笑怒罵的靳長恭他們,蒼國戰王——軒轅拔拓,蒼國皇帝的三皇兄。此刻他臉色一片冷凝,暗中審視度量。

永樂帝!爲什麼靳國有資格前來商族競選,他的如黑豹一樣犀利的視線掃了一眼契,這就是她的鳳詣士?他腦子莫非抽了,爲何會放棄那麼多有實力、有能力的帝君,去選靳長恭這麼一個扶不起牆的阿斗?

魔窟洞主魔淵惑在江湖中是一個亦正亦邪的人,他認出靳長恭的身份了,亦知道她以前的所作所爲,但卻對她是極其不屑的,在他眼中靳長恭簡直就是一個腦袋空空,只懂得以武力震壓的暴君,此番前來根本不足爲患。

靳長恭輕描淡寫地劃過他們,卻也將他們眼底的鄙夷收入眼底,哼,這些人還真當自己是根蔥,這世界誰蠢誰知道,一羣狗眼看人低的渣男!

腹誹完後,就看見商族族長與商族衆人站在搭建離地約二米高的祭壇上,這是商族內聞的祭拜儀式,首先是那名青衣智者對着祭臺供奉的女媧神像恭敬而嚴謹地念祭詞,那些古文禱告她是一個字都沒聽懂,但是見商族衆人皆神情肅穆,像是在聽訟一件十分神聖的事情,這讓她不由得收起漫散隨意的態度,尊重以待。

契看見明明聽着自己不懂的語言,很乏味地等待,卻依舊肯認真地陪他們完成祭祀的靳長恭,再對比其它上位者那漫不經心,甚至有些不耐煩的態度,心中頓時產生出一種自豪的感覺,暖暖的。

而這一幕,也收進另一個清睿的視線中,他有些意外,亦有些怔忡。

等商族的禱告儀試完成後,商族族長胖呼呼的身子轉過來,拿着一支青翠綠石的權仗,他朝天張開雙臂,頓時那矮胖的身子也變得高大起來,他仰天虔誠道:“商族一直以盼平定亂世,匡扶明君爲戰火紛亂而失去家園,失去親人的百姓盡一份力,遂纔派了十位鳳詣士散於大陸尋找鳳主,統領商族一同踏熄戰亂,還天下一個太平安定。可惜,十名鳳詣士能夠回來的卻只剩七位,其餘三位皆不幸壯志末酬身先死。”

他深深嘆息一聲,雖末觀其顏,也能感到一種惆悵之意。長老們與智者聞言亦各有感受,皆黯然下來。

“各位既然是我族鳳詣士親自判斷選中的主上,必然是有安邦定亂,令人欽佩的能力。然而商族卻只能全力侍一主,是以望七位尊者能夠通過實力證明你們,而最終脫穎而出的那一位,我們商族將託之全部,爲之效命,至於落選的諸位,商族作爲補償,允許你們的鳳詣士將脫離商族,從此唯你們是命。”

蒼國軒轅拔拓一襲黑袍錦衣背手,劍眉入鬢,目似寒星微眯,他心中冷哼:他蒼國乃強國中的強國,竟然要跟這些弱國零散勢力相提並論,這一開始便是對他的侮辱。

“商族的族長,本王蒼國是何等實力,在衆國可謂是鷹與麻雀的區別,若你們肯與本皇子合作,不是會更早一點完全統一大陸的願望,何心捨近求遠!”

魔窟洞主——魔淵惑聽到他的話,一雙詭異的綠眸似狼一般陰沉下來。他雖說不是一國之主,魔窟的綜合強度或許連靳國都比不上,但是他卻有一支強悍兇殘的魔軍,這支魔軍的前身就是一羣窮兇極惡的魔窟高手組成,如果他想咬着哪國不放,那一國肯定不被撕下一塊“肉”,就是缺了一隻“手”或一條“腿”。

魔窟狠辣衆國皆知,若非必要招惹,誰都不願意惹上這麼一羣刀刃上舔血,不死不休的魔頭,更何況魔淵惑的武功是魔窟中最深不可測的一個。

此次他前來自然是爲了壯大他的魔軍,商族他志在必得,所以對軒轅拔拓的話,他直接嗤之以鼻:“軒轅拔拓,姑且先不論這蒼國已經淪爲你六弟之手,最終能不能反叛成功,光是你那輕視傲慢的性子,就可笑地讓人無語。”

他說完,引起不少人共鳴,瑞王“唰”地打開扇子,灑然一笑,插話道:“蒼國的正統都不敢如此狂妄放厥,倒是來了一個血統低賤胡族血統的皇子滿口溜嘴皮,也不怕臊得慌,倒是讓咱們這些看的人替你掩醜。”

不得不說,這話既尖酸又惡毒,既諷刺他的空口誇言,又揭露他那羞恥難言的身世。

商族族長聽着他們的話,有些吹鬍子瞪眼,正想發言卻被智者用眼神按奈住,示意暫且先靜觀其變。

靳長恭依舊保持沉默是金的良好態度,觀察着他們的一言一行,一邊猜測商族的態度。

沒想到瑞王的話卻像石落寒潭,並沒有讓軒轅拔拓暴怒跳起,他只是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那黑豹一般犀利的眼神讓磚瑞王刻薄上揚的笑意僵在臉上。

“祈伏瑞,你在得意什麼,祈國根本就不可能由你來繼承,你根本就是皇后跟楠王交亂生下的雜種,商族跟你合作,那才叫污了他們的人格!”

軒轅拔拓的話,像一個晴天霹靂驚得瑞王臉如白紙,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麻木,愕滯着無法動彈。

他——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的?!這件事情從他母后逝去後,一直是他心底最壓抑,最不願意揭穿的秘密。

軒轅拔拓冷笑一聲,看向一直在他身邊站着的那名垂頭青默的男子,見他擡起一張與高大身形不符的娃娃臉,咧嘴嘻嘻一笑:“瑞王一定很想知道我家主上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吧?其實我們也不知道,一切都是你自己‘說’的呀。”

“你胡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件事情,你、你們別言亂語!”瑞王心緒起伏甚大已經失去平日裡的冷靜,指着他們眥目吼道。

而靳長恭眨眼看向契,而契像知道她的疑惑一般,靠在她耳朵低語道:“軒轅拔拓的鳳詣士叫目,他會讀心術,不過他的讀心術有一個弊端,只能用在比他內力低的人身上,或者精神浮燥的人,但如果用在內力比他高,或者心性堅定的人身上竊取心聲,可能會導不能致心脈懼裂。”

靳長恭眸中閃過異彩,這商族鳳詣士們的能力,一個一個都讓人心癢難耐,可惜鳳詣士一旦認主就是終身不移,既使商族族長都不能令他們反叛,所以想讓他們棄“暗”投“明”,看來是不可能的了。

“那個雨的能力是什麼?”靳長恭看着前方,忠心爲主的雨已護在瑞王身前,突然問契。

契摸了摸鼻子,想起什麼有些尷尬,呵呵道:“她啊,呃——她的其實就是一種瞳術,可以透過一種‘魅’爲介引讓人受她控制,變成一具傀儡。當然她跟目的缺點一樣,雨的瞳術也只能用在比她‘弱’的人身上。”

另一方,雨冷若冰霜地盯着目,那張冷傲美豔的臉上透着憤怒:“目,別太過份!”

目畢竟跟雨以前是一塊兒長大的夥伴,多多少少彼此間都留存着一些情面,娃娃臉瞧了一眼軒轅拔拓再度垂下去,乖乖退到了軒轅拔拓身後。

風國的太女風魅香在聽軒轅拔拓說了瑞王的身世後,一張俏臉青紅交雜,特別是那一句不可能繼承皇位,她攥緊手指,下脣都快被她咬出血了。

“祈伏瑞,你竟敢騙我!”

她怒髮衝冠地飛身便朝尚沒有反應過來的瑞王一掌狠辣擊下去,雨一驚,立即拉開瑞王閃開,卻不想這時從風魅香身後躥出一道略爲瘦小的身影,

定睛一看,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他臉異常白,那是一種病態的蒼白,他瞳孔黑比白多,乍看一下有些像動物的瞳仁,嘴脣卻異常紅豔。

他彈指一伸,隨手扔出一包粉末,雨瞳孔一窒,想都沒有想便擋在瑞王身前,只見一瞬間的變故,雨已搖搖欲墜,雙脣由紅轉白再轉紫,軟腿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瑞王一急,扶起她,看她雙眸闔緊,怎麼叫也不醒,他擡眸瞪着風魅香,咬牙道:“你瘋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靳長恭這一次不用契解說也知道風魅香的鳳詣士是一個使毒高手,不過風魅香前一刻跟瑞王還郞情妾意地滾牀單,怎麼一眨眼就變成相愛相殺,不虐死你老孃絕不罷休的態度呢?

她摸了摸下巴,嗯~這裡面肯定有貓膩~

風魅香下鄂微揚,微翹的眼尾勾起,像尊貴的女皇筆直而嬌挺在站在他面前,一身金黃色錦繡鳳尾裙,裙襬處用金線繡着上下翻飛的鳳凰,繡金線的提花真絲披帛在肩,筆直的站姿讓她渾身透着高貴而自信,此刻她不再是獻媚的女人,而是代表風國的太女。

“呵,做什麼?你竟然愚弄本太女,你根本就不可能成爲祈國皇帝,之前我們的協議從現在開始一筆勾消,你從我身上取得的代價,現在就拿你的命在償!”

瑞王心一虛,頓時也啞口無言,慌了神。

而靳長恭忍不住抿脣一笑,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方纔草叢那一場旖旎的活春宮,分明是瑞王用空手套白狼騙來的,嘖嘖,她有些幸災樂禍地搖了搖頭,看吧,惹了女人,特別是女尊國的女人,一個不小心就是拿命來償還,讓你以後還敢不敢隨便玩女人。

契此時有些緊張地看着嘴角溢出黑血的雨,看向那名使毒少年正欲開口,卻被靳長恭抓住了。

“放心,那個少年是你們以前的同伴,那毒肯定不會太狠,況且此事不需要你出面,自然會有人來擺平。”

契自然是相信靳長恭,他點了點頭,收起急切的神情。

商族族長已經任他們胡鬧夠了,看到雨生命瀕危,端起商族的架子,跺了一下手杖,語氣有掩不住的火氣。

“風國太女,這裡是商族!這裡邀來的都是我們商族的客人,請你立即出手解毒,此事便算揭過了。”他的意思很簡單:你要殺誰救誰我不管,可是在商族都得聽我的,我現在也不追究你的事情,你也趕緊息事寧人吧。

風魅香聞言臉色難看,暗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她知道自己方纔出手是衝動了,且不說地點不對,即使瑞王無法繼承皇位,也是祈國的皇親國戚,貿然殺了他就等於給風國惹來一筆血債。

冷靜下來後,她看了一眼那個少年:“藥,去解毒。”

叫藥的少年頷首,朝着雨走去,在她嘴裡餵了一顆褐色的藥丸。

片刻,雨就悠悠醒了,而瑞王這才安心一笑,可是經過這麼一鬧,他自覺丟了臉面就只能像鬥敗的公雞,懨懨地帶着雨退到一邊去。

靳長恭看了這麼一圈熱鬧,也看出一些端倪,有關於商族心儀的對象,也觀察到那個神秘夏國的那位,還有淡漠若冰的雪域少主,這兩人一直置身事外,連他們的鳳詣士都一同淡化了,一不留神存在感差點沒被淹沒在人潮聲中。

商族族長看一切再度平靜下來,再度發言道:“商放選鳳主,並不認爲一個國家的暫時強弱就能代表一個君主的能力,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明君,並非僅僅是一個強國。所以首先,我族希望首先請諸位能夠先講述一下,在你們心中對於爲君之道的理解。”

軒轅拔拓當仁不讓,第一個發言:“民爲水,君爲舟,水可行舟亦可覆舟。”

切,這又不是在背書,簡直就是從書上照搬,沒誠意,沒創意。衆人腹誹。

魔窟洞主第二個搶言,他綠眸發着光:“讓底下的人統統都吃飽喝足,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無憂無慮。”

鄙視,一聽就是一沒讀過書的娃,練過書的人下巴悄然擡高。

風魅香撩了撩黑亮的長髮中,勾脣一笑自信道:“爲君之道,始於立志。志不立,人不成。所謂志也,上及天,下通地,氣魂寰宇,剛柔並濟,渡衆生,平天下,方爲志。無志,不君。無志而位極,家國大禍。類如此者,不勝枚舉。”

說得好!不過衆人暗地裡吐槽:可惜說了半天,到底這是前人的志向,還是你的志向啊。

聽了一輪,終於輪到那個一直神秘的夏國主上發言了,一眼看去他身體纖弱,卻不委霏,一張平凡的臉,年紀不大估計跟靳長恭差不多歲數,他啓脣道:“決而定,雖千萬人吾往矣。術柔決剛,剛柔並濟,方爲王道。”

商族的人先一愣,除了對於他那異常好聽聲音的微訝,還有他說出的話,都是上佳。

雪域少主依舊戴着一張白銀面具,他不急不徐道:“爲君,位天下。天下之事,上能懂天,下能知地,方能爲天下主。井底之蛙必誤國。”

看着其餘六位分別,從各個方向層面將爲君之道闡述一遍,終於輪到無前車之鑑可抄襲的靳長恭了。

她想了想,非常老實道:“沒想過,也沒有讀過爲君之道。”

衆人一聽齊齊黑線,商族族長更是恨不得拿一拐仗狠狠敲一敲她的魚木腦袋,見過沒文化的,就沒見過這麼直白、又不知羞恥的沒文化人!

契亦感覺頭上的冷汗不停滑落,他能感覺到族長那瞪着他的眼神越發恐怖。

他的陛下啊~能不能別玩了,乃沒有看到瓦快被族裡的同胞們鄙視死了!

而花公公自然一如既往地站在靳長恭這邊,他毫不在意地彈了彈手指:“咱家陛下連玩都沒有時間,哪裡有空去讀那些個迂腐無聊透頂的閒書啊~再說朝中那些文官是幹嘛用的,讀書不就是他們的本職~”

此話一出,可謂是掀起千層噴血的浪。衆人對他們倆無恥的表現,不由得再高看一眼,深深爲剛纔覺得他們夠無恥而汗顏,只因他們又將無恥的下限繼續刷低了!

“如果靳國陛下不懂也不說,那麼就是說明您已經決定放棄競選是嗎?”青衣智者——範看着靳長恭出聲問道。

“當然——不!”她還來了一個大喘氣,朝着問話的範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範見此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笑意,就像看一個頑皮的孩子,那嚴肅的眉宇亦隨之鬆開一些,剛纔他一直暗中留意她,沒想到她的表現出乎他意料的——好!

“那你就說說,你不是從書本上背錄下來而理解的爲君之道,可好?”

族長與長老們驚訝地看向範,範在做什麼,他怎麼看起來好像對這個靳長恭有所期待,連平時嚴肅的表情都有了些慈眉善目?

靳長恭看衆人目光迥迥地盯着她,有好笑,有不屑,有看好戲的。

契緊張地嚥了咽口水,等着她,也與範一同期待着。

她掃視一圈,揹負着雙手,像埋頭苦想的學者,左走兩步,右走兩步,直到衆人等得都快抓狂的時候,才揚脣一笑道:“天下之主,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者。若寡人得到天下,成爲衆生之主,就將那些會背爲君之道的人,統統抓來替寡人管理朝政。”

衆人全神貫注地聽完她的發言,只覺頭上有一隻烏鴉,“笨蛋”——“笨蛋”的叫着。所有人嘴角一抽,這人能不能不要再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們以於“不要臉”三字定義的底限,她這是打算無能的她去當了皇帝,然後抓那些原本能當皇帝的人,變成她的手下再替她賣命。

憑什麼啊,他們想咆哮,人家是傻了還是瘋了,來替你個昏君賣命?!

整個祭壇之中,只有四人聽懂了她的話,並且陷入思考。範、花公公、雪域少主,還有一個不具存在感的夏國主上,他第一次擡眸凝視着靳長恭,那陽光下笑得肆意而無畏少年,她一定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她的灑脫與敢言。

讓別人替她作嫁衣,做收漁翁之利,知人善用,誰能說她半點不懂爲君之道?更重要的是,她完全沒有顧及地說出想成爲霸者的心聲,天下之主,便是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霸主,號令天下,誰敢不從!

商族族長卻半點看不上靳長恭,除了她的名聲與靳國國情,最重要的是他選君上,並不是實力而是人品,而偏偏這樣東西是她一點沒有的!

而他心目中其實早有了人選,現在的選舉也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他圓胖的下巴揚了揚,像只老狐狸一樣。

“咳咳,你們心中的爲君之道,我們大致瞭解了,接下來——”

“爺爺!”一個商族小夥兒高喊一聲,他三步作一急急忙忙,顧不得衝撞跑上祭壇。

“怎麼了?”商族族長髮言被打斷,他臉色不好地叱道。這是他的孫子,一直非常穩重替他處理族中事務,今天卻這麼莽撞。

商族小夥子氣喘地撫着胸口,瞧了瞧衆人的目光,眸光一閃趕緊湊在族長耳朵細細嘀咕說了幾句,聲音刻意低壓,讓人聽不真切。

靳長恭隔了一段距離自然聽不仔細,可是卻聽到不遠處的目跟軒轅拔拓複述道:“爺爺,那個被護帶回來的姑娘中了軟骨散被我們抓住了,可是供奉的鳳主翎卻不見了,怎麼辦?”

靳長恭眸光一凝,莫流瑩偷到鳳主翎了?!這個時候,連她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真有本事!

什麼?!商族族長詫異驚呼一聲,趕緊抓住智者,與長老們竊竊私語一番,現在他們也根本顧不得上底下的人,跑下祭壇,朝羈押綁來的女賊那裡走去。

不過一會兒,一名身穿白衣的妙齡少女被束着手帶了上來,尾隨下了祭臺的所有人都看直了眼——好美的女子!

靳長恭與其它六位也一同看去。

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着,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脣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此刻她柔弱地迎風渺渺而立,商族衆人甚少見過這般雅緻清麗的姑娘。

雪域少主瞳孔一縮,是她!爲什麼會被抓起來的?!

而靳長恭在看到莫流瑩那一刻,眯眼一笑,果然是她,剛纔還想說如果不是她的話,這該有多遺憾呢~

“將東西交出來!”族長跑到她身前,第一次用這種咬牙切齒的聲音說話。可想真的氣極了。

莫流瑩美眸微斂,渾身發軟氣虛,她也不作無意義的否認:“我不會交的。”

族長眼中只有熊熊烈火,一點也憐香惜玉,直接一巴掌摑去,吼道:“再不交出來,我就殺了你!”

莫流瑩踉蹌跌地,粉嫩的臉頰一瞬間便紅腫起來,靳長恭見此眸眼一彎,卻感到雪域少主那一刻氣息紊亂了,她瞥向他,見他緊繃着身子,像是隨時要衝出去一樣,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男人愛一個女人,要愛得連地位甚至生命都統統捨棄,這該有多難啊!至少雪域少主因爲心中的顧及,而沒有第一時間衝出去保護他的心上人。

莫流瑩像有有所感應,朝雪域少主方位看了眼,看見隱忍着末動,略帶失望而笑笑收回了視線,然後看向族長,口氣堅定道:“既使你殺了我,我也不會交出來的!”

智者聽着他們之間的談話,十分清楚族長髮火的原因。他看着地上柔柔弱弱的女子,本應被衆人捧在手心的嬌女子,卻能夠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確值得人佩服,不過這是在她如果沒有卑鄙行偷竊之事之前,一想這心中亦是闇火躥升。

“姑娘,就算你得到那樣東西也沒有用,我勸你還是趕緊交出來爲好,否則我們不會因爲你是女子而憐惜你的!”

莫流瑩被智者的話說得有些緊張,眼神左右轉移似在思考對策,卻不經意看到了人羣之後的靳長恭與花公公時,頓時驚愕不已。

“靳長恭?”

這一聲響亮而捻熟的叫喚,那一刻,衆矢之的的目光齊刷刷地掃向靳長恭,就算是靳長恭臉皮再厚也有些頂不住了,何況她一直認爲她臉皮很薄。

她沒有理會那些驚疑,不解,甚至惡意的目光,帶着花公公與契緩步跺到莫流瑩身邊,見她悽悽然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地朝她伸出手:“陛下,救我。”

“靳國陛下,這是怎麼回事,你跟她認識嗎?”

“難道她就是你派來商族盜竊的?”

“你們倆是不是一夥的?”

商族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責問,而莫流瑩看衆人的視線被靳長恭吸引去,水染的美眸迅速劃過一抹得逞的狡猾。

她是絕對不會將鳳主翎交出去的!這次她費了那麼多功力,冒了很大風險替他才奪來,他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她自然不能令他失望!所以,靳長恭,你就委屈一些,替我承擔拖延一些時間吧。

“不,你們誤會了。這件事情跟陛下沒有任何關係的。一切都是是我,是我私自行動的,陛下她什麼都不知情,你們相信我。”莫流瑩急急辯解道,分明是嫌火不夠旺,又再加上一把。

這種彌蓋欲彰的話,讓衆人急火攻頭更加肯定靳長恭與那女賊是一夥的,紛紛對她投去憤怒的眼神,連契都一併被牽連了。

契望向莫流瑩,第一次覺得這個世上讚揚的女人如此可惡,靳微遙看上她,簡直就是有眼無珠!

花公公狹長雙睫微眯,直接一腳將她踢倒,冷笑連連:“好個不要臉的賤人,竟想將髒水潑在咱家陛下身上,咱家就看你有沒有那個份量~”

雪域少主也沒有料到莫流瑩會這麼說,這明顯是故意爲之,看着她一時之間有些五味雜陳。不過這的確是一個讓她降低存在感,想辦法脫身的計,於是他挺身出去,厲言道:“她只不過是一名弱女子,怎麼會沒有目的前來商族盜東西,若不是受人指使又如何說得通?”

“她到底偷了什麼東西?”鳳魅香倒不關心這女人是誰的人,她只是好奇能讓商族如此大動干戈的東西是什麼。

魔淵惑、軒轅拔拓與夏國那位都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但私下卻思考着各種疑問。

“是啊,她到底偷了什麼東西給寡人呢?寡人的確也很想知道。”靳長恭挑起她的下巴,微眯雙睫笑得和藹。她根本不在意周圍的聲音。

“陛下……”莫流瑩感覺被靳長恭摸着的那塊皮膚,不停地顫抖而寒冷,在她的視線下,她竟感到呼吸不暢。

她有些後悔招惹她了,這個瘋子一直想殺她,現在會不會直接就下手?

不——不會的!莫流瑩安慰自已,第一他在衆目葵葵下殺了她的話,她就真正難逃罪責了,而且商族族長也一定不會讓她這麼做的。

做好足夠的心量建設,她穩住害怕的情緒,擡起淚眼漣漣的雙眸,哽咽道:“陛下,您還是殺了我吧,雖然我是不會出賣你的,可是我不想因爲我而讓你爲難。”

看那美眸透着水色,卻依舊堅定而勇敢地望着靳長恭,那些被美色迷惑的雄性都生起一股子憐香惜玉的騎士風度。

瑞王就首當其衝,他忍了忍還是決定在獅子頭上抓蝨子試試,苦口婆心勸道:“永樂帝,這麼一個美人兒你怎麼就捨得讓她爲你丟命呢?你還是將她從商族盜來的東西,還給人家吧,商族的人也許寬宏大量,還能既往不咎。”

雪域少主心一痛,擋開靳長恭的手,望着她冰瞳全是冷冽之氣:“永樂帝,犧牲一名忠心爲你的女子,你心腸是何等歹毒!”

花公公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色慾薰心地指責靳長恭,雙眸危險的眯起,那裡面的陰森殺意滔天涌出。纘紅的衣袂無風自動帶起陣陣戾氣,他指關清脆地響動,這是他準備大開殺戒的徵兆。

他的陛下,也是這些人敢冒犯的,這羣該死的蟲子!

不少人被正罡氣撞到,氣血涌動急急倒退幾步,除了魔窟少主神色稍爲正常外,其它的人都感受到這股煞氣直逼命門,一個不慎被他接近就是一條命。

雪域少主指尖縈繞着一股寒意,冰冷的雙瞳似結冰一般犀利,他站在花公公對峙的對面,極力護住莫流瑩不守傷害。

商族族長與長老們都心驚不已,而鶴則愕然,原來他真的這麼恐怖啊~還好剛纔將他帶上來了,不然也許下面就真的血流成河了。

靳長恭是唯一沒有反應,哦,還有夏國的那位沒有感到威脅,其它人都感到了死神的鐮刀劃過。

“好了,花公公。”她在最後一刻叫住了他,歪首朝他邪佞一笑,眸底伴隨着陰謀與死亡的霧意。

而花公公則掃視那些冒着冷汗的人,聽到靳長恭的命令只得收起殺氣靜靜地站在她的身邊。而契見花公公終於肯息怒,暗暗吁了一口氣。

經剛纔一幕,衆人都離靳長恭他們遠遠的,怕再被無辜波及,而商族族長下令的手被智者抓住。

“族長,等一下。”

而靳長恭看着被護得好好的莫流瑩,眸中溢滿邪笑,她道:“莫流瑩,你還真丟臉,你現在是在跟寡人求救嗎?這個時候沒有了靳微遙護你,你那青梅竹馬也不跟你相認,也難怪你會病急亂投醫,不過寡人真好奇,你真的願意將你盜出來的東西送給寡人?”靳長恭慢條斯理地說完,整暇以待地看她的反應。

而莫流瑩僅僵了一下,就愁起黛眉,慽慽悲泣,離開雪域少主的身邊抱着她的大腿,搖頭極力否認道:“陛下,你說什麼,誰是莫流瑩,你想將我——”

“呵呵哈哈哈——”靳長恭暢快的笑聲響徹整個祭壇,打斷了莫流瑩的演戲,她俯視着莫流瑩,像是看一個笑話一樣:“是的,你怎麼會是莫流瑩呢?莫流瑩會像你一個像狗一樣爬在寡人面前,會跟你一樣傻得當衆跟別人與寡人相認,會白癡的跟你一樣,以爲真沒有人認得你這張臉,會天真的以爲,寡人會被人污衊後,爲了澄清事實而不殺你!”

說完,最後一句靳長恭聲音已是殺氣騰騰,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像掙扎脫水的魚一樣提起來。

衆人在聽到她的話傻了半晌,慢慢才醒起這裡面的確有些怪異,畢竟這裡的人都不是簡單的人,很快就明白這個女人借刀殺人的把戲。

“放……放開……放開我,呃……遙,救……”莫流瑩此刻梳理整齊的髮髻散亂,神情驚懼,雙眸透紅,哪裡還有一絲仙女的氣質,就像一個死不瞑目的女鬼。

“放開她!”雪域少主氣吼道,再也忍不住出手擊向靳長恭,長臂一伸將莫流瑩救下攬在懷中,而靳長恭卻沒有阻止,更可以說是她是故意放手的。

“瑩兒,瑩兒,你沒事吧?”雪域少主鬆開她的衣領,將她平放在地面,這時莫流瑩才氣喘着咳嗽不已。

靳長恭眸中已有了笑意,她蹺起手,壞笑道:“哦,雪域少主倒是着急得不得了啊,還瑩兒,瑩兒叫個不停,方纔不是不認識嗎?怎麼一轉眼連人間閨名都知道了?”

雪域少主背脊僵硬不已,這才驚醒自己暴露了,而這一切不用想就是被靳長恭設計了,本來或許人家只是懷疑,但經過他這麼一出,直接等於坐實了莫流瑩作賊的喊賊的卑劣行爲,更連他也被拉下水,雖然他的確不明白真相,可他這麼一施救,再加上之前的隱瞞刻意配合莫流瑩,商族的人一定連他都一塊兒懷疑了。

莫流瑩這個名字,可謂是響徹大江南北,連商族這些旮旯頭的人都聽過的不少。

“雪域少主這是怎麼回事,這女子真的是莫流瑩?”商族族長最爲震驚,因爲他心目中一直認爲他是一個正直正義的人,早已內定他是商族的君上,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利用一名女子,前去偷竊他們號令信物——鳳主翎。

“……”他能怎麼說,說她是莫流瑩,是他青梅竹馬,還是說這一切跟他沒有關係?無論說什麼他都脫不清關係了。

他赤紅的雙眸憤視着靳長恭,好一個心思縝密的永樂帝!好一個一石二鳥的歹毒計策!

看他默不吭聲,商族族長踉蹌退了一步,胸膛起伏不定,咬牙道:“想不到你竟如此讓我失望,我們商族絕不會奉你這等卑鄙的人爲主,請回吧!”

雪域少主渾身如火炙般顫抖着,他費盡心思就爲了這一刻,如今卻功虧一潰,他抱着莫流瑩的手不自覺用力,這讓回過氣的莫流瑩吃痛地抓着他手臂,道:“紀武,冷靜點,你弄痛了。”

雪域少主低下頭,眸光第一次透着非喜非怒的看着她:“你利用我混進來,到底是爲了什麼?”是的,商族的所在地是他告訴她的。

莫流瑩咬着如花瓣的下脣,雙眸盈滿淚水,說不出的憐人惹愛:“紀武,對不起,我不該連累你的。你本來就不該爲了我出手,就像一開始一樣,裝作不認識我不就好了,你怎麼這麼傻。”

她的話,像一根刺刺中雪域少主曾有過的愧疚,他避開她的眼睛,心中嘆息一聲,現在問這些還有什麼用呢?扶起她起身,也不再問任何問題了。

嘖嘖,這莫流瑩果然有本事,一句話便讓雪域少主噤聲了,剛纔她好像聽到她瀕臨死忘的時候,叫的那個好像是“遙”字吧,是靳微遙吧……

驀地,靳長恭渾身一僵,她腦中一根筋似突然斷裂,既然好來這裡不是爲了雪域少主,難道——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馬鳴與風嘯聲,靳長恭雙瞳瞬間崩冽出寒意,她是第一個衝向巖崖邊,此刻狂風捲話旗幟像無數條鞭子,颯颯作響,她眯眸定睛一看,只見天際邊遠遠滾來了團團烏雲,撲天蓋地。

“那是什麼?!”風魅香驚呆了。聽着像山崩地裂的響起,衆人一鬨而跑到崖邊看去。

魔窟洞主黑袍迎風飛舞,他震驚在當場,不思議道:“那是——”

商族族長跟莫隨後跟來,他們亦是一臉愕然地看着前方越來越近的陰霾,基本上所有人都失望眺望着草遠上奔騰而來的濃煙塵霧。

“他來了,呵呵~他終於來了~”莫流瑩武功被散,但看到他們的神情,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此刻再也忍不住喜極而泣,她推開雪域少主的扶持,踉蹌地趴在岩石上,看着越來越近的千軍萬馬。

靳長恭聞言,狠厲地看向她:“是誰來了?”雖然她已經猜到了,可是還是想確信!

莫流瑩望向她,美似天仙的臉上帶着一種得意,興奮而報復的神情。

“你以爲是誰呢,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他嗎,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他了,等一下我一定會跟他說,你是如何‘救’了我的~”

契跟花公公聞言,臉色都徒然陰沉下來,都狠不得一掌劈死這個賤人。

“莫流瑩,快將風主翎拿出來,否則即使他來了,也只會救回一具屍體!”契也顧不得顧忌男子設防,抓住她便扯着她的衣服,想將鳳主翎找出來。

“你敢!放開我,你敢再欺辱我,你們所有人都統統要死!”

她抱住自己,拼命躲開契粗魯直接的手,而雪域少主自然不會看着她被欺負,他一上前阻礙,花公公就切身擋了上去,一時一道白一道紅的兩人就在空中交戰了起來。

他來了,還帶着千軍萬馬前來救他的女人,呵呵~靳微遙,你還真敢做!

原以爲這些只不過是說書的添油加醋的故事,但她很有幸如今親眼目睹了,覆手天下爲卿狂是吧,還真看不出你是這麼一個癡情種,前身戀你成癡,而你卻拋棄了她,一絲舊情都不念,只一心一意爲你新歡,以兵臨城下之勢來成就你們的傾城之戀是嗎?

烈陽當空,金戈鐵馬呼嘯而來,揚起風沙陣陣。

一陣嘹亮勁急的號角,靳軍營壘的大軍整齊劃一排列,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重甲步兵亦是無可阻擋地傲慢闊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捲而來。

其勢若排山倒海般相撞,暗潮洶涌,也若隆隆沉雷響徹山谷,又如萬頃怒濤撲擊羣山,勢不可擋般震懾了所有人。

底下軍隊鼓聲號角大作,纛旗在風中獵獵招展,上面那個大剌剌刺目的“靳”字,讓靳長恭譏諷地笑了起來。

用舊情人的軍隊而救新歡,靳微遙你還敢再不要臉一些嗎?

前身永樂帝的軍隊從來沒有對靳微遙設防,甚至還送了他一塊虎符,可以任意調動靳國留守軍隊,這支黑鐵騎被他看中後,基本成爲了他的私人軍隊。

居高臨下眺望着,漫漫黑色之中那一抹永雋存的男人,她第一次通過自己的目光來凝視他,而不是通過前身的干擾對他的印象進行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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