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帶領的三等民一面收颳着地上二等民的屍體攜帶的物資,一面默默靜候着他們老大恢復體力,還有阿恭老大指令後續行動。舒榒駑襻
經過這匪夷所思,絕地反攻的漂亮一役,所有的三等民對靳長恭可謂是心悅誠服,那忠心推崇指數直飆快抵過黑豹了。
大約過幾了半個時辰,黑荒地冷風冽冽,平原遠遠地疾馳而來的一個灰點逆風衝進。
靳長恭指尖劃過額前碎散的頭髮,伸手爽過一塊黑岩石,極其俐落地跨上一個高坡,臨風而佇立等候着。
不一會兒,雲狼跳躍俯進她的身邊,因爲極速的衝力,帶起一層塵菸灰土,此時它背上帶着一個已經暈了過去了老婦人,嘴裡依舊叼着綠襖的妹妹,滿載而歸地回來了。
妹妹被雲狼像貨物一甩在地,也顧不得狼狽模樣,就倒在地上“哇”地一聲猛吐了起來,剛纔一路顛簸,又被雲狼在空中甩來甩去,嚇得她魂末定,胃都被震酸了。
雲狼灰眸閃亮地瞅着靳長恭,老大不爽地想將那暈迷的老婦人從它背上給抖下來。
靳長恭抿起嘴角,讚揚地摸了摸它的狼頭,再將它身上綁了一圈固定馱着的老婦人接下來,看那一圈將婦人跟雲狼綁在一起的繩子,靳長恭猜估計是那個妹妹想的法子,否則這老婦人這一路上怕早就被雲狼給顛落了。
扶下老婦人靳長恭將她放在地上,垂眸一看,發現這名老婦人氣色很差,脣白眼底烏青,巡視朝下,靳長恭發現她的左腿無力地耷拉着,捏了捏果然斷了,於是她從胸前取出一瓶黑瓷瓶拔開,就着她嘴角餵了下去。
然後拿出一卷布巾攤開,裡面排着一列列銀針,她取出一根揉了揉婦人的額角,然後緩緩抖動着刺進。
那手法嫺熟而俐落,不過看着那麼長一根針刺入太陽穴,看得剛吐完的綠襖妹妹都傻怔着了。
不過,那個老婦人竟悠悠轉醒了,她有一雙丹鳳三角眼,眼白眸黑,一看就是那種粉面含威春不露的睿智類型,她迷糊地看了一眼扶着她的靳長恭,卻在極短的時候內恢復神智,她瞬間神情一緊,全身本能地緊繃着。
“你,你是什麼人?!”她蹙起柳葉眉,削薄的嘴脣略顯刻薄狀。
靳長恭看到她這副嚴陣以待的模樣心中發笑,打趣道:“別緊張,你的腿剛纔我重新替你接上了,不過你丹田中的內力被毀了,再加四經百髓的經脈都已震碎,想要恢復內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婦人聞言臉上忿恨、黯然與蒼白一閃而過,她頓了一下,才驚訝道:“你是醫者還是會武功?”
能夠這麼清楚地探知她身體狀況的人只有這兩者人,其它普通人一般只覺得她比常人虛弱一些罷了。
可偏偏這兩種人在流失之地何其“尊貴”,又怎麼會關心並且救出她這種年紀頗大,不能生育,而身體又廢的婦人?
難道……她的身份還是被發現了?!
“我不是醫者,現在……也沒有武功。”看眼中明顯不信的婦人,靳長恭又笑道:“不過我師傅是一名偉大的神醫,我想,我或許該帶你去給他看一看傷勢。”
靳長恭二話不說,便抱着婦人,踏着雲狼的尾巴,跳上它高高躬起的背脊上。
“黑老大,你們繼續在原地休整待命,我先跟雲狼去隨近巡查一遍有沒有追兵,一會兒我回來就繼續帶着這對姐妹上路。”靳長恭騎着雲狼居高朝下,對着那些不明所以站起來看向她的三等民隨便扯了一個藉口,便駕騎遠去,留下一路滾滾塵煙。
一離開那些三等民暗中窺視的視線,靳長恭舉目瞭望,四周一片曠遠空蕪,沒有任何隱秘點,便下令雲狼減速慢步前行。
“少年,你究竟是什麼人?”婦人方纔驚愕地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匹巨狼身上,不由得對靳長恭這名神秘的少年,既懷疑又驚歎。
靳長恭猶豫了一下,只吐露一則模棱兩可的答案。
“我認識你們的少主。”
婦人吊梢的丹鳳眼斜看了靳長恭一眼,撫嘴輕輕地咳了兩聲,涼涼道:“是嗎?”
靳長恭不在意她懷疑冷漠的態度,腦中一轉,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你不相信我也沒有關係,我只是想問一問,上一次跟少主離別時聽他說母親垂危需要着急回去,不知道少主母親身體可好些了?”
果然,這一句話問話,引來的婦人一陣激動的詫異,她瞠大眼睛:“你……”怎麼知道!這一句話最終還是被她的理智壓抑住了。
而靳長恭卻從她的表情中試探出她想要的答案了,看來這個婦人果然是八歧塢的人,而且還是隸屬高層纔對。
“八歧塢內部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情,而你身爲八歧塢中的高層領人氏,爲什麼又會受得如此重的傷,甚至還被流放至此?”靳長恭神色認真地詢問道。
婦人默沉地凝視着靳長恭半晌,從那雙星辰若燦的雙瞳中看不出任何陰影,她活了這麼多年,一直過着爾虞我詐的生活,自然久而久之便練就出一雙能夠識別真僞的眼睛。
只是這個少年,她發現她真的有些看不懂,明明有一雙毫無雜質的眼睛,但是偏偏他卻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人,甚至她能感覺到他的智慧與睿督,那一股從骨子裡透出的自信與優雅,是屬於一個端站在頂點的王者所擁有的。
“你是怎麼認定我是八歧塢的高層,你又怎麼知道八歧塢內部曾發生過事情?”婦人不願意再看着她了,於是她撇開眼睛,決定由心而定吧。
“我曾經看過公冶少主擁有的八歧圖騰,那是一隻九頭八歧金蛇,而你送給那對姐妹的衣服上紋的是一隻九頭八歧銀蛇,我想八歧塢的人雖然人人都有一隻八歧蛇頭作爲編制,可想必不會人人都有資格擁有九頭蛇吧?”
中年婦人心中一震,她真的看見過少主的八歧圖騰?!她心中思緒紛亂,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覺得眼前少年所說的一切有些荒謬,畢竟她是什麼身份,少主又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跟她一個流失之民有所牽扯?
可是……可是如果一切皆是她的編造,那麼那些種種屬於八歧塢中三星級別的秘密,她又是從何而知的?
所以,最終就算對靳長恭的一切說辭,她存在着半信半疑,還是有些無力地緩緩說道:“是啊,我叫雲娘,我是八歧塢主母的陪嫁丫鬟,我是自己最信任的族人暗算最終才淪落至此,我受盡折磨卻不甘受死……即使再困難,我也必須回到少主身邊,我要將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告訴他,可是……偏偏被那賊人廢了武功,困在這流失之地!”
她只選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告訴靳長恭,像那些重要的信息她卻秘而不宣,含糊其詞,看來對靳長恭,她仍舊選擇隱瞞,當然這樣做也無可厚非,因爲無論是誰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選擇相信一個陌生人,況且還是在流失之地這種人性淡薄的地方。
“那個秘密,可是跟你被人暗算有關?”靳長恭撫了撫下巴,眼秋波譎流轉,沉吟猜測。
雲娘看着靳長恭,道:“你說你跟少主認識,那麼能不能請你幫我離開這裡,帶我找到少主?”
靳長恭搖了搖頭,攤手無奈道:“我幫不了你,因爲連我自己都離不開(當然,她也暫時沒有計劃想要離開)。”
看雲娘即使不抱希望,卻仍舊難掩黯然失神的神色,靳長恭亦不忍再逗弄她了,開口道:“雖然我們離不開,不過,我想我們可以聯手讓你的少主親自來一趟流失之地。”
雲娘來不及掩飾的驚訝盡現臉上,失聲道:“讓少主來這裡?!”
這怎麼可能?!流失之地早就被各國的官兵圍成一座鐵銅之壁之勢,她們兩人再有本事也根本不可能傳遞任何消息出去的!
“相信我,我既然說了,自然有辦法讓他能夠來流失之地一趟,不過到時候還需要你配合一下。”靳長恭邪邪一笑,臉上眉飛色舞,尤染春風之意。
至於,如何讓公冶來,讓他怎麼來,這些事情她只需要拋一個誘餌,自然有別的有“能力”的人代她們代勞。
雲娘看着靳長恭那自信神彩的模樣,怔忡失神地望着她,不知不覺中她心中竟覺得眼前這個少年,真的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特別到她們兩人不過認識短短不到半個時辰時間中,她卻衝動到願意付諸一切地去信任她,認爲她真的可以辦到她難以上青天的事情。
“我……好,我答應你。”雲娘疲憊地嘆息一聲,闔眸。
靳長恭瞭解她糾結複雜的心情,薄薄的脣角,露出淺淺的笑,突然問了一句:“對了雲娘,你有沒有在你們少主那裡看到一尊白玉雕娃娃?”
雲狼一愣,猛地睜開眼睛,然後瞠大眼睛看着靳長恭微笑俯視她的臉,最後……揚脣鬆了口氣地笑了笑。
她終於用盡了最後一絲精力,慢慢垂下頭,闔上眼睛沉睡過去了。
直到最後那一刻……她才終於相信了靳長恭。
那樽白玉剔透的精緻娃娃,她曾偶然在替主母在少主房中尋找一枚丟夫的重要物件,無意中觸碰到少主枕邊的暗櫃,竟發現他那暗櫃中藏着一樽玉娃娃,當時匆忙中她害怕被發現,便急急鎖上機關退去。
之後她曾不僅一次地想過,少主他擁有世上最稀罕的寶物,他的珍藏連皇宮內苑都不能媲美的,可那些東西他只是隨意擺在書房觀賞,只有那一樽材質算不得絕頂的玉娃娃,卻被他珍而重之地藏在他晝起夜眠的位置,這令她有些不安地躊躇慌亂,好像自己窺視了一件被少主掩飾的秘密般。
這件事情,她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甚至是主母,可是這少年卻知道它,知道那個玉雕娃娃的存在,她不相信世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情,所以她想,這少年或許真的是少主冥冥中安排來拯救她的人……
靳長恭吩咐雲狼那昏睡過去的婦人帶給仍然留在黑土之地的華韶師傅——她曾跟華韶師傅商量過,他暫時不用出面,等她安排好一切後的消息他跟上來。
現在既然多了一個意外之人,那麼她想還是暫時讓華韶將雲娘調理好了,他們再接頭比較妥當。
於是,她一個人返回後,帶上那兩姐妹——柳梅,柳杏,再領着黑豹他們一起繼續朝着惡魔城出發。
一路上仍舊四肢泛力的黑豹暗中覷着靳長恭,有幾次都欲言有止,可最後還是沉默下去,靳長恭大概能夠猜到他的想法,不過她卻不準備替他解惑。
越朝前走,越感覺一種潮溼的寒冷,靳長恭望向前方那片陰霾的雲層,黑壓壓密佈,耳朵隱隱能夠聽到“嘩嘩”海浪拍擊樵石巖地響聲。
他們在入口處,看到累累的動物、人類或別的什麼的森森白骨,徹壘成一塊大碑——惡魔城,光是從這三個字中,便可以看出一種威懾,血腥,恐怖,來自於惡魔城無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氣勢。
靳長恭在真正看到“惡魔城”時,她難得微微有些怔愣,因爲她從來沒想到過惡魔城竟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座城鎮,而一座背臨大海而矗立的一座宏偉峻鞘的石城。
碣石山高高聳立在海邊,驚濤拍岸,寒風颯颯,海面涌起層層巨大的波濤,而這座似立在半空中的石城,就好象是從這浩淼的海洋中孕育而生的。
渾然天成的一座城堡內屋洞鱗比,巷道縱橫,石羣嶙峋。這座石城全是就巖隨勢,有的則利用天生岩石稍加修鑿而成的建築。
這座石城建築地勢險要,因爲它是建立在一塊龐大獨立的蘑菇狀岩石上,其它三面那陡峭絕壁懸崖下是汪洋激流的深淵大海。
唯有他們進入這一條羊腸險道外通,就算四周沒有高峻的城牆,依舊堅固如堡壘無從攻克。
“黑豹,你怎麼來了?”
就在他們一羣“土包子”一樣驚歎仰嘆時,一個高大身影從石巷陰影中走出來,略爲驚訝地叫道。
黑豹聞聲扭過頭,一看那人五官尋常噗通,穿着一件黑褐色的單衣,一身酷爽的勁裝,拿着一根鐵槍,乍一看挺不像流失之民,反而像一個正統訓練有素的軍人。
黑豹微微錯愕,這個人雖然形象跟他以前認識的他,有着天淵之別,可是模樣末變,他就是他曾經認識一個三等民,當初他們是在黑土之地相識,卻不想他本事超羣,後來憑他一番打拼上進,從三等民,混到二等民,最後竟有能力擠入了一等民行列。
“聖傑啊,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成了一等民,差一點我都沒給認出來了。”黑豹深吸一口氣,一張黝黑深刻的臉微微發紅,略爲激動地對他打着招呼,只是動作有些拘束。
那名叫聖傑的勁裝男人,上前拍了拍黑豹的肩膀點了點頭,跟黑豹相比,他神情動作都並不算太熱情,只是在看了看他們這羣人中,低着頭縮着肩膀的那一對姐妹時,眼中有幾分驚訝與意外。
“聖傑,我們是帶這對姐妹拜見衆位領主的,麻煩你幫我們去通傳一聲嗎?”黑豹趕緊道。
“好,我先進去稟報一下我們領主,通報後你等一下就領着人進來吧。”他頷首,然後掉頭叫了其它幾個守護看着他們,便離開了。
而另外兩個一等民守衛則盯着他們這些低賤的三等民,神色不善與鄙夷,甚至還帶着挑釁的惡意,而當他們的眼神像臭蟲一樣粘在那對姐妹身上時,則暴露出淫——穢噁心光線,甚至還朝她們猥瑣地伸了伸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