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7章

顧勝男灰頭土臉地離開餐廳,不用聽都知道一邊向她望來、一邊交頭接耳的食客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快看快看!那不就是剛纔那個喪屍嗎?”

“原來剛纔那些都是化妝效果啊!”

“哦!明白了,原來是個老女人學小年輕玩cosp1ay啊!害我剛纔嚇個半死……”

顧勝男就這樣頂着一頭的流言蜚語回到了徐招娣的車裡。

薇薇安只悠悠地瞥了她一眼,就猜中了:“一看你這沒精打采的樣子就知道你失敗了。”

顧勝男擺出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模樣,揮揮手:“哎,算了,開車吧。”

駕駛座上的徐招娣卻恍若未聞,遲遲不發動車子。

見徐招娣握着方向盤發呆,顧勝男只好詢問薇薇安:“她怎麼了?”

薇薇安無謂地一聳肩:“不知道。接了個電話以後就變這副鬼樣子了。”

顧勝男只好伸手在徐招娣面前晃晃。沒成想徐招娣突然回過神來,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勝男,你知不知道路晉下週就要走了?”

顧勝男心裡“咯噔”一聲,好半天才慢悠悠地說:“知道。”

徐招娣打量打量她,十分不理解:“那你怎麼還這麼冷靜?”

顧勝男有些心虛,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卻陡然發現一個重大疑點——

她不得不再度打量一輪徐招娣:“你怎麼知道的?”

徐招娣被問得一愣。

“而且,知道他要走,你怎麼會這麼激動?”

徐招娣低眉想了想,索性什麼也不說,沉默地發動了車子。

在車子啓動聲的掩飾之下,徐招娣以只有她自己聽得到的音量自言自語:“我都還沒睡夠他呢,當然冷靜不下來啦……”

薇薇安沉默地坐在副駕駛座,看看徐招娣,再看看顧勝男,莫非這倆女人生理期同事來了?否則怎麼突然都只剩下半條命了似的?

車子就這樣在這三人的沉默之中、沿着水岸駛向紫荊酒店的大門。車窗外的景色直達那片碧藍的水域、以及那一排停泊在港的遊艇們。其中那艘被命名爲“維多利亞”的遊艇上,路先生也快要被助理纏得只剩半條命了——

“我要請假。”

“不行。”

“路先生,我已經爲您找了個臨時護工。我要請假。”

“你想造反是不是?”自從助理躲起來不知給誰打了個電話之後,“我要請假”這四個字,路晉耳朵都快聽出繭了。

“我就請這四天,下週一我一定準時出現在您面前,絕對不耽誤您去機場。我要請假。”

“孟新傑!”

“我要請假。”

“你在b市沒親人沒朋友的,好端端地請四天假幹嘛?”

“我要請假。”

路晉揉一揉幾欲昏聵的太陽穴,在助理第1o1次說出“我要請假”之前,趕緊讓他打住:“你現在就給我下船,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趕緊在我眼前消失。”

助理頓時兩眼放光,恨不得撲過去給自己這可憐的老闆一記響亮的吻,但在路晉那比刀鋒還鋒利的目光下,助理很快打消了撲過去的念頭,把臨時護工的名片往桌上一放,立刻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消失的無影無蹤。

路晉坐在那裡,看看自己的腿,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整個船艙,即便船艙裡擺滿了精美的傢俬,還是令人覺得空蕩蕩。在他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所有人都離他而去了……

顯然這個城市不止他一個人這麼悽慘。

好友們紛紛離開後,顧勝男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一眼整間屋子,即便屋子裡到處都是被她亂丟的衣服和吃了一半的零食,可還是令人覺得空蕩蕩。

對於一個28歲半的獨居女人來說,網絡是她唯一的救星了,可隨便刷新一下社交網絡,看見的不是母親和她曾經的“白月光”的蜜月照,就是同學孩子的成長紀念照……

顧勝男關了電腦進廚房,打開方便麪箱,才發現最後一盒都已經被她吃完了。顧勝男擡腳就把紙箱踩扁了,免得下次自己還誤以爲這箱方便麪沒被吃完。

從一茶几的零食中找到自己的手機,正準備打電話叫外賣,就有電話進來,她一看來電顯示的是行政總廚辦公室的座機號碼,立即提心吊膽地接起。

“顧勝男。”

“嗯嗯是我!總廚您說。”

“關於你的去留問題……”

顧勝男的心臟幾乎被總廚的聲音提溜到了嗓子眼。

她屏氣凝神地聽總廚繼續道:“……上頭的要求是很嚴格的,本來你勝任不了晚宴上的供餐,是得引咎辭職的,但是!”

謝天謝地他終於說到“但是”了!顧勝男終於可以稍稍鬆口氣了。

“在我的努力和請求下,上頭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

“謝謝總廚替我向上頭求情,謝謝謝謝!”

顧勝男心懷感激地掛了電話,覺得有必要把好消息拿出來分享一下,可翻遍通訊錄,也只能打給薇薇安或徐招娣了。一想到薇薇安那張時刻不饒人的嘴,顧勝男默默撥通了徐招娣的電話。

這邊廂,顧勝男滿心歡喜地聽着聽筒裡傳出的等候音,遠在維多利亞號上的那邊廂,某人卻更加鬱悶了。

爲了得到四天假,助理可算是煞費苦心,替他請了一個漂亮又年輕的護工全程陪護,護工也是十分盡職,就差主動幫他脫衣服洗澡了。路晉卻冷語讓她打住:“你可以回去了,我有事再叫你來。”

“可您的助理說……”

“你是聽他那個助理的,還是聽我這個老闆的?”

護工只好提前收工走了。路晉屈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腿上的石膏,終於一咬牙,拿過手機撥號碼。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撥出這個電話,哪能料到對方竟然在通話中?

路晉也不知自己在惱怒些什麼,惡狠狠地掛了電話,改而去騷擾拋下他獨自去逍遙的某人。

就這樣,在遙遠的另一家酒店套房中,助理的手機鈴聲歡快地響了起來。

助理剛把手伸向牀頭櫃,就有一隻纖纖玉手把他的手腕給按住了,伴隨着一聲嬌嗔:“別接……掃興……”

助理的那隻手只猶豫了半秒,就在那可憐的老闆和這可口的尤物之間做出了抉擇,拉開牀頭櫃下的抽屜,把手機往裡一丟,關上抽屜收回手,摟住尤物的腰,一個翻身,換個姿勢,任由手機在抽屜裡越響越歡。

可就在這時,另一邊的牀頭櫃上的另一支手機也歡快地響了起來。

尤物一聽那專爲特別好友設的鈴聲,想也沒想就要去接電話。

助理不樂意了:“你都不讓我接電話,你自己反倒……”

可他的不樂意瞬間就瓦解在了尤物落在他脣邊的啄吻之中,吻了吻他之後,她才接起電話:“勝男,怎麼了?”

助理翻身躺到牀的另一邊,愧疚地拉開抽屜,取出手機。看着屏幕上“未接電話”四字,助理心中默默祈禱:路先生,你也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你可別怪我……

正這麼祈禱着,忽然,他的手機再度響了起來。

助理一驚,看一眼身旁的女人——似乎她還沒有要結束通話的意願,於是乎,他的手指也猶豫着、猶豫着,最終還是一咬牙、劃開了接聽鍵。

正當他把手機湊向耳朵,身旁那位香汗淋漓的尤物突然撲了過來:“親愛的我來了!”

說着就把他的手機連同她自己的,一同丟進了抽屜。

“繼續~”她一邊騎跨上他的腰,一邊關上抽屜。

黑暗的抽屜裡,兩支手機靜靜地疊在一起。

一秒的安靜之後,其中一支手機裡傳出路晉的聲音:“喂?”

另一支手機裡,傳出顧勝男的聲音:“喂?”

互相“喂”了半天,路晉突然被點醒了似的,若不是因爲腿上裹着石膏,他肯定已經驚訝地站了起來:“顧勝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