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也看得出來,他是真想對這個孩子好,也想讓這個孩子生活得更好一些。
否則他根本不會和我聊這麼多,也不會猶豫這麼久。
他之所以猶豫,無非就是放不下孩子。
這個孩子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年,這十年的親情可不會因爲我的幾句話就能改變的。
又是一陣極長的沉默之後,他終於對我說道:“我的生命也所剩不多了,孩子跟着我只會受苦,其實我也想過告訴孩子真相……我也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的,孩子跟着我只會影響他一輩子。”
“所以,你想清楚了嗎?”
他重重點頭,繼而說道:“我可以不見孩子,但是我能看他的照片吧?你們能不能每隔一個月就給我發一張孩子的照片……就當我求你們了。”
我和付志強對視了一眼,我想這個要求,楊曼應該會答應的。
這也是一個父親最後的祈求了,但我真的不會同情他,因爲今天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幹出來的。
他這樣的人,死後就該下地獄。
我答應了下來,於是我們簽了一個協議,那便是從今以後他都不能見孩子,也不能和孩子相認。
在簽下名字的那一刻,他猶豫了很久,但終究還是寫下了他的名字。
我會給他一些時間,讓他最後和孩子相處,也讓他親口告訴孩子,楊曼纔是他的親生母親,而他與孩子沒有任何關係。
他簽下字後,我和付志強便離開了。
我第一時間就給楊曼打去了電話,將這一消息告訴了她。
在電話裡,楊曼並沒有多麼激動,她只是很簡單的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不管她是否激動,反正她讓我做的事情,我是做到了。
至於之後,她會和孩子相處得如何,這就與我無關了。
……
回到住處,周沫正在客廳看電視。
看見我回來了,她站起身來向我問道:“晚上想吃什麼?我去做。”
我一邊換拖鞋,一邊對她說道:“這幾天都是你做飯,今天我來吧。”
“做飯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你出去累了一天了,坐沙發上休息會兒吧。”
她邊說邊往廚房走,可我還是攔住了她,對她說道:“我來吧,你出去買點酒,晚上我們喝點兒。”
“怎麼突然想着喝酒了?你的胃……”
“沒事,喝一點沒事的。”
“那我買紅酒,紅酒沒那麼傷胃。”
“都行。”
周沫出去買酒後,我便去廚房準備做菜,看了看冰箱裡還有一截臘腸,和過年期間沒吃完的一些菜全都拿了出來。
沒一會兒,周沫便買好了酒回來了。
一回到家她就興高采烈的對我說道:“陳豐,你猜我剛纔在樓下碰見誰了?”
我愣了愣,轉頭看她一眼道:“這小區還有我們認識的人嗎?”
“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鬼呀?”我一臉驚愕的看着她。
她撲哧一笑,說道:“是小狸呀!”
“小狸?你別嚇我了,小狸不是死了嗎?”
她這才說道:“不對,是一隻長得像小狸的小貓咪。”
看來她還是想着小狸,我輕輕嘆口氣對她說道:“改天我跟你一起去寵物市場看看吧,再買一隻和小狸一樣的貓。”
周沫卻搖了搖頭,撇着嘴說道:“不了,就算買來也不是小狸。”
“可是小狸已經沒了,你別再想着它了,行嗎?我真擔心你抑鬱了。”
周沫突然笑了起來,對我說道:“不會的,你看我這幾天不都沒有提小狸嗎?剛纔只是看到一隻和它長得像的貓而已,不過我知道那不是小狸。”
……
做好飯後,我和周沫相對而坐,她爲我倒上酒,我沒怎麼醞釀就喝了一口。
周沫卻看着我說道:“今天怎麼突然想到喝酒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兒?”
“沒有,就是太久沒喝了,突然想起了。”
“你有點不對勁。”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不能在周沫面前藏住心思,她總是能從我的一言一行裡猜到背後發生的事情。
我也說不清楚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她明顯因此而操心許多。
我又倒了一杯,一口氣喝下後,纔開口對她說道:“我的一個助理,叫楊曼,她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讓我感到很無能爲力,我都不知道她該怎麼去面對以後的生活。”
“一個助理的事情,你都那麼關心啊?”
“當然不是爲了關心她,我只是突然想起如果站在她的角度,或許我連她都不如。”
“跟我說說唄,因爲什麼事兒?”
這些事情是楊曼的隱私,我答應過她不會告訴任何人,自然包括周沫。
於是我只能對她說道:“這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因爲我答應過她。”
“好吧,那你慢點喝,別喝這麼急。”她沒有再刨根問底。
我吃了口菜,周沫突然又對我說道:“對了,明天你跟我去北京吧。”
“去北京幹什麼?”我沒想那麼多,隨口一問。
“你忘啦?我給你約好了一個治療神經方面的醫生啊,帶你去檢查一下你的記憶系統。”
她確實說過,我也纔想起來,說道:“可明天公司要上班了,這年後開工我得開會,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這些事情推遲一兩天沒事的,你的身體才最重要。”
我突然一聲苦笑,想說我的身體已經這樣了,就算記憶恢復了,又能咋樣啊?
不過先前我都已經答應過她了,所以我也不好再拒絕,只好答應了明天跟她一起去北京。
吃完飯後,周沫去洗碗了,我則習慣性地坐在陽臺上發呆。
成都的夜景雖算不上最好的,可是每當夜晚到來,它依舊燈火通明。
我還能看見遠處電視塔所射出來的光線,由黃變綠,再從綠變成紅色……
我很喜歡這種繁華的感覺,彷彿每一束射向我的光線,都會照亮一個獨立的世界。
就在我漸漸入神的時候,週末的聲音忽的從我背後傳來:“陳豐,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對你不公平?”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來到我身旁站定後又對我說道:“我想了想,我好像不應該阻止你聯繫安瀾,我知道你想她。”
“沒,我現在沒有想這些。”
“你這幾天都很不在狀態,我知道你想她,我是女人,我看得出來。”
“真沒有,你別多想了,既然我答應過你,我就不會再和她聯繫了。”
“你別這樣,是我錯了,我不該這樣困住你,這樣反而會讓你對我產生一種討厭的感覺,覺得我周沫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我突然笑了出來,對她說道:“我可真沒這麼想過……我也沒有再和她有聯繫,不信你看我的微信聊天記錄。”
說着,我拿出手機遞給她。
她卻朝我搖了搖頭說道:“不用,我相信你。”
如果她能一直這麼相信我就好了,我們之間也不會存在那麼多誤會,更不會讓我覺得她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
可偏偏我就有那麼一種預感,感覺到我們離婚的那一天,或許不能那麼輕易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