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何草不黃一

三月廿三, 距離張惠出發只剩兩天,秀娘和宋芷沒有繼續拖延的時間,當天秀娘就催着宋芷去張惠府上回話, 宋芷被催着, 只好不情不願地去了。

得知宋芷同意, 張惠便命人多備一輛車馬給二人, 並催促他們儘快準備。

宋芷應了聲, 謝過張惠後獨自回了興順衚衕,一時有些恍惚,也有些茫然無措。

真的要走了嗎?

就這麼離開了。

回到他的故鄉臨安, 再也不回來。

從此與孟桓,再不相見。

宋芷手心裡緊緊攥着那個玉佩, 反正秀娘也看到了, 不用藏着掖着。

當初在香山上, 郝嫣說的那句話,果然得到了印證麼?

他與孟桓之間, 生離與死別,總得選一個,沒一個是好結果。

玉佩貼身佩戴,上面留有餘溫,暖暖的。宋芷忍不住想到孟桓南征緬國回來時, 一臉獻寶似地抱了一塊又醜又笨的大石頭給他, 還信誓旦旦地說裡頭有寶石。

現在回想起來, 莫名覺得有些傻, 心裡卻又暖暖的, 暖着暖着,便酸了起來。

都會成爲回憶了。

宋芷猛然低下頭, 用手捂着臉,肩頭微微聳動,不想露出自己臉上的淚水給人看見。

他要離開了。

孟桓回來後找不到他……一定會生氣,會難過,會大發雷霆地懲罰蓮兒他們幾個。

可孟桓不會再找到他了,即便孟桓知道他是跟着張惠去了揚州也沒用。

偌大的大元,山南水北,從杭州到大都之間何止千里萬里,要翻三山過五水,要穿越一座又一座城市與山村,人海與車馬……這些都成爲他們中間難以跨越的阻礙。

他何時回大都呢?宋芷忍不住想……最好在他離開後回來,否則見了人,他指定捨不得走了。

夜色深沉,月明星稀,彎彎的下弦月斜斜地掛在天上,春末的時節,最是容易教人感傷哀愁。

隔壁白滿兒在愁,愁她的蘭哥就要走了。

這屋的宋芷也在愁,愁他就要走了。

翌日,宋芷與秀娘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搬到了張惠的府裡,第二日一早就直接從張惠府裡出發,前往揚州。

宋芷這幾天抑鬱消沉,秀娘都看在眼裡,心中也十分不忍,想着第二日便要離開了,便悄聲勸慰他:“少爺若有放不下的人,趁着今兒還沒走,去告個別吧。”

“道個別,總比不辭而別好。”

宋芷原想拒絕,可轉念一想,自此一別,他與孟桓就再不會相見了,臨走前……雖然孟桓還沒回來,他也想悄悄再去孟府門口看一下,只要小心點,不被孟府的人發現,就沒問題。

……

廿四日,孟桓回京述職,新會縣逆賊皆已伏誅,賊首全部生擒至京。

處理完所以事務,孟桓才拖着受傷的身軀回了孟府,然而才進屋,就看到齊諾蓮兒幾個,齊齊地跪了一排在門口,一面迎接他,一面請罪。

“宋先生不見了。”

孟桓在剿賊時爲流矢所傷,傷在腹部,流了很多血,此時臉色還有些蒼白,聽到這句話,他頓時一陣頭暈,約莫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

宋子蘭不見了?

孟桓覺得心裡有些空,有什麼碎得稀里嘩啦,撕裂般的疼,繼而是憤怒——他爲什麼這麼不聽話?爲什麼要逃?

憤怒之極,疼痛之極,孟桓的表情竟然莫名的平靜,將那兩個侍衛一腳一個踹翻在地,對地下跪着的包括齊諾在內的六個人說:“自己去領板子吧,一人五十,一下也不能少。”

“先來個人跟我說說具體情況。”

聽了蓮兒詳盡的敘述後,孟桓靠着椅背,閉上眼,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心想,他的子蘭可真是聰明。

先按兵不動,讓底下人放鬆警惕,再不着痕跡地四處在府裡亂轉,實際則是在勘探出逃的路,最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深夜成功出逃。

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逃離孟府,逃離他。

真是讓人生氣啊。

還有張惠,孟桓的眼神愈發沉冷,當初就該再加一把火,把張惠一起弄死,就不會有現在這一出了,重新被啓用不說,還想拐帶他的子蘭跑?

孟桓握緊了拳,冷冷下令:“立即給我備馬,我要親自去把他抓回來。”

明日便是廿五,今日雖然天色不早了,可等到明日就遲了,宋芷說不定會被張惠拐到揚州去。

馬匹很快就牽到了門口,孟桓也不顧自己腹上還有傷,利落地翻身上馬,拉着繮繩,腿一夾馬肚:“駕!”

他雖然沒有去過宋芷家,卻很清楚宋芷家在哪兒,但張惠既然明天出發,宋芷說不定今天已經住到張惠府上去了。

因此孟桓依舊派了人去守着興順衚衕宋芷的家,自己則騎了馬去張惠的府上。

他今天,要直接將人搶回來。

孟桓這般想着,就騎着馬一路飛馳,往鳳池坊的方向去了。

張惠住在鳳池坊,積水潭以北,距孟府不算很遠。

一路上,孟桓只覺得胸腔中有一把火,隱隱地灼燒着,讓他又疼又惱。

誰知還沒走到鳳池坊,剛剛穿過積水潭不遠,孟桓就在街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宋子蘭?孟桓眉頭一皺,驅使着馬向路邊走去,在宋芷身旁停下。

宋芷正在琢磨着偷回孟府看一眼再逃出來的可能性,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擡起頭,恰巧對上孟桓的視線。

宋芷愣了愣,看着孟桓的臉,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

“上馬。”孟桓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半晌,冷冷開口。

這一聲讓宋芷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人,想到自己是從孟府逃出來的,不由得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轉身就跑。

但他憑雙腿,哪能跑得過孟桓的馬。

孟桓被宋芷的態度徹底激怒了,臉色陰沉得可怕,驅動馬匹三兩步追上去,一伸手,揪住宋芷的衣領,將人拎到了馬上。

宋芷身體陡然凌空,被嚇到,只覺得天旋地轉,下一刻便被孟桓放在了馬上。

宋芷驚魂未定,立即意識到自己現在處境十分不妙,激烈地掙扎起來:“放開我!”

“你放我下去!”

“孟徵南,你憑什麼抓我!”

“閉嘴!”孟桓喝止他,一手扯着馬鞭,一手捂住了宋芷的嘴。

宋芷想也沒想,一口咬在孟桓手上,一時間滿嘴的血腥味。

孟桓也沒把手拿開,反而冷笑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在宋芷耳後說:

“咬啊,現在使勁兒咬,等會兒就咬不了了。”

那聲音又輕又慢,卻帶着讓人不寒而慄的意味,讓宋芷從耳後到背脊都汗毛倒豎,頭皮發麻,不自覺地鬆開了嘴。

孟桓繼續說,聲音仿若蛇吐着信子,從耳後舔上他的神經:“若是再叫,我就讓你叫到叫不出來。”

生死攸關,宋芷纔不聽他威脅,在孟桓一鬆開手的瞬間,立即扯着嗓子吼了起來。

“放開我!”

“你放我下去!”

孟桓笑了一聲,笑得讓宋芷毛骨悚然,而後只聽“嘶啦!”一聲,孟桓撕了一塊宋芷的衣物布料,將那塊布塞到了宋芷的嘴裡。

“唔……!”宋芷纔不願坐以待斃,立刻想伸手將布團取出來,卻被孟桓一把擰住了右手,再一用力,只聽“咔”的一聲,宋芷的右手便脫臼了。

“唔!”宋芷疼得冷汗涔涔,眼淚都快出來了,正打算擡起左手,就聽孟桓在耳後說,“左手也不想要了?”

宋芷知道這人說到做到,還真不敢再去取嘴裡的布團了,只好用僅剩的左手拼命拍打着孟桓。

但這點微弱的反抗,孟桓根本不放在眼裡。揮動馬鞭,將馬的速度驅使到最快,孟桓一路橫衝直撞,手上力道逐漸加大,將宋芷箍得越來越緊,緊到宋芷幾乎喘不過氣來。

等到了孟府門口,孟桓遠遠地跳下馬,一手將宋芷拉下來,接在懷裡,便大步流星地往自己房裡去。

“唔……唔……”宋芷拼命用手拍打着孟桓的身體,卻被孟桓用力捏了一下手腕,疼得他立即就使不上勁兒了。

這個陣勢,把府裡所有人都嚇到了。

下人們在府裡待了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孟桓這麼可怕的神情,臉色陰沉得可怕,渾身煞氣。

而孟桓對宋芷,一直以來都是和顏悅色,很少有這麼粗暴的時候。

一看到這景象,一個個躲得比兔子都快,都縮在一邊不敢看。

孟桓將人抱到了自己的房裡,“哐”地摔上門,大步走到裡間,直接把宋芷甩到了牀上。

宋芷頭磕到牀頭,磕得一陣頭暈目眩,可他手使不上勁,又被摔得腰疼,連起身也做不到,就被孟桓俯下身,壓了個結結實實。

孟桓似乎瘋了一般,一把扯出宋芷嘴裡的布,低下頭,近乎撕咬地親吻着宋芷的脣,宋芷完全招架不住,只覺得脣齒間一片鐵鏽味。

“唔……”

孟桓的手急切地探進宋芷的衣襟,撫摸着手底下的身體。

這是一個帶着血腥味的、充滿着侵略性的吻,彷彿野獸啃食獵物。

宋芷被暴風驟雨一般的吻逼得連氣也喘不過來,也無法推拒,只能完全被迫地承受着。

等孟桓終於結束這一個不能稱之爲吻的吻,他又低頭,在宋芷頸側狠狠咬了一口,立刻就見了血。

“啊!”宋芷疼得叫出聲。

孟桓擡起眼,看着因爲疼痛和驚懼而微微顫抖着的宋芷,低低冷笑:“好啊……這纔多久沒見,竟然學會逃跑了。”

“宋子蘭,你總是讓我吃驚。”

宋芷咬着嘴脣,驚惶地看着孟桓。

孟桓幾乎被憤怒和恐慌衝昏了頭,並沒有因爲宋芷的害怕而停止,三兩下撕開宋芷身上礙事的衣物,急切又粗暴地在宋芷身到留下痕跡。

彷彿這樣就能標記,這個人是他的,不會走。

孟桓一口咬在宋芷的胸前,讓宋芷忍不住痛呼出聲,卻很快咬住脣,變成了沉悶的低哼。

而後孟桓的聲音彷彿從地獄深處傳來:“叫啊,別忍着,我剛剛說過的吧,你如果再叫,就讓你今天叫到叫不出來。”

宋芷閉上眼,無力反抗孟桓的動作,只覺得心底一片慘淡悽清的涼,像是深秋時節的雨,淅淅瀝瀝地淋在心底。

“你瘋了。”宋芷說。

“這是你自找的。”孟桓說,“我明明說過,不許你出孟府一步。”

宋芷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抽泣一聲,眼淚從閉着的眼睫下滑出來,順着眼角滑落。

哭了這第一聲,宋芷就愈發止不住,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而這總算是讓孟桓微微回神,他擡看了宋芷一眼,只見這人眼角滿是淚痕,淚水濡溼了鬢角的發,脣上帶着血。

孟桓誤解了宋芷的意思,捏着他的下巴,讓他睜眼:

“看着我。”孟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