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杜華正欲開口.客廳的門卻突然被推開.方輕唯身穿一套灰色的暗紋西服走進來.硬朗的衣服面料上面還有顆顆雨水滴落.他剛在酒店見完洛克纔開車回來的.
他換完鞋子才擡頭看見除了杜晨宇外.客廳還多了一個人.
三道視線碰撞在一起.杜晨宇有些緊張.外帶點尷尬.他該怎樣介紹這兩人呢.
可是.父親的反應卻令他感到詫異..杜華在第一眼看見方輕唯時.眼中是難以掩飾的震驚.他猛然從沙發上站起身.在方輕唯朝這邊看過來時.震驚轉化爲了惶恐和難以磨滅的恨意.
“砰”的一聲.玻璃摔碎的聲音響起.是杜華手中的杯子掉落在了地上.水和碎片濺了一地.
空氣好像凝結在了一起.三個人以不同的神情立在自己的方位.而外面的雷電卻響徹天地.
忽然.方輕唯第一個打破了沉默.他看着杜華.用難以置信的口吻道：“老師.您怎麼會在這裡.”
“啊.”杜晨宇滿臉疑問的看向方輕唯.“什麼老師.”再看看杜華.則是支支吾吾.其中的侷促與驚慌顯而易見.
方輕唯緩緩道出其中淵源.原來.他在美國攻讀醫學碩士時.杜華是他的恩師.也就是說.杜華失蹤的這些年.都是在美國度過的.期間的經歷.或許只有他們才知道了.
“我是那屆成績最好的學生了.後來我隨哥哥打理家族生意.老師還說我不做醫生可惜了呢.是吧.老師.”方輕唯一如往常般微笑.而深潭一樣的眼眸卻意味深遠的看着杜華.
杜華過了半響才連連稱是.恍惚的逃避着方輕唯的眼睛.像是在極力隱藏着什麼.“呃……對.對.輕唯是個很有醫學天賦的學生……”
杜晨宇白了一眼自誇的方輕唯.方輕唯對他揶揄的一笑.才正經道：“沒想到老師竟是晨宇的父親.真不知道是該說這個世界太小呢.還是太巧.像電影情節一樣富有戲劇性……”
杜華點頭附和.樣子戰戰兢兢的.頭上竟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爸.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太晚了.要不去休息吧.”杜華在見到方輕唯後就臉色煞白.杜晨宇關切問道.
“我沒事的.小七你別擔心.”
“嗯.我有事和他說.您先在這裡坐一會兒.”
“好.”
……
杜晨宇把方輕唯單獨叫到了書房.然後關上了門.
“晨宇啊.怎麼回事.岳父大人怎麼來我們家了呢.”
“混賬東西.我纔是你男人.”
方輕唯作勢就要往杜晨宇身上撲.被杜晨宇躲了過去.“我爸的情況三言兩語說不清.我先跟你商量個事.”
“說.”方輕唯接着在杜晨宇身上施展鹹豬手.
“你能暫時搬出去住麼.”
方輕唯手上的動作停滯了一下.繼而爽快應道.“可以.”
杜晨宇狐疑的看着他.“這麼幹脆.”
“嗯.我怎麼捨得讓你難做呢……”方輕唯在杜晨宇看不見的地方把手機悄悄放在了桌上.
“譚小輕啊譚小輕~你真是善解人意.”杜晨宇在方輕唯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就說你是我同事好不好.來我家取份文件的……”
“我心甘情願做你的地下情~人.”
“好了.乖乖的滾吧.過了這段日子我再八擡大轎請你回來.”
方輕唯先一步從書房出來.看見杜華正蹲在地上撿剛纔被摔碎的杯子.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似地.衝身後的杜晨宇喊：“晨宇.我的手機落在書房裡了.你幫我拿出來一下.”
“哦.我找找……”
支走了杜晨宇.方輕唯俯身看着杜華.用磁性而溫和的聲音道：“老師一定在想要不要把真相告訴晨宇吧.我奉勸您四個字.禍-從-口-出.呵呵……”
杜晨宇拿着手機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但他沒有聽見方輕唯的話.他總感覺父親見到方輕唯後就有些奇怪.可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
方輕唯不動聲色的站起來.接過晨宇遞來的手機後朝他莞爾一笑.邁着風度翩翩的步伐離去了.
外面的雷雨聲漸緩.而方輕唯的話就像魔鬼的詛咒在耳邊揮之不去.杜華失神中割破了手指.鮮血汩汩流出.
“爸.快放着我來……你劃傷手了.”
杜晨宇爲杜華的手指消毒.貼上了創可貼.總歸是那麼多年沒見.相處起來多少有些彆扭.相對無言了片刻.杜華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呃.您說方輕唯啊……”杜晨宇低頭彎了一下嘴角.“他是我的老闆.我在他公司工作.”
“你做什麼工作的.老闆怎麼會到你家來呢.”杜華的聲音很悅耳.圓潤又極富存在感.
也許是做賊心虛吧.杜晨宇伸手抹了抹後頸.“嗯……我是他的助理.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放在我這裡了.他特地來取的.”
如果杜晨宇沒有那下停頓.杜華或許會相信他的話.而且.從眼神的細微處也可以看出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
看來晨宇真的失憶了.竟會再一次重蹈覆轍.而這一回.又要付出什麼樣慘痛的代價呢...
杜華一聲嘆息.
“爸.你剛回來.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說.但一切等我們一家團圓以後再說.好嗎.我明天就給媽媽打電話.讓她回來.”
“施芸.她在哪裡.”杜華的聲音陡然有一點顫抖.
“媽媽去找你了.她幾乎把所有你能去的地方都尋遍了.別人都說你死在戰場上了.還有人說你在美國進修時被別的女人拐跑了……可是媽媽不信.你知道她這人的性格.她說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定還活着.並且忠於家庭.”
各種激烈的情感在杜華心內此起彼伏.不同的思緒在心頭交替上演.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杜華從牀上坐起.看着自己的雙手.一雙保養得當的醫者之手.久經歷練.他的醫術更加精湛.甚至可以說.他的手能讓人起死回生.可是.他能救許多人.卻惟獨不能救自己的兒子.真是個莫大的悲哀.
然而世界上只有他能讓杜晨宇恢復記憶.正以爲如此.要阻止晨宇想起往事的人便把杜華軟禁在了美國.整整八年.他想盡一切辦法逃回北都.卻一次次落敗.而今日重回北都.他都覺得這像是個夢境.可依然是個噩夢.因爲.這裡還有方輕唯在……
杜晨宇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他總覺得父親的突然出現會改變一些事.眼睛所看到的東西越來越撲朔迷離了.他忽然想起古逸.也許哪天該去找找這個人了.
他的步伐不斷向前.而身後的黑洞在追趕着他.像是要無聲無息的將他吞噬.
方輕唯習慣性的佇立在落地窗前.窗外的的雨絲在玻璃上蜿蜒滑下.比美人垂淚還要悽楚惆悵.他晃動了一下高腳杯中的液體.琥珀色的光映照在他白皙的臉上.顯得妖異動人.格外的不真實.
如果.不是方涼景在其中推波助瀾.杜華死也不可能從嚴密的看管中逃回北都.
方涼景.已經開始挑戰他了.
戰爭不止是籌備狀態.而是已經在暗中打響.高腳杯在掌心中粉身碎骨.杯中明亮光澤的液體與濃厚的血色一起飛濺開來.方輕唯緊緊握着它們.臉上泛起妖冶而冰冷的笑容.
杜晨宇感到很囧.方輕唯不在家.所以沒有早餐吃……
“爲什麼.爲什麼又吃外賣.小輕呢.我要小輕.”
小汀使勁搖晃着杜晨宇.果然.人的品位一高了再下去可就難了.
杜華還在洗手間就聽見有女孩兒鬧騰的聲音.走出來一看.頓時就呆愣在了原地.
只見杜晨宇手中抱着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兒.她有着天使一樣的面孔.一頭烏黑的自來捲髮.撒潑打鬧中透着股靈氣和可愛.
“好了小汀.別鬧.”杜晨宇拿出當爸爸的威嚴.小汀立即沒了動靜.乖乖待在他懷裡.
杜晨宇抱着孩子走到杜華面前.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爸.早上好.”轉而他揉了揉女孩兒烏黑的捲髮.把嘟着嘴的她轉過去.“小汀.叫爺爺.”
杜華一聽爺爺這個稱呼有點如墜雲端的失真感.他如視珍寶般的伸手抱過杜晨宇手中的小可愛.竟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
“這是……你的女兒.”杜華忍不住要確認一下.
“呵呵.是.”杜晨宇低笑着戳了戳小汀.
小汀氣哄哄的擡頭.老大不樂意的叫了一聲“爺爺早上好.”
杜華無限開懷的應了小汀.可卻在近距離看到女孩兒的長相時.胸中一窒.她的臉蛋.眉眼……
杜晨宇知道他在看什麼.在一旁笑道；“她長的有點像她媽媽.不過性格像我.”
“哦.”杜華恍惚的點點頭.忽然.他放下小汀.在身上翻找了一陣.豈料囊中空空.他滿臉歉意的道：“瞧.我這個當爺爺的居然什麼也沒有準備……”
……
八個小時後.林施芸乘坐班機抵達了北都國際機場.她一早就接到了兒子打來的電話.苦心尋找的丈夫終於回來了.她雀躍興奮的如同中了頭獎的彩民.掛掉電話的一刻.她虔誠的將雙手覆在胸前.然後再次拿起電話.訂了美國飛往北都的直達機票.
其中的等待與煎熬的心情自不必多說.
通過了重重檢測和關卡.剛剛步入機場的候客大廳.林施芸的目光就開始搜尋.很快鎖定在了入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