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秦遠肥厚的背影,想起昨天他來找我幫忙的時候我的冷漠,就止不住的愧疚。如果我早點報警,早點出手幫他,是不是他現在就不會到這步田地。
警車已經開到樓下,他們正好看見樓頂的秦遠,所有人急忙開始部署,準備在樓下放填充氣墊。而我則一直站在他的身後,我知道現在的他生死只在一瞬間,如果腦子轉不過來筋,就真的要跳下去了!
“秦遠!你知道劉俊爲什麼那麼愛欺負我嗎?”我大聲的在他後背說道。
“因爲他就喜歡看見我們被欺負時表現出來的軟弱,膽小,以及對他的恐懼!像他們這種人,要的就是你現在這種犯傻的樣子!如果你從這跳下去,那麼你就真的徹底的輸了!你是打算讓他嘲笑你一輩子嗎?爲了這種人渣,你犧牲了自己,你覺得值得嗎?”我在大聲的告誡他,其實同時也是在告訴自己!越是面對這種人渣,就越不能退縮!
秦遠似乎被我說動了,他又轉過頭來看着我,這次他的情緒沒有剛剛那麼激動了。我把外套扔在地上,張開懷抱,想讓他過來。
可他卻又突然轉過身,慢慢地向前走去。
樓下此時已經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大家都齊刷刷的仰着頭,看着正準備跳樓的秦遠。
有些人覺得他在上面站的時間太久了,便焦急地催促道:“哎呀你到底是跳還是不跳啊!這麼一直看着好累啊!”有的小孩被媽媽牽着手,捂着嘴巴說:“媽媽,怎麼那個哥哥沒穿衣服啊!他到底站在那裡幹嘛?”還有的則搖搖頭,沒搞清事實真相便在那發表言論:“哎呦,現在的孩子啊,真是不要臉,連跳樓都得脫光了跳。”
秦遠一隻腳已經邁在了半空中,肥胖的身體晃了晃,我的心都跟着懸在了嗓子眼裡。
“秦遠!求你了,回來!秦遠!求你了,不要跳,當我求你了……”不知道爲什麼,或許秦遠的遭遇觸動了我心裡柔軟的部分。我求他回來,求他別跳下去,其實我心裡明白,我可憐他跟我同病相憐,也算是在他身上說出了我對康俊哥沒有說出的心裡話。
秦遠聽到我這樣央求他,終於把腳收了回來。此時我身後已經衝上來了很多警察,他們想過去救他,而我卻對他們搖搖頭,繼續張開懷抱。
“秦遠,回來吧,我在這等你,以後不管誰欺負你,我都跟你站在一起。就算被欺負,也跟你站一起!”
秦遠也顧不上身上沒穿衣服,他朝我跑了過來,雖然比我高了不少,卻仍然跟我抱了個滿懷。我們兩個人站在樓頂互相抱着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得筋疲力盡,才被警察帶到了樓下。
坐在警車上的時候,秦遠披着軍大衣小聲的問我:“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
我伸出手,跟秦遠的手握在一起,“是真的!劉俊不是有四人幫麼,那咱們七龍豬當然也要團結在一起!就算被欺負,也要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秦遠臉上有種釋然的微笑,見到他情緒緩和,我緊繃着的一根玄也跟着鬆了下來。晚上秦遠穿着警察的衣服送我到家門口,那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好了,我到家了,不早了,你回吧。”
“我能再抱抱你嗎?”秦遠像個孩子般,眼神之中透着委屈跟期望,我知道他今天經歷了這麼大的是,肯定還沒有完全恢復好。
我笑着說:“好呀,抱抱又不會懷孕。”說着便走到他跟前,跟他抱在一起。
我捏了捏秦遠身上的肉:“現在你還難過嗎?”
“還好,不知道爲什麼,只要跟你抱着,我就不會那麼難過了,覺得很安心。”
“這就好,不過以後千萬別再做跳樓這種傻事了,逃避不是辦法,答應我,可以嗎?”
“好!我答應你,不論今後出了什麼事,我都不會再跳樓了!”秦遠將我摟得更緊了,緊到我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秦遠!你……真的該減減肥了!等你瘦下來,肯定比劉俊帥,到時候肯定會有一幫女孩子喜歡你的。”我被他擠得臉都要變形了,還是沒忍住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秦遠鬆開我,臉噌的一下就紅了。
“我會記住你的話的,我一定會瘦下來,不過別人喜不喜歡我,我不在意,你喜歡我就好。”當時我沒聽出秦遠話裡的其他意思,我還以爲他說的是我們同樣作爲被人欺負對象的革命友誼。
我笑着跟他擺擺手,讓他早點回家,而後便嘆了口氣,轉身回了令我每天都睡不安穩的康叔叔家。
康叔叔最近好像在忙着考什麼試,說是教育局下達的任務,爲了在學校能做更高的領導,他居然也開始學習。康俊哥已經一週都沒有回家了,這幾天除了因爲秦遠的糾纏,其他放學的時間我都在到處找他。可這個人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怎麼找都找不到。我曾經問過康叔叔,康俊哥到底去了哪裡,他說康俊在親戚家,已經開始做去北京唸書的準備了,讓我不用再找他。聽到康俊決定去北京的消息,我心裡一陣難過,同時也比較欣慰,只要他去北京,只要他以後能出人頭地,那麼我現在做的犧牲,就都值得了!
第二天秦遠跳樓的事登上了報紙頭條,幸虧記者給他的照片打了馬賽克,或許是因爲看到了這條新聞,所以劉俊那幫人才沒有把他沒穿衣服的照片貼在公告欄上。因爲貼了,他想自殺這件事就自然跟他們脫不了干係。
也是從那天開始,我就再也沒見到過他。
本以爲自己好歹能有個並肩作戰的戰友了,這下,又只剩我一個人形單影隻了。
其實人生下來就是個體,沒有人能夠跟你一輩子在一起,包括父母親人,好朋友閨蜜,或是心愛的人。劉俊最後那2000塊錢到底怎麼解決的我並不清楚,不過那個叫唐可可的女生沒有再來找過他。
那件事過後,有一段時間劉俊都變得很老實,他沒有欺負我,也沒有讓別人欺負我,每天跟其他的同學一樣,早上準時上學,放學就早早回家。能夠這樣安靜的生活,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雖然康俊哥不在家,但我起碼有時間可以開始好好學習了。
那段時間我的成績上升了不少,除了劉俊那幫人,其他的同學漸漸的開始接納我,有的還找我問題,讓我幫忙補習。我從來不吝嗇幫助別人,可能因爲自卑吧,我總覺得別人能夠和氣點對我,我就應該好好珍惜,哪怕就算是送我個小蘋果,小橘子,對我笑一下,我都能把它看作成友誼。
除了秦遠,七龍豬裡還有個叫韓笑,就是我說的長得也有點肉肉的女生。因爲最近經常跟我問題變得熟絡了一些。她對我跟康俊哥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因爲平時放學我總跟他一起走,她跟我們回家的路也差不多,所以還遇到過幾次,不過每次她都不跟我們打招呼。
“林雅青,你最近放學怎麼不跟你哥一塊走了?”
我正在寫作業的筆停頓下來,筆油將課本上弄上了個圓圓的污點,我轉過頭來看着他:“沒什麼,他最近有點事,所以我就自己回家了,怎麼了?”
韓笑支支吾吾的,低着頭扣着手指:“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