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那時候家長好像都管的比較嚴吧, 她和嶽文強見面的次數並不多,每次見面兩人都是偷偷摸摸的,但那樣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小情趣!

七月底八月初她盼望已久的錄取通知書終於下來了, 是西安XX大學, 心裡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總覺得心裡有淡淡的失落。將通知書拿回家給爸媽看, 一項沉默寡言的爸爸也高興的合不攏嘴, 媽媽手捧着通知書看了又看,嘴裡唸叨,“你舅上的這所學校好, 出來分配呢,以後你的工作就不用愁了。”

其實她媽媽哪裡知道舅舅那個時候分配現在已經不分配了。

晚上章婉芯在電話裡將自己考上西安XX大學的消息告訴了嶽文強, 他果然很生氣, 在電話裡沉默了好久才說:“當時你怎麼就想到西安上學了呢?”

確實, 西安離嶽文強上的那個城市隔着中國的大半個疆土,那麼多的名校她怎麼偏偏就選擇了西安呢?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她媽媽, 但還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爲她自己,可是這樣的話她卻不能跟嶽文強說。

“ 那所學校的新聞專業很好!”

“……”

又過了許久,他似乎釋然了,“學校是你自己選擇的,我無權干涉, 那就去了好好學吧!”

她想過很多種嶽文強的回答, 唯獨沒想到以嶽文強的性格他會這樣說。

“你不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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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兩人畢竟處在熱戀中, 生氣又能怎麼樣?章婉芯的一兩句話就能讓嶽文強心軟。後來嶽文強說:“以後我們怎麼辦?大學整整四年……”

章婉芯也很苦惱此事, 最後兩人決定上去了以後多寫信多打電話以解相思之苦。

後來家裡一直很忙, 她跟着媽媽整天早出晚歸顧不上其他。這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章婉芯突然發現她和嶽文強好久都沒有聯繫了。起初她認爲是她白天忙錯過了嶽文強的電話, 跑到電話機旁一查來電顯示,才發現在未接來電里根本就沒有嶽文強的來電,心裡頓時覺得很不是滋味了!

於是主動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後來就莫名其妙關機了……

章婉芯一直覺得他們之間不可能出什麼問題,可是又想不通嶽文強爲什麼突然就不接電話了呢?

又過了幾天她再打,嶽文強的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就這樣她在極度不安和煎熬中迎來了即將開學的日子。

開學的前一個禮拜她去火車站買票,買好票之後她準備去買幾件上學穿的衣服,走在繁華的街角,她漫無目的的閒逛,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就那麼堂而皇之的撞入了她的眼裡!

他背對着鬧市站着,看上去很疲倦的樣子,手指垂下來一會又擡上去,反覆重複着這個動作。

她走近他,發現他在吸菸,煙霧在他頭頂繚繞,而他卻並沒有發現她。

他是從什麼時候學會吸菸的?章婉芯吶吶的想。

“嶽文強……”她喊他!

嶽文強的身子明顯一震,條件反射般的想將手指的香菸掐掉,可是試了一下又坦然的將它夾在手裡。

他轉身,章婉芯看到他滿臉的胡茬以及一雙熬的通紅的眼睛。儘管這樣他還在努力表現出一副他很好的樣子。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笑着問她。

可在章婉芯看來那個笑容是如此的破碎不堪,還不如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來的實際!

突然就很心疼他,心裡痛成一團,“你怎麼了?”

像是憋的太久了,他突然笑了一下,章婉芯看到有淚光在他眼裡閃爍,他說:“我哥出事了……”

他們那個地方屬於礦區,雖小也算一個富裕的地方。很多有遠見的人都爭先恐後的將自己的子女弄進礦上上班。嶽文強他哥就是他爸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進去的,他哥初中畢業後沒考上高中,跟着一幫子人在社會上胡混,後來他爸爸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託人讓其在煤校上了三年學,後來招工成了礦區的正式員工!

那時候礦區的安全設施沒現在的好,可是獎金福利卻是聽見都讓人眼紅的,有的人在礦上幹上三四年就可以有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樓房和一輛十幾萬的小轎車。這還不算他們平時的揮霍。

嶽文強他哥本來年紀就不大,當然沒其他人懂得惜家,平時吃喝玩樂樣樣最好,久而久之變得自負不堪。

其實按他們家的條件他爸爸也沒指望他哥能給家裡掙多少錢,只希望他把自己過好就好!可是誰也不會想到礦難有一天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只要是住在他們那個地方的人,都知道礦難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是多麼沉重的打擊,可以瞬間讓這一家人痛的死去活來!

後來從嶽文強口中得知他哥當時傷的很重,在醫院躺了二十幾天最後還是撒手歸天了!

去世的那天正好是她見到嶽文強的那天,可想而知他當時有多麼的痛不欲生!

可是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這麼多,當然悲痛中的嶽文強是不會告訴她這些的,她迷迷糊糊的理解爲他哥應該是受傷了,至少還活着,就如當年的她爸爸一般,在一家人的悉心照料下會沒事的!

因此那時候她還傻傻的說:“你別太難過了,我相信你哥會沒事的!”

嶽文強難過的點點頭,一句話也不說,那天她陪嶽文強站了很久……

高中階段的最後生涯也在她和嶽文強鬱鬱寡歡中很快度過,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她思來想去睡不着,總想給嶽文強打個電話,可是一想到他那天悲傷的神情又變得優柔寡斷起來……

也是那個晚上她突然想起那次在水壩旁嶽文強跟她說的話,他說,我無法接受那樣的事會發生在你身上,我甚至不敢打電話安慰你,我害怕聽到你哭泣的聲音,更害怕你對我說你挺不下去………

原來他們是同樣的人,都害怕彼此受傷害。還是因爲他們處在十八九歲的年紀,那時候只能享受愛情帶來的歡樂卻無法分擔生活帶來的痛苦……

那年,她最終還是沒等來嶽文強的祝福就匆匆踏上了開往西安的火車。經過一夜顛簸終於在天明之時她踏上了這座譽有“古都之城”的城市。

後來,章婉芯每每站在人來密往的天橋上欣賞這座車水馬龍的城市時,心裡常常這樣想,她和嶽文強果然是有緣無份嗎?爲什麼一年時間了,他卻棄她不顧呢?難道當年她說錯什麼了嗎?還是嶽文強真的已經和白蓉在一起了。

晚風吹起她長長的秀髮,露出她白皙瑩潤的側臉,一年時間她已經和這座城市融爲一體了,如果不說家鄉話,沒有人發覺她來自外地,更不會有人相信她是來自農村的女孩。一年時間這個城市的水土已經將她完完全全打造成一個都市麗人!

在這一年裡,她由最初的不愛講話,不敢講話到現在的口若懸河,尖牙利嘴!由之前的自卑敏感到現在的自信挺拔!由之前的老土憨實到現在的時尚聰穎,每一步她都在改變,每一天她都在成長!

然而當她漸漸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的時候,她的內心卻是異常空虛的,那種空虛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或者面對喧鬧非凡的夜市時,她纔可以宣泄出來,她纔可以有時間來回味當年她和嶽文強的種種,想着想着有時她會突然笑出來,也會突然流眼淚……

她時常想,如果當初她主動一點,嶽文強是不是就會理她了,也或者他們現在還在一起……

可是當年他們怎麼就分手了呢?她站在天橋冥思苦想找不到答案,想了半天終於發現他們何談分手,壓根從一開始就沒真真正正好過!高中三年的彆扭,高四算是正式開始的吧,可也僅僅是幾份情書,幾通電話,一次半推半就的牽手就是他們戀愛過的全部家當,當時他們多清純啊,擱在站在恐怕認識一兩次的人都比他們乾的多吧,而他們幹這些卻整整花掉了四年時間!

記得大一開學不久,有一天晚上大家閒的無聊就開始聊自己和男朋友的事,她突然發現比起他們的風流韻事她和嶽文強所做的事加起來連他們的十分之一都夠不上!當別人問到她時,她卻無法回答,她自己問自己,她有男朋友嗎?

男朋友不該是每天對她噓寒問暖備受照顧的嗎?男朋友不該是每天充當飯卡又自帶打水的嗎?男朋友不該是即便你要吃山珍海味也會不辭辛苦連跑幾條街也不喊累的嗎?男朋友不該是在你不開心的時候拿來免費撒氣的嗎?可是她的男朋友呢?不光離她十萬八千里根本打不上話不說,還動不動的跟她玩失蹤,即便你給他寫了一份又一份的信請求他能回一份也好,可是他就是讓你的信石沉大海!即便你拜託他的好朋友將你的消息轉告給他請求他能給她回一個電話,可是他就是吝嗇給她一個電話,無論她想了多少辦法,求了多少人,到最後她發現她的消息根本傳不到他那裡去,而他的消息她也永遠收不到!

呵!要說還是男朋友的話,估計就是那時候他毫無章法的將她這灘洪水攪濁然後逃掉,有時候她真想問嶽文強一句,如果他真的不想玩下去的話,當初爲什麼要招惹她?

後來鄧超常來找她,他也在這座城市上學,但不同校。鄧超一項女生緣超好,他每次來都帶好多好吃的,分發給宿舍的饞嘴妹子,大家得了鄧超的好處都說他好,還有好事者鼓動她和鄧超談戀愛。章婉芯哪裡肯,到是鄧超總是表現出一副期待的樣子!

在舍友的齊心協力下她終於答應先試着跟鄧超交往,第一次約會,幾乎全宿舍出動,大到衣服鞋子,小到項鍊耳釘一應俱全都有人提供!那天大家還給她特意化了一個漂亮的妝容,將她連推帶拉的拽到鄧超面前!

站在宿舍樓前鬱鬱蔥蔥的跑道上,第一次以這樣的姿態和心態面對一個完全熟悉的人,真不知該說些什麼……

估計鄧超也很尷尬吧,一項能說會道的他一時間也顯得笨嘴拙舌的,兩人扭捏了半天,鄧超終於擠出了幾個字,“我們……走走吧!”

兩人漫步在校園裡,遠遠看去真像那麼回事,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們在找對象呢?

至少那時在嶽文強的心裡就是這樣認爲的。嶽文強的哥哥出事之後,一項歡快的家庭突然就變的死氣沉沉,父親整天坐在書房裡發呆,母親則天天以淚洗面,幾度哭的暈死過去。家裡一項爭寵的兩個兒子一下子就剩下一個,十九歲的嶽文強似乎也在一夜之間長大,年少的他挑起照顧爸媽的重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學校請了兩個月的假,然後隔斷一切於外界的聯繫來專心照顧他爸媽。有時候他覺得他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了,特別是覺得對不起章婉芯,可是他同時又覺的,正是因爲他太看重和章婉芯之間的感情纔會想把最好的自己展現在她的面前!可是自從哥哥去世之後,他突然發現一項自信的他再也沒有陽光可以照進他的心裡,既然他的心裡沒有陽光,那麼何來能力給她陽光?

他想章婉芯會理解他的,只要兩個月,兩個月讓父母從喪子的心痛中走出來,他就去跟她說明一切!

可是兩個月過去了,他爸爸情緒恢復的還可以,他媽媽卻是經常從夢中哭醒,他知道那時候他不能走,他無法看着一位母親整天像丟了魂一樣萎靡不振,更知道有他陪伴在母親身邊多少能慰藉她思子心痛的心情!

嶽文強在家一待就是半年,半年時光竟讓他感覺有些不適應外面的生活,更加讓他覺得和章婉芯的愛情恍如隔世!

然而他並沒有放棄和章婉芯之間的愛情,離開家鄉告別父母他竟是一刻也不耽擱就馬不停蹄的奔着章婉芯的學校來了,一路上幻想着他半年未見她有所改變的樣子,一面又歡喜着他們終於可以重逢了!

走進西北這所全國都爲之嘆服的高等學府時,以爲找一個人會很難,可是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找到了!

當他站在路的那一頭遙望着他期盼已久的心上人時,心裡激動的無法言語,可是當撇見走在她身邊的人時,心裡又似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

那天,他望着他們從他身邊離去,他望着章婉芯白皙的臉上帶着羞澀的笑容,他望着那個男生像是保護一件絕世珍品般的擁護着她。他突然發現原來沒有他在她身邊,她一樣活的很好,一樣可以對別人那樣羞澀的笑,而那個笑容卻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他本該追上去先給那個男生一拳然後拉着章婉芯說,你爲什麼不等我?就半年時間,你爲什麼不等我?

可是他已不是原來那個意氣用事的他,哥哥走後他突然變的謹慎起來,或許是他長大了,也或許是他真的沒有勇氣匹配那個如今看起來異常奪目的珍珠!

那年嶽文強帶着悲傷和痛苦回到學校,迎接他的不單單是半年未見的同學情,還有那時在他看來無法忍受的屈辱以及勒令他退學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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