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那時章婉芯不懂醫學,不知道下半身的神經均無反應意味着什麼,本以爲事情不太嚴重!可當醫生將她媽叫出去談話的時候章婉芯才依稀覺得事情也許會很嚴重!

本着好奇的心理章婉芯跟着出去躲在牆角里偷聽,望着醫生面色凝重的對她媽媽說:“據我初步判斷是傷到脊髓了,剛纔你也看到了他的下半身沒有任何反應!”

章婉芯聽到她媽媽說:“會怎麼樣?”

“先做前路手術,但估計手術做完效果也不顯著,以後能不能坐起來都很難說……”

那一刻章婉芯看到她媽媽掩嘴哭了,那麼高大的一個人在那種情況下竟然毫無辦法,身體猶如秋日裡的落葉在狂風暴雨裡瑟瑟發抖!她不願母親這樣,跑過去抱住她媽媽,第一次章婉芯覺得一項壯實的母親原來身體是如此的單薄。

她媽媽靠在她身上,哽咽的說道,“你爸……從此站不起來了!”

那句話就如一顆雷植入到她身體裡面,然後炸的她四分五裂!如果說醫生說的還不夠明確的話,那麼她媽媽的一番話徹底讓章婉芯認清了現實!爸爸從此站不起來了……那是多麼痛的打擊啊!想想父親才四十幾的光景,後半生就要在牀上度過,想想他蠟黃消瘦的臉龐,想想他滿是老繭的雙手,想想他爲了他們幾個上學累彎的背脊,心裡彷彿被生生撕開了一條口子,痛的她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了........

父親,她可憐的父親,爲什麼您的命是那麼的苦!

短短二十幾天裡她的爸爸做了兩次手術,整個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章婉芯看見她爸爸的樣子幾度哭紅了雙眼!可是再難他們也要挺過去,遵照醫生的話每天給她爸爸做按摩,活動下肢,擦身子,牀上接大小便,她也彷彿在一夜之間長大,懂得了照顧好爸爸就是挽留她爸爸的性命!

高考的前一晚上她爸爸突然清醒了,全家人都很高興,努力了那麼久終於有了點欣慰。許是高興她媽媽突然記起了她即將高考的事情。

那晚章婉芯正在給她爸清潔身體,她媽走過來說:“你回吧,今晚早點睡,明天還要考試呢。”她裝作沒聽見,依然低頭給她爸擦身子。

她媽又說了一遍章婉芯依然沒理,過了一會她像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般才支支吾吾的說:“媽,……高考我不想參加了!”

“你說什麼?”她媽匪夷所思的望着她。

章婉芯鼓足勇氣眼圈微紅的說:“媽,我不想參加高考了,也不想上學了!”在醫院的這二十幾天裡章婉芯看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爸爸的兩次手術以及平時的醫藥費已經讓家裡一貧如洗了,自己就算考上了大學,學費從何而來?生活費從何而來?再說整天攤在牀上的爸爸由誰來照顧?家裡的農活誰來幹?家裡兄妹四個,哥哥已經上了大學,妹妹們還小,她不來分擔誰來?在那一刻章婉芯考慮的不光是自己的問題更多的是家裡的問題,所以現實逼迫着她無法再繼續上學了……

高考章婉芯終沒能參加,黑色的六月在別人看來或許是解放是災難,可在章婉芯的世界裡它沒有什麼不同,她依然重複着每天必備的課程,按摩,活動下肢,清潔身子,處理大小便等等!

每天都這樣重複的過着,她爸爸在醫院住了兩個月就出院了,在章婉芯一家人的悉心照料下她爸爸恢復的比預想的要好的多,從醫生最先說能不能坐起來都成問題漸漸恢復到自己能推着輪椅慢慢走,就連醫生護士都說她爸爸能恢復成這樣簡直是個奇蹟!

在家照顧父親的那段日子裡章婉芯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聯繫,不知道班裡其他同學都考的怎麼樣?比如胖子,鄭麗,黃亞茹,還有嶽文強!提起嶽文強章婉芯偶爾也會在照顧完她爸的空閒時間裡想,他去沒去那個大水壩旁?還是根本就沒去?嶽文強也一定聽說了她家的事吧?想起她爸爸,想起她自己的現狀,章婉芯心裡又突然涌起濃濃的自卑感,逼迫着她不要在想有關岳文強的任何事情!

自從她爸爸出院之後,每天都有人來家裡探望,每個人每天都會帶來不同的新鮮消息,或許高考在即,每位家長關心的都是這個吧,章婉芯每天都會聽到一些注如這樣的話題,誰誰家的孩子考上了,誰誰家的進重點了,理科狀元,文科狀元等等!那些人彷彿不知道她沒參加高考一般,在她和她媽媽面前唾沫星子直冒,有時她媽媽過意不去就會對她說:“你去你屋裡休息一會吧!”

章婉芯總是笑着說:“我沒事!”既然選擇了退出,就不能羨慕嫉妒恨別人的光彩!她能堅持住,她想等到開學這陣風就刮過去了!

可是事實證明堅持起來並沒有那麼輕鬆 ,有一天章婉芯的一個遠方親戚來她家,和她媽聊着聊着又說到了高考這一話題,那個親戚說:“今年的題簡單了,我們領導的敗家兒子聽說都考上大學了,好像是南方的一所重點院校!”

“是嗎?”她媽媽心不在焉的說。

“是啊,你不知道他兒子上學時就混,名聲可大了,就和你姑娘一個學校的,還在一個年級,說名字她肯定知道,姓岳,好像叫嶽文強什麼的,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考上大學的?”那個女人說完又轉頭問章婉芯,“芯芯,你知道他吧?”。

章婉芯坐在旁邊,本來對她們的談話毫無興趣,可是當她突然聽到嶽文強的名字時,整個人的神經瞬間繃緊了,心也恍惚漏跳了一拍,她緊張的呼吸急促,卻又要裝作毫不在意的說:“知道,不過他後來學習挺好的。”

“是嗎?那可能後面又好好學了吧!”那個女人自我安慰的說。

章婉芯笑笑,本來不打算管嶽文強的事的,可是心裡又壓不下去想迫切知道關於嶽文強的任何信息,她隱忍了好久最終還是問了,“他考上哪所學校了?”

“聽說是XX大學!”

XX大學,那所她夢寐以求的大學,嶽文強終於替她考上了!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只隱隱覺得她和嶽文強之間的距離是越來越遠了……

八月底九月初是走學生的季節,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歡送學子的鞭炮聲,那段時間章婉芯整天窩在家裡,她不願面對這樣的場合!只一心照料着生病的父親,那天中午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擾亂了滿室的寧靜,章婉芯走過去接起電話,鄭麗富有張力的聲音傳了過來,“章婉芯,你爸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提起父親章婉芯又變的眼淚花花!那天鄭麗說了好多安慰她的話,最後鄭麗問她,“嶽文強明天走,他請你去他家了嗎?”

章婉芯本能的一震說道,“沒有……他請你了嗎?”

“嗯,原四班的基本都請了……”鄭麗剛說了一句估計自己說錯話了又連忙說:“他沒請你估計是因爲你爸病着不方便……”

“我知道……”嶽文強沒有請她肯定有這方面的原因但還有另外一部分原因是連她都不願意想的,如果嶽文強了解她,肯定理解她是沒有辦法面對班裡其他人的,就因爲她那可憐的自尊心,她想嶽文強一定是知道的!

章婉芯笑笑,收拾好七零八落破碎的心,忍不住又問,“除了四班和六班的他還請別人了嗎?”不知爲什麼,那一刻她沒去她卻特別想知道別的人去了沒有?

“你是說白蓉嗎?”鄭麗是何其敏感,儘管章婉芯避重就輕的輕輕帶過,鄭麗還是發現了裡面的端倪。

“嗯!”章婉芯的聲音幾乎似有若無,估計在她看來問出這樣的問題也不是多麼正大光明的事情!

“嗯……聽說請了!”下一秒鄭麗又快速說道,“章婉芯你要想開點,白蓉她們家和嶽文強家是世交,她不可能不去的!”

“嗯,我懂!”這個結果章婉芯其實早就想到了,可是被鄭麗這樣說出來,心竟然隱隱痛成一團!

“白蓉.......考了哪所學校?”

“聽說……是南方的一所大學!”鄭麗含糊其辭的說道。

“是XX大學嗎?”

“……是!”

章婉芯感覺自手心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手裡的話筒落地了,鄭麗傳過來的聲音被摔的粉碎!

他和白蓉最終還是上了同一所大學,以後他們就是兩個人的世界,而她卻永遠也擠不進去他們的世界裡,心裡一陣落寞,結局怎麼會是這樣的?

九月中旬,天氣漸漸轉涼,該走的都走了,她從鄭麗口中得知胖子走了一所北方的工程院校,黃亞茹沒考好聽說要復讀,鄭麗選了一所北方的醫學院校!

當所有她熟悉的人都離她遠去的時候,章婉芯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也許再也沒有了牽掛所以她纔會那麼心無雜念的一心照顧她爸爸,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她爸爸的大小便逐漸恢復了,上廁所再不需要在牀上放便盆,他自己可以慢慢走到廁所去上,這樣就減輕了他們一家人一個很大的負擔,再加上自從出院她爸爸就每天堅持做訓練,兩隻腿的肌力也漸漸恢復了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軟綿綿的了。期間他們也多次找老中醫鍼灸按摩,她爸身體逐漸好了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讓她整天按摩什麼的,於是就騰出了大把的時間給她,也許過慣了那種忙碌的生活,突然閒下來讓章婉芯覺得無所事事!

人一閒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章婉芯總是在空閒的時間想起上學時候的事情,突然覺得能夠無憂無慮的上學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想起鄭麗,想起很多以前的同學,但通常她想起最多的人就是嶽文強,那段時間章婉芯總是放任自己去無限制的想他。她曾經聽老人說,如果認真想一個人對方是可以感覺的到,那時候章婉芯就在想,要是她想他,他能在那邊打三個噴嚏多好!如果嶽文強知道打那三個噴嚏是因爲她想他那該多好!可無論怎樣她和嶽文強離的那麼遠,即使想的發了瘋又能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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