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在會客廳等了沒多久,傅震東就在一羣人的簇擁下下來了,看到南喬,朝她點了點頭,“好了,今天就到這裡,都趕緊下去做事。”
他走進來,向南喬做了個請坐的手勢,“我現在是叫你沈小姐,還是三少夫人?”
“您叫我沈南喬吧。”
傅震東笑了笑,翹起二郎腿,背脊挺的筆直,“沈小姐比我預想的時間晚了兩天。”
秘書送了咖啡進來。
現磨的,香味醇厚中帶着微微的苦澀。
“度假村是天正集團近期的重點打造項目,我不敢馬虎,再說,這麼大的地方,我要是三兩天就設計完了,傅主管恐怕也認爲我是在打馬虎眼吧。”
傅震東笑了笑,靠進沙發裡,沒說話。
南喬將電腦打開,用手託着將電腦屏幕朝向傅震東,“雖然只是個草圖,但已經能看出效果了。”
“沈小姐請。”
傅震東只是在敷衍她,給莫北丞面子,走個過場而已。
但南喬沒選擇。
闡述設計不用多長時間,闡述完後,傅震東也沒有提任何的意見。
起身,公式化的和南喬握了握手,“沈小姐的設計我看過了,你也知道,天正公開招標設計公司是在月底,而且,還要公司高層開會商議,所以,還要等那個時候才能給您確切的答覆,您這次升職設計師恐怕是趕不上了。”
“我等傅總的答覆。”
“那我送沈小姐出去。”
“不用送了,傅總您忙。”
南喬剛從天正的大門出來,就接到木子的電話,“要不要出來喝一杯?”
木子知道她今天來天正談合作,也不敢直接問結果。
“不了,我晚上下班直接回去睡覺,這幾天沒睡,撐不住了。”
“那好,你好好睡覺,我們抽時間再約。”
……
AC負一層的停車場,南喬剛下車,就被人摟住了腰,整個人被帶着往後退,直接撞在了男人的懷裡,又被穩穩的扶住了!
熟悉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住。
南喬正要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
男人有力的手臂扶着她的腰,低頭看她一眼,淡淡的說道,“去吃飯。”
“現在還早。”
她看了眼腕錶,才四點。
莫北丞將南喬的身子轉過來,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襯衫,顯得比平時沉鬱。
他的脣貼了貼她的額頭,微啞的嗓音裡含着笑,“我還沒吃午飯。”
“怎麼這麼晚還沒吃?”
她順着莫北丞手臂的力量坐進了車裡,“今天有點忙,忘了。”
莫北丞摸了摸她的臉頰,彎腰替她繫上安全帶,繼續低啞的說道:“笑一個,恩。”
“我現在不想笑。”
他索性就維持着彎腰替她系安全帶的動作,埋首在她的脖子裡嗅了嗅,“一個破合約而已,犯得着你爲此不開心?恩?你要真想要,我幫你弄來就是了。”
他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但他的女人,他都捨不得給她氣受,哪能讓些不三不四的人給欺負了。
南喬皺了皺眉,忍不住笑了,“工作上的事,不用你幫我出頭。”
“那就不準哭喪着臉,要不然,我就讓天正集團的人明天就將合約送過來。”
她低低的笑着,感受着和女人的細嫩截然不同的粗糙下巴蹭着她的臉頰和額頭,“恩。”
爲了圖距離近,他們選了AC附近口碑最好的西餐廳。
這兒的視野和氛圍都不錯,味道也很好。
南喬抿着紅酒,看着對面的男人以一種優雅的姿勢切牛排,看了一會兒,又託着腮,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三哥……”
嗓音跟臉頰都染上了幾分薄醉。
“恩?”
莫北丞擡頭看她,南喬又不說了,只是搖搖頭,指尖摩擦着杯沿。
她和莫北丞,要結婚了。
這種心情,是和當初領證的時候截然不同的,那時候,她是冷靜的,冷眼旁觀中帶着報復成功的愜意。
而現在,她卻有些緊張了!
莫北丞一語不發的看着她,放下刀叉,“想說什麼?”
“三哥。”
南喬又喊了一聲。
莫北丞看着她,一雙眼睛雖然依舊鋒勁剛利,眼神中卻有了幾分寵溺的味道透出來,“想幹嘛?”
“快吃,我困了。”
莫北丞也知道她最近幾天幾乎沒怎麼睡,飛快的將餐盤裡的東西吃完,招手讓服務生過來結賬。
出了餐廳,他問:“你今天的工作完了嗎?”
“完了,但還要繼續回去上班。”
公司出的設計稿題目她還沒有畫,這幾天,一直在忙天正的稿,但是天正暫時給不了她答覆,這次考試,她過不了了。
莫北丞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快五點了,去我辦公室睡一覺。”
***
婚禮定在十二月中旬。
因爲要留時間去蜜月旅行,事情都堆在了一起,莫北丞這段時間非常忙,每天都加班到半夜。
南喬也忙,婚禮的事,公司的事!
如此腳不沾地的忙了一個多月,婚禮的前一天,南喬反而空閒下來了。
大概是因爲第二天就要結婚了,她罕見的,有些坐立不安,就連容姐都看出來了,笑着說:“太太,您這大概是婚前恐懼症,在家裡胡思亂想也是煎熬,不如出去走走,見見你想見的人。”
容姐的意思是讓她去公司找莫北丞。
按照慣例,結婚之前,女人最想見的不都是未來的丈夫嗎?
南喬端着咖啡杯正往嘴裡送的動作頓了頓,神色有些恍惚,遲緩了幾秒,才後知後覺般的哦了一聲。
抿脣,放下杯子,“容姐,我出去一下。”
她沒有去見莫北丞,而是去了——墓地!
從陸焰下葬後,她再也沒有來過,除了她自己不敢面對,還因爲唯安明令要求,不准她來。
南喬表面,其實算得上十分克制,不會自虐的挑戰自己的心理底線。
車子停在山下,南喬坐了一會兒,才推門下車。
這地方即便是白天,也人煙罕至,周圍很安靜,只有風颳過墓碑縫隙傳來的嗚嗚聲。
剛一開車門,冬天裡陰冷刺骨的風就從羽絨服的領口往裡面灌,南喬冷的縮了縮脖子,加快了腳步。
她對這裡不熟,所以頗廢了一番時間才找到陸焰的墓地。
南喬一身黑色,手裡捧着一束百合!
白色的墓碑上印着一張照片,時間久了有點舊了,照片是她選的,是他第一次進公司拍的形象照,西裝革履,很年輕內斂的笑容中藏着年輕人勃勃的野心和生機。
脣角習慣性的微勾。
陸焰的五官不像莫北丞那般鋒利勁銳,透着強勢的壓迫感,而是讓人如沐春風的溫潤柔和!
南喬將百合放下,對着照片上人笑了笑,“陸焰,我來了。”
她的內心,其實遠不如表現出來的這般平靜,從她垂在身側,用力握緊的拳頭就能看出來。
這和她的計劃不同,她原本是想,等完完全全的解決了陳白沫,等陸然大學畢業找到好工作,等陸伯父動完手術,纔來的。
但是提前了。
而這三件事,她一件也沒做好。
南喬點了支菸,也不說話,只站在一旁靜靜的抽完。
山風很大,她也沒抽幾口,大半的都是被風吹着燃盡的!
“對不起,我沒能好好看着陸然,他現在……不太好。”
陸焰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表情,南喬有點難受,心裡很潮,像是被沁進了水珠,卻又不像下暴雨那般讓人酣暢淋漓,只是潮,溼冷溼冷的。
後面還有很多話想說,但都沒有說。
想來想去,也都是些道歉,還不如不說。
一支菸抽完,她又點了一支放在墓地前方的一小塊空地上,“陸焰,以後我就不來了啊,你好好的,再見。”
她下山的時候,天空飄起了小雨。
南喬戴上羽絨服的帽子,速度加快了些!
直到走遠了,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陸焰的照片已經看不見了,但還能看到他的墓碑,靜靜的佇立在那裡,含笑的看着她。像極了以前她每次晚歸,他站在窗口等她的情形,靜靜的、縱容的、寵溺的。
南喬喉嚨一哽,更多的悲傷化成隱忍的嗚咽衝擊着她的聲帶,讓她喉嚨澀痛,說不出話。
陸焰,我走了啊。
我明年,真的就不來看你了。
……
到山下,她的羽絨服外面已經粘了一層密密的小水珠。
南喬埋着頭,一邊走一邊按下鑰匙上的開鎖鍵,車子‘滴滴’了兩聲。
走近了,她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她的車子旁邊停着另一輛黑色的車子。南喬也沒在意,墓地雖然冷清,但也不見得沒人來!
她以爲,是和她一樣來祭拜親人的。
南喬走過去準備拉開車門,旁邊那輛車的駕駛車門打開,楚衿從裡面出來,“南喬。”
南喬望着他,有點意外,“你怎麼在這裡?”
“我覺得,你應該會來。”男人俊美冷硬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挺拔的身形被雨幕籠罩的有些模糊,他淡淡的看着南喬。
他走過去,低頭看着面前美麗的女孩。
良久,才鬆開緊緊抿合的脣,低沉的聲音很厚重:“我又晚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