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與他們越來越近,卻一副渾然不覺有人的樣子,自顧自地低頭,一步步前行。她突然伸手扶住右側的牆壁,來回撫摸,似乎在尋找什麼。
當手碰觸到門牌號的時候,女子定睛望過去,擡起頭露出欣喜的笑容。
此刻,她方纔注意到,自己對面有兩個人正奇怪地注視自己。目之所及,看到那似曾相識的容顏,她整個人僵硬在原地,眼神複雜,微閃淚花。
李景然倒吸一口冷氣,之前那女子長髮垂下,劉海遮掩下猛然看不清容顏。此刻她突然擡頭,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帶着些許血跡,雙頰浮腫,明顯被人毒打過。衣服上沾滿泥土,像在地裡滾過。
“子……子柯?”姜琦有些不可置信地喚道,眼前的人,即便面容有些扭曲,卻依舊擋不住那雙明麗的眸子。她還記得,剛畢業工作,第一次碰到白子柯的場景。她曾經由衷讚歎過,白子柯有一雙勾人心魄的眼睛,美麗得足以讓所有女人都心醉。
李景然驚訝地看着兩個女子,怎麼都沒想到,姜琦居然認識眼前這個女子。
“你,沒事吧?”姜琦緩慢地靠近,伸手過去想查看她身上的傷口。
自從之前匆忙離開,她幾乎把這個人忘記了。後來聽慕容說,這個白子柯好像是白墨的堂妹,白子灝的親妹妹。只是慕容唯一提到她的那麼一次,語氣裡卻充滿了莫名的厭惡感。她本想多問,慕容卻不願意多說,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感受到她伸手過來,白子柯一陣心驚,慌忙往後退去,滿臉恐慌,聲音顫抖:“不要,不要過來……”
“她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李景然靠過來,在姜琦耳邊輕輕道,“不知道她神智是否還清楚,好像不認識你的樣子。”
姜琦皺眉,柔聲喚道:“子柯?我是琦琦啊,你還記得嗎?我們一起上班的?”
白子柯一臉茫然,恐懼絲毫沒有消減,忌憚地看着兩人:“你們別過來!”語氣凶神惡煞,卻明顯底氣不足。
“你怎麼了?”姜琦有些心急,看到她嘴角還沁着血,她又試着上前一步,“子柯,先跟我回去,把傷口處理一下好不好?”
“不要,你不要過來!”白子柯依舊滿臉警戒,身子雖然在往後退,摸着門牌號的手卻一點兒不鬆懈,“我,我馬上就能叫到人了,你們別想得意!”
聽到她的話,姜琦只覺得莫名其妙:“你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白子柯依舊無動於衷,好像根本聽不懂姜琦在說什麼似的。李景然拍拍姜琦的肩膀,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姜琦點點頭,帶了幾分擔心。
“千萬別傷着她。”
“我知道。”
丟下三個字,李景然往後退了幾步,與白子柯拉開距離。姜琦見狀,繼續跟她說話,柔聲安慰她,勸說她跟自己走。時不時說些兩人過去一起上班的經歷,吸引她的注意力。
另一邊,李景然悄然繞到對面,沿着巷子拐入暗處,悄悄朝白子柯靠近。在離白子柯還有三四步遠的時候,他
衝了上去。白子柯感覺背後有人,回頭一探究竟,卻被李景然反手扣押下來。
“啊!”她吃痛叫道,雙手被扣押在身後,動彈不得。
“你輕點兒,別弄傷她了。”
聽到叫聲,姜琦帶了幾分責怪:“她身上有傷,你小心點。”
李景然癟癟嘴,沒有多說,對着白子柯道:“先跟我們回去。”
“我不去!你放開我!”白子柯反抗,說着張嘴要求救。
“別讓她叫。”李景然慌忙叮囑姜琦。
姜琦順手把自己肩包的一角塞到了她嘴裡,堵住她的聲音。
“你想辦法把她弄上去,別在這裡站着,感覺好像我們在綁架一樣。”她有些心虛,趕緊叮囑道,“她不願意跟我們走,怎麼辦?”
李景然沒多說,一掌劈在白子柯脖子上。
“額。”白子柯悶聲倒在李景然懷裡。
兩個人一前一後穿過院子走了進去,李景然將白子柯打橫抱起,姜琦在前面探路。
“我說,琦琦,你這個朋友,當真有些重,應該減肥。”
聽到他的抱怨,姜琦傲慢道:“我可誓不減肥,所以你趕緊離我遠些。”
“我偏不。”李景然笑道,“你可不要減肥,太瘦了沒有肉感。”
“哼!”
看着她怒氣衝衝的背影,李景然揚起嘴角,趕緊快步跟上去。兩人上了樓梯,外婆已經等在那裡。看到多出來的人,老人家滿臉疑惑。
“這是?”
“外婆,我們先回去再說。”姜琦牽着老人的手,三個人匆匆往家裡走。
李景然抱着白子柯先進了屋,外婆走在最後,關門之前開朝外面張望了片刻,確定沒有人看到,方纔安心關門回去。
姜琦忙前忙後地打熱水,找棉籤紗布和消炎藥,小心翼翼地替白子柯清洗傷口。家裡的人都過來圍觀,母親上去幫忙,看着白子柯胳膊上還有傷痕,不禁嘆口氣。
“我看啊,還是先找個醫生來看看吧。”母親擔憂道,“也不知道傷到內臟了沒有。”她伸手探探白子柯的額頭,並不是很燙,方纔鬆了一口氣。
“我打個電話讓唯哀過來吧。”李景然掃視一圈,“你們先替她換身乾淨的衣裳。”
說罷,他便退了出去,到陽臺打電話去了。姜琦的外公和父親回了川江辦事,母親找了身乾淨的衣裳,三個人一起幫忙,給白子柯換上。外婆打來一盆熱水,順便幫她稍微擦拭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泥土。
“琦琦啊,這是什麼人呢?”忙了半天,終於停歇下來,母親忍不住好奇地問,“這傷口,莫不是遭人毒手了?怎的,像是在泥土裡摸爬滾打過似的?”
“哎呀,那要不要報警啊?”外婆一聽,心中着急,“萬一仇家追上來了怎麼辦?”
姜琦只覺得有些心煩意亂,最近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發生,讓她感到難以招架。本以爲就此會從生命中消失的人,一個個再度出現,讓她感到不安。
“咳咳。”李景然走
了進來,“等唯哀來檢查過再看吧。我們之前在下面遇上她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那些人應該沒有追來。不過,她沒來過你家吧,琦琦?”
“沒有。”姜琦搖頭,“我們是在北京工作的時候認識的,隔得那麼遠,我甚至都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在柳寧。我只是跟她說過,家在柳寧。”如今的情形,她也茫然。和白子柯,大約有兩三年沒見過了吧。在隆橋縣的生活自在悠然,姜琦甚至快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約莫不到半個小時,突然傳來敲門聲。衆人一驚,臉上均是警覺的神色。
李景然緩步走過去,示意大家先不要妄動。他走到門口,看了看,確定來人是蘇唯哀,方纔打開門。
“怎麼了?”蘇唯哀依舊拿着那個藥箱,剛進門就詢問,目光掃到沙發上的女子,立即明白過來,指着白子柯道,“她受傷了?”
李景然點點頭,兩個人前後走去。蘇唯哀放下藥箱,給白子柯檢查。查探了一下她臉上的傷疤,把了把脈,面色緩和下來。
“沒什麼大礙,放心吧,都是些皮外傷。”
聽到他的話,衆人才放下心來。
“哎。”姜琦拉拉李景然的衣袖,壓低聲音道,“你這同學,還會把脈?老中醫麼?”
李景然笑而不答,食指敲了敲她的額頭。
“不說就不說,打我做什麼。”姜琦吃痛,伸手揉了揉,嗔怪道。
蘇唯哀十分熟練地打開藥箱,用藥棉籤給白子柯塗抹膏藥,再包紮好。
“哎,大醫生,她爲什麼還不醒呢?”姜琦探過頭去,“是不是景然下手太重了?”
“額。”
衆人皆是一愣,外婆和母親轉而看向李景然,嚴重全是不可思議。
察覺到姜琦話裡的歧義,李景然慌忙擺手:“不是我,剛剛在下面她不肯上來,我只是把她弄暈罷了。”
“放心,她應該是太過疲倦,我先給她打一針葡萄糖,睡一會兒就好了。”蘇唯哀淡淡道,他總是那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好像全世界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打動他。
“那,我們先吃飯吧。”外婆提議道,“這位醫生也一起吃吧。”
蘇唯哀頓覺有些尷尬,起身自我介紹道:“外婆好,阿姨好,我是景然的同學,我們在美國認識的,現在在柳寧的人民醫院做主治醫師。”
“哎喲,真是不錯的小夥子,年輕有爲啊。”老人家一聽,露出讚許的笑容,“琦琦,看看人家,多出息。哪像你,總不讓老人家省心。都回到柳寧了,也不回家看望看望。”她看着姜琦,有幾分生氣。
“外婆,我這不回來了嘛。”姜琦立馬過去抱住她的腰,“肚子餓了呢,看我緊趕慢趕跑回來,可餓壞了。”說着,還揉揉自己的肚子。
“罷了罷了,你們年輕人啊。”外婆戳了戳她的額頭,“我這就去熱菜,這麼一折騰,菜又涼了。”
“我去我去。”姜琦趕緊賣乖,“您好生歇着。”
說罷,立馬跑去廚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