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興比顧心鉞的預產期早一個月,生產的時候遭了很大的罪,產婆在家接生了一天,沒生出來,顧心鉞果斷的把人往醫院裡送,西醫徵得家屬同意,開了一刀才把孩子取出來。一個八斤多的女嬰,那個醫院有史以來接生最重的嬰兒。
方宜興看着自己九死一生才生下來的女兒,喜愛的不得了,一點都沒有因爲她是個女孩而不滿,她笑着對顧心鉞說,“這下好了,做你的妹妹一定比做你的弟弟更幸福,你看看慎兒,都被你佈置的功課壓不過氣來。”
顧心鉞笑,“該學的還是得學。”
對這個相差了二十幾歲的妹妹,顧心鉞一應面上的東西都準備的足足的。不管別人怎麼想,對個妹妹對他來說就是多雙筷子的事。本家的人太少了,顧心慨被他逼的都望補湯生嘆了。
所有人都高興迎接新生命的時候,大概也就是沈鶴立有些興趣不高。因爲他的產夫家屬憂鬱症在眼見一場生產後更嚴重了,當初送方宜興去醫院他也在場,那被血浸透的牀單就在他眼前揮之不去。整天皺着眉,耷拉着眼,連在顧心鉞面前裝沒事人都有些捉襟見肘。
顧心鉞肚子大了只能側睡,晚上睡的也不怎麼安穩,中途醒來,身邊的牀位涼涼的,沈鶴立離開有一陣子了。顧心鉞起來,披着衣服出去找人。
沈鶴立就坐在院子的石階上,菸頭明明滅滅,“怎麼抽上煙了?”顧心鉞問。
“你怎麼起來了?”沈鶴立聽見聲音馬上把菸頭按滅,“我沒事,就進去了,快進去吧。”
“你最近憂心忡忡的爲了什麼事,不能和我說嗎?”顧心鉞問。
沈鶴立轉頭看着他那大肚子,眉頭又不由自已的皺起來,“這肚子是不是有些大了?”
“你緊張了?”顧心鉞的手附上他的肩膀。
“你繼母那不就是吃的太好,孩子太大,所以生起來才這麼困難。”沈鶴立反手牽着他的手,“我有些擔心。”
“現在擔心也晚了啊,難道這一個月我都不吃不喝?”顧心鉞倒是不着急,“你不要多想,大夫不是檢查了嗎,孩子發育適中,沒有過大,一定會順順利利的生下來的。”
“都說生孩子是過鬼門關,早知道就不生了。”沈鶴立說。
顧心鉞笑,“那沒有姓沈的孩子也無所謂?”
“呃,慎兒不是我兒子嗎?”沈鶴立說,“就像顧祈和石青那樣領養一個孩子也可以啊。”祈想養孩子了,石青就抱了一對雙胞胎回來,三個月大,曾媽幫着帶,養大了完全不會知道自己是抱來的。
“如今是箭在弦上了,你也不要東想西想,自己緊張兮兮的不睡覺,讓我也睡不好。沒睡好怎麼有精神生孩子啊?”顧心鉞裝作抱怨道。
沈鶴立起身重新洗把臉,攙着顧心鉞回房間睡着了。到這個關鍵時候還讓顧心鉞來安慰他,是他的不該。爲了表示自己不鑽牛角尖,沈鶴立說起別的話題來,“雀鳴怎麼就看上你表弟了?”
“怎麼說話呢,我表弟不好嗎?”顧心鉞笑說。
“好是好,可是王家規矩深,雀鳴一心想嫁進去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沈鶴立嘆氣道。
“還沒影的事你擔心什麼?”顧心鉞說,“等我生了孩子,讓雀鳴到我這來住,我給她點撥兩下,什麼規矩還能困住人。再說,玉林以後自然是出來住的,不和家人住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麼大的摩擦。”
“我上次見陳衛從曾先生那小院出來,這是個什麼情況?陳衛沒院子?曾先生如今不也是在政府裡擔任職務,蔣總理不解決食宿的?”沈鶴立又問起其他。
“他們樂意把官鹽當私鹽賣,咱們看着就是。”顧心鉞說,“我先請曾先生當夫子的,我得解決他的食宿啊。”
“兩人少折騰些也好。這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我在你這看到的陳衛,和我在外頭碰到的陳衛,簡直不敢認作一個人。”沈鶴立說。
“不說他,你有沒有意向在政府財政部當職,你要的話就透個信上去。”顧心鉞說。
沈鶴立搖頭,“這當官經商能兼得?我去當官了,我這外頭一大攤子交給誰?還是以前商量的那樣,你去當官,我依舊經商,關上門咱們就官商勾結。”
顧心鉞輕輕的笑,笑的沈鶴立心都軟了,摟緊顧心鉞在懷裡,“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日子了。”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顧心鉞說。
自方宜興生產後,沈鶴立就再沒離開過顧心鉞半步,公務都是讓秘書經理帶到家裡來處理。大夫也不讓回家,就住在偏院。所有生產的流程他每天都要檢查一遍,保持什麼時候發作什麼時候就有的警備狀態。
顧心鉞說他多事,沈鶴立振振有詞,這是演習,要不然就現在就住到醫院去,有專業的人照顧。顧心鉞自然不願意去醫院,只能由着他緊張。
開光的佛串,平安符,一枕頭底下都是,顧心鉞最後都捨棄睡枕頭,改枕着沈鶴立的胸。
如此半個月後,顧心鉞發動,沈鶴立非要跟着進產房,之前顧心鉞還能忍着陣痛調笑一二,等開始開產道,顧心鉞就閉嘴咬牙蓄勁,這會沈鶴立哭了,他靠在牀頭,抓着顧心鉞的手,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他臉上。
顧心鉞正滿頭滿腦的汗,迷糊間還以爲下雨呢,房頂也沒漏啊,怎麼雨就下到臉上了?
痛了半個小時後,沈鶴立就焦心的問,“怎麼還沒生啊,情況好不好,要不要送醫院?”
產婆第一次碰到生產時不要鼓勵產婦,反而要安慰家屬的。
一個半小時後,沈家二少爺呱呱落地,滿身通紅,哭聲震天。沈李氏在房間外聽着哭聲,連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產婆把孩子弄齊整了,沈鶴立也不急着看,讓她抱到外頭給大人們看一眼,他彎腰和顧心鉞挨着頭,“以後咱們再也不生了,不生了。”
顧心鉞有些倦倦,也就沒在意沈鶴立比他還要白的臉,“懷上了能有什麼辦法?”
“不懷了,不懷了,我吃藥,以後都吃藥。”沈鶴立說。顧心鉞生產的時候很狼狽,但在他看來,卻比任何時候都可愛,都漂亮。
他在用命給我生小孩。
他一定很愛我。
以後我要加倍的愛他。沈鶴立在心頭髮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