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皇帝是個什麼東西。
趙澤勇一聽這個詞,第一時間在腦子中反應的就是電視劇中,那些穿着屎黃色一副,頭上扎着個小辮子,整天在一羣女人中間,跟什麼陰陽怪氣的太監,面色陰狠的皇后,還有一羣羣奸臣勾心鬥角,整天皇阿瑪,老佛爺,磕頭請安,不幹什麼正事的鏡頭。
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皇帝,額,我可不想做。”
這個回答倒是讓張澈蠻意外的。
“如果你不想當皇帝,或許還有希望。”
趙澤勇道:“這有什麼關係嗎,我做不做皇帝,跟這大綱能不能實現好像不搭界吧。”
張澈笑道:“很搭界。因爲要實現這個大綱,首要的一點就是約束權力。”
趙澤勇道:“約束權力,怎麼約束?”
張澈笑道:“立法,立憲。”
趙澤勇若有所思問道:“立法、立憲,有這麼重要嗎。”
現在的中國,也就是湖南省自己搞了個省憲,其他的不管是北洋政府,還是孫中山都沒有提及這個事情呢,恐怕對任何一個立志統一中國的人來說,第一要務其實是統一吧。
張澈卻很凝重道:“非常有必要。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如果在大街上你讓一個路人甲脫掉另一個路人乙的褲子,這事情能做到嗎。”
趙澤勇好笑的點點頭,這事情雖然說起來離譜,也有點惡作劇興致,但是自己一時興起倒是真能讓一個路人脫掉另一個的褲子,沒人敢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跟督軍和省長對抗,只能咬牙認倒黴。
張澈又問:“如果你讓這個路人甲當場殺死另一個路人乙,並且告訴他不用負責任,這個能做到嗎。”
趙澤勇皺眉了,讓路人甲脫別人的褲子,還能是惡作劇,而讓他殺另一個人,就有些變態了。但是趙澤勇還是點了點頭,他真的有能力保護住一個犯罪的人,只要自己出手,雲南的法律部門絕對不敢追究。
張澈嘆道:“不但你能做到,朱玉德也能做到,很多人都能做到。當然是看你願意不願意了。”
趙澤勇道:“我當然不願意了。”
張澈道:“那如果那個被殺的路人乙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他欺凌弱小,坑蒙拐騙,綁票勒索無惡不作,你不想自己動手,才假手路人甲,你願意嗎。”
趙澤勇想了想,對付這種壞蛋,確實該殺,又點了點頭。
張澈笑道:“那麼,如果這個路人乙是因爲爲了給久病的老母治病,纔去偷可憐的鄰居的財物,才哄騙老實的百姓,才搶劫無良的奸商呢,你是不是又會覺得自己做錯了。”
趙澤勇又點點頭,不過隨即反駁道:“不可能這麼巧的。”
張澈道:“不排除這種可能,而且這只是一個比喻。我想說的是,不受控制的權力,會造成各種悲劇,尤其是這種掌握權力的人,在情緒的支配下,往往造成的破壞是不可彌補的。”
趙澤勇道:“確實有這種可能。但是這跟你立憲和立法有關係嗎。”
張澈道:“有一定的關係,制約權力的使用,是一個現代國家必須具備的要素。”
趙澤勇點點頭,現代化確實需要有現代化適應的一系列社會制度,這點上趙澤勇並不牴觸,而且依法治國從小就灌輸在自己的思想中,對此趙澤勇更是不會反對了,只是對於張澈的比喻有些不服氣,現在也聽出了道理,明白其中的必要,就更不會反對了。
“那你就出手立憲、立法吧,這點上,我全力支持你。”
張澈點點頭:“感謝省長,但是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做到。”
“什麼事?”
“尊重法律,必須由你做起,如果你這樣的強權人物帶頭不遵守,不管多麼嚴密,多麼科學的法律體系,都不過是一紙空文,根本就沒有尊嚴。爲了法律的尊嚴,就絕對不要出現人權制約法權的事情,我請問您,您能做到嗎。”
趙澤勇想了想,自己不是個壞蛋,不會刻意去破壞法律,不會故意犯罪,然後逃避法律制裁,來顯示自己的特權,總的來說自己應該是個好人的。而且如果是於國有利,即便自己吃點虧,也會遵守。
所以趙澤勇毫不遲疑的表示自己能做到。
張澈這才嚴肅的表示,自己可以試一試,他希望今天跟趙澤勇的談話,會是一個承諾,並且要了趙澤勇的信物,當自己日後拿出這信物的時候,希望趙澤勇能想起今天的承諾來。
張澈還特意管趙澤勇要了一個籌備立憲專員的名號,開始認真組織立憲去了。
在雲南各縣都發出通告,要求派代表前來,當然這代表可能是各縣縣長派來的親信,似乎不符合法律的精神,但是這不重要,此時還沒有詳細的法律呢,民國後就只有一個臨時約法以及北洋的約法算是行使着權力,可也被屢次忽略,重要的是把立法的臺子搭起來。不但請雲南各地派代表,連廣西都請了,因爲這次的憲法將涵蓋廣西,會劃定各省的權力範圍。
當然在制度上立憲形勢有瑕疵,甚至比不上當年孫中山搞臨時約法時來的符合程序,但是作爲精深政治學的張澈,對於這些形勢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趙澤勇感覺的沒錯,這兩年張澈確實成了一個大才。
當那次鬧劇一樣的選舉過後,張澈下狠心回到了美國,在教授的推薦下開始學習政治社會學,他到了美國後,接觸了這種研究政治也社會的學問,立馬就沉浸其中。當然爲此張澈也沒少下苦功,利用各種課餘,假期,還有外出做實驗的機會,他遍訪美國各地,在各個政府部門中參觀實習還有考察,幾年時間總結出了一份美國政治報告,在美國各大報紙連載,還爲他得到了兩千美金的稿費。
最後還研究了各個後起國家的經驗,尤其是德國、日本甚至現在的蘇聯。張澈得到了一個結論,這些國家都對法律非常重視,蘇聯還看不出來,但是德國和日本對私權的保護都極爲重視,保護個人權利這是一切社會基礎能夠得以成功建立的基礎。
而且還把這些國家的奮進跟中國的努力做了些對比,洋務運動對明治維新,戊戌變法對明治維新,得出了很多結論。最後發現,日本人喜歡從小處着手,之後才往根本的地方發展。先是實實在在的發展實業,發展教育,發展法律,到最後纔開始着手解決自己的政治制度問題,這些年尤其是一戰後,日本國內的憲政、內閣等制度纔開始出現強烈的改革呼聲。
反觀中國,前清就不用說了,到了民國卻始終在戰亂中掙扎,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條件進行社會改革,但是最重要的是張澈看到沒人想爲此做出努力。但是當他看到了趙澤勇,看到他在雲南改良交通,極力發展教育,他似乎看到了能夠追趕日本的機會。這纔有了信心,走訪各地,規劃發展計劃。
今天終於邁出了第一步,制憲、立法,等邁過這一步後,張澈有信心,會把後面的細枝末節做好。
而趙澤勇呢,則是非常高興,張澈能成長成這麼一個成熟穩重的人物本來就讓自己很驚訝了,沒想到對事物的見解已經深入到了這種地步,更是讓自己欣喜莫名。所以拉着張澈連續談了三天,當然其中有驚異,有啓發,但是趙澤勇絕對不像在跟張澈交談中那麼單純,很多時候不過是趙澤勇在裝糊塗啓發張澈說出自己的觀點,而趙澤勇正是要通過這些觀點來判斷張澈是不是一個可用之才。
其實對於國家,對於社會,對於政治,趙澤勇也是有自己一套認識的。
對張澈說的那些民主了,憲政了,都是理解和支持的。這些年的政治沉浮,趙澤勇早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趙澤勇了,從他可以裝模作樣的跟張澈一問一答就看的出來,已經有了點政治人物的城府。相比較而言,此時學習政治社會學的張澈,反倒是單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