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趙澤勇的雞毛令箭,張澈這段時間可積極透了,日夜不息的在蒙自道準備着,籌劃選舉官員的準備。
他也就是在蒙自可以了,第一他是蒙自人,因爲種子公司的原因,他老子張富現在在蒙自很有名望,而在蒙自大肆撒錢修路辦教育減稅的趙澤勇更是威望無雙,又有省長的名頭壓着,這才讓張澈受到的阻力降低到了最小程度,換做其他任何一個地方,估計反對的聲浪早把他淹沒了。
終於準備停當,通過報紙也鋪天蓋地的宣揚了許久,張澈還親自上門拜訪名門望族,希望他們出來參選。
終於八月中旬,張澈主導的選舉開始了。
氣氛十分熱鬧,能不熱鬧嗎,都是看熱鬧的,參選的名士卻基本沒有,反倒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都出來了。
最靠譜的是紅河縣一個候選人,這人是一個賣魚的魚販,看到報紙上的宣傳,經過他兒子講解,瞭解了這是選官啊,多好的事情。他們魚行也選頭兒,誰本事大,就誰當頭兒,然後帶着大家賣魚,很拉風的。
於是魚販田樵報名參選了,驚訝的發現競爭者並不多,只有兩個縣裡的閒人混混跟自己競爭,要是換做平時自己絕對不敢惹這種人的,可現在必須得爭啊,咱魚行的老大平時就不用怕這些人。
田樵參選股東了一大批魚販,他們積極的給田樵投票,其他人倒是觀望,不敢去投票點報名投票,因爲怕啊,看熱鬧的很多,就是不願意參與,這是中國人的本性了。至於魚販願意投票第一是田樵是自己的同行,第二帶頭的可是田樵啊,到時候官府追究也追究不到自己頭上,擒賊先擒王嗎,他們這些嘍囉應該屬於被招安收編的對象,不用怕。
混混用威脅也得了一些票,給田樵造成了很大的壓力。儘管普通百姓投票熱情空前低落,但是也有一些窮的叮噹響的願意賣自己的票,田樵沒錢,混混們更沒錢,最後是田樵咬咬牙以一條魚一張票的價格買了一百張票,直接保的自己獲選。
田樵當選後,張澈算是長舒了一口氣,安慰自己說,田樵雖然是個賣魚的,不過也算是有正當職業,在美國這算是從事商業的紳士,他當選很好了。至於賄選,一條魚算是賄選嗎,就算是,美國不也是這樣嗎,民主就是這個東西,誰能給百姓帶去好處,誰就當官,很合情合理啊。
至於其他縣的選舉,簡直讓張澈想哭。包括蒙自縣在內,有十來個縣,沒有候選人報名參選,結果選舉只能黃了。就只有屏邊,紅河,箇舊三個縣成功舉辦了選舉,屏邊的縣長被一個乞丐小頭兒拿走了,因爲他是唯一的候選人,投票的是他丐幫幾個晚輩,箇舊的則是他們官府推出來的一個嫌犯,老縣長因爲一直受到張澈的壓力,要求他幫忙搞選舉,結果老縣長也沒辦法,心裡卻很不把這選舉當回事,自己的朋友他當然不會請出來參選了,因爲覺得這根本就是有辱斯文,中國幾千年了,從來都是學而優則仕,什麼時候輪到窮哈哈們選官了,反了他們了。覺得這不是什麼好事的老縣長,乾脆就從大牢里拉出來一個頂槓,在嫌犯痛苦的表情中,他當選了箇舊縣的縣長。
這時候一直把選舉當玩笑的老縣長才發覺,這是動真格的,當嫌犯被作爲新任縣長被人擁躉到自己的縣衙時候,老縣長一口氣沒順過來,氣昏倒了,醒來後掛印辭官,大罵雲南政府胡球整。
自己的政治實驗是這個樣子,讓張澈實在是下不來臺,連趙澤勇的面都沒好意思見,就坐上客輪去美國了,他要繼續學習去了。
回到美國,張澈向自己的導師遞交了自己的論文,其中詳細描寫了他搞選舉那段,引起了導師很強的興趣,於是推薦他到政治學院學習政治學去了。張澈也對自己的失敗耿耿於懷,於是在華盛頓大學潛心攻讀政治和社會學碩士。
張澈臨走的時候,原來那批朋友都來送他了,其中包括胡萬。
不過張澈跟胡萬這兩人,現在一個是留日派的領頭人,一個是留美派的領頭人,彼此間暗暗有些競爭的味道。但張澈卻隱隱有點看不上胡萬的意思,張澈是真正從學校一路走過來的,上過小學在昆明上過高等學堂,當時也是就差半年要畢業時,被他老爹抓來工廠當技術人員的。而胡萬呢,則是他哥哥胡全走後門介紹來的,胡萬在這羣學生中算是後進,而且胡萬小時候只上了兩年的私塾,字都沒認全。剛到工廠那會,胡萬還經常向張澈請教一些不懂的生字。沒想到一轉眼,胡萬竟然從日本軍校畢業了,聽說成績勉強合格。
還有胡萬的背景讓張澈有些看不上,張澈自己呢,老爹是地主,現在更是著名的種子公司的二老闆,這在農業社會可是極有名望,正因爲這樣雖然張富不識字,卻經常有一些鄉紳來拜會他。隱隱張富是蒙自十六縣鄉紳的代表。而胡萬呢,幼年父母具喪,接着也不爲宗族所容,跟哥哥在縣裡流浪,根本就是個赤腳漢。
在性格上,張澈也不太喜歡胡萬,剛到工廠的時候,胡萬說話很少,平時就是學習,很低調,讓人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會做什麼。要不是當時學生鬧事的時候,胡萬也跟他們站在一起,張澈是不會跟這種人打交道的,因爲總給人一種弄不明白他,陰測測的感覺。
但是現在突然間發現,胡萬竟然身居高位了,這讓張澈感覺到很深的落差,更不可能接受胡萬了。因此儘管自己回來的時候,胡萬主動迎接,離去的時候,胡萬又熱心送行。但是張澈卻更是覺得他們之間有隔閡。
其實張澈不知道胡萬吃過的苦頭,也不懂胡萬的內心,當年幼小的他被宗族趕出家門,那種傷害永遠都難以忘卻。跟着哥哥受再多的苦,胡萬也不喊不叫,默默忍受。直到被他哥哥介紹到工廠工作,胡萬覺得一個改變自己人生的機會來了。但是自己的基礎太差了,工廠中教的那些東西自己根本就無法理解,唯有付出比別人多十倍的努力,才勉強能夠跟上。
後來當戰爭爆發後,胡萬之所以選擇跟其他學生一起鬧事,原因也很簡單,這是另一個改變他人生的機會,男兒馬上封侯這是博取前程最直接的出路,至於跟其他同學保持一致這種想法,胡萬不會有,因爲他從來都是一個腦子很清楚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在之後到了日本,胡萬繼續拼命學習,在振武學堂預科學習日語的時候,別人都只專注於語言,而他不但學習日語,還給自己加了小學到初中高中的課程,可即便這樣,當升入陸軍士官學校的時候,他的底子還是很差,努力努力在努力依然無法趕上別的同學,看到別的同學學習天賦異稟,成績名列前茅,而自己每年都在爲了能及格而努力,胡萬並沒有放棄,只是咬牙繼續堅持。
回國後,護法戰爭,以及之後唐繼堯攻擊蒙自,胡萬的機會才終於來了。
護法戰爭中,他帶領的保安團打的最頑強,死人也最多,甚至他本人也是奮不顧身,打起仗來有一種不顧惜生命的感覺,結果爲他迎來了所有陸士校友的尊重。日本人教育就是武士道,不惜死,可好像只有胡萬一個人做到了,所以大家都很服氣他,隱隱以他爲馬首。
當唐繼堯攻擊蒙自之時,更是胡萬一力發起兵變,果斷的驅逐了唐繼虞,然後帶兵回滇,最後直達昆明城下。現在終於修成正果,他成了趙澤勇所部第三師代理師長,平時代替趙澤勇負責軍隊事務,終於手握大權了。
可是陸士的校友敬服胡萬還好說,第三師後來的那批保安團可就不認他了,跟他屢有矛盾,首先後來的保安團紀律性本來就差,又一直是法國教官訓練,也不太認可胡萬日式訓練方式。對於部下,胡萬的處置方式是,處罰,凡是不聽話的處罰,犯錯誤的處罰,消極對抗的更要處罰。這種方式放在日本人身上或許沒什麼問題,可對於自由散漫慣了的農業社會的中國人來說,就顯得有些苛刻,極爲不習慣了。
但這矛盾平時還顯現不出來,一件事情的發生,終於引起了矛盾的爆發。
胡萬跟手下一個團長徹底對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