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唐大人,皇上晚上對您是不是也很溫柔?」女孩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像是魔咒一般,不停的在腦中迴盪著。

溫柔?他對我?哈哈哈!我算什麼,他怎麼會把他的溫柔給我!

溫柔……那玩意兒我也不稀罕,不稀罕!沒關係,我是男人,沒有溫柔的言語、沒有溫柔的懷抱、沒有溫柔的撫摸、沒有溫柔……我也沒有關係!

我只要把自己的溫柔給他就好,對,只要給他就好。

……哪怕他把你的心送給別人踐踏?

不是的,彖彖不會這樣做的,那隻不過是一隻到處可見的竹片而已,送人也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真的?

不想讓自己的慘笑被別人看到,唐池雙手捂住臉滑下。

珍妃也知道了這件事情,是不是整個後宮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朝中官員呢?禁衛軍的夥伴呢?他們也知道了麼?他們會怎麼看我?

沒關係,他們怎麼看你也沒有關係。只要彖還把你放在心上,只要他還需要你,所有的一切都沒有關係。挺起胸膛,好好保護他,爲他迎風擋雨,爲他赴湯蹈火,守著他,看他笑傲人間,看他福祉歡笑,看他子孫滿堂。

那你呢?

我?我去醉裡尋夢,呵呵呵……

作出笑臉,對每個看到他行禮的人點頭微笑,趁所有人不注意,唐池不知第幾次的在夜色中消失了身影。今夜,彖好像說了要去珍妃那兒吧。

盛凜帝坐在侍中郎的房間裡,等待他的歸來。今夜他又不在,這段時間他到底去了那裡?

一更過去,二更的更鼓敲響。

三更臨近的時候,皇帝站起身,離開唐池的房間,走向自己的寢宮。

唐池,朕等你自己告訴朕,這段時間的夜晚你都去了那裡、做了些什麼。

就像逐漸復甦的天下狀況一樣,宮中、朝中也暫時進入了平定。人們沒有事幹的時候,就開始喜歡磨嘴皮子,互相交換一些可以給生活帶來刺激的消息。流言就這樣慢慢擴散了開來。

「皇上繼位已經三年,爲什麼至今還不見聖上立後?」

「是啊,而且至今沒有子嗣,如果聖上有個萬一,這大亞皇朝的今後……」

「聽說皇上不怎麼常去嬪妃的宮殿,也很少招寢……還有啊,下官還聽聞至今還沒有哪個嬪妃在龍牀上睡過哩。」

「下官曾聽人說,皇上似乎經常去唐大人那裡。你可知道,唐大人就住在皇上寢宮的側殿?」

「我聽人說,唐大人好像一直對皇上都有……嘿嘿!」

「你看見沒有,唐大人今天好像氣色不好,行走不良哎,你說他……」

「我今天看見皇上走在路上的時候,摸了唐大人一把……」

「嘻嘻,皇上寵幸唐大人看來也不是沒有原因,想必唐大人在牀上……」

「嘖!真看不出來,那唐池表面上一副耿直廉白樣,暗地裡卻是那麼……」

「就是!一個大男人,年齡還比皇上大,也不知他怎麼引誘當今聖上的!真是不知廉恥!」

「那唐池不是懂藥物麼,會不會是他用藥物迷惑了皇上?否則皇上怎麼好好的後宮佳麗不抱,偏要掘一個大男人的囧囧?如果那唐池長得天香國色尚可理解,可……」

「如此嬖臣怎可留於聖上身邊!說不定我大亞皇朝就會毀在這種無恥之人手上!」

……

假裝沒有看見那些指著他的背影瞟著他的臉龐,聚在一起暗中不知在說些什麼的朝宮,唐池挺直脊樑骨,與往常一樣跟在皇上的身後向御書房走去。

剛到門口想要跨步進去時,忽然首領太監定到門前一躬身,攔住了他的去路。

「唐大人,皇上讓您不用跟進去了。您去忙您的吧。」

「什麼意思?」唐池不解。

「字面上的意思,皇上吩咐了,如果沒有召喚,以後唐大人不準再跨進御書房中。」劉喜得擡起頭,一臉洋洋得意。

「知道了。」唐池面無表情的轉身離去。

劉喜得望著他離去的背影,yinyin一笑,跨步走進御書房,順手帶上房門。

「唐池依言回去休息了麼?」盛凜帝伏案閱卷,頭也不擡的詢問道。

「是,奴才已經轉告唐大人,說皇上見他臉色不好讓他回去休息。啊,皇上……」

「唐大人剛纔讓奴才轉告聖上,說這段時間因爲朝中風聲很大,爲了避嫌,今後他會盡量不來御書房爲皇上處理公事。」

放下筆,盛凜帝皺起眉頭,敲敲書案,「知道了,你也下去,沒傳喚不要進來!」

「是,奴才告退。」劉喜得躬身倒退離開。

他在公事上已經不需要我了麼?還是爲了避嫌?突然閒下來的唐池,發現自己竟無事可幹,爲避免更多的胡思亂想,他回到房中開始閱讀醫書。這兩天如果實在沒什麼事做,就去找封大夫討教討教醫術吧。

「唐池呢?」盛凜帝不耐煩地扔掉手中奏摺,詢問首領太監。

「唐大人好像去了太醫院。」

「他去太醫院做什麼?」

「去找他來!讓他立刻來見朕!」

出外轉了一圈,劉喜得回到御書房,「啓稟聖上,唐大人說……他……」

「說他什麼!」皇帝怒!

「說他不是狗,呼之慾來喝之則去,皇上要找就去找珍妃好了……皇上饒命啊!這話不是奴才說的,是唐大人說的呀!」見皇上拍案而起,劉喜得嚇得連忙跪趴於地,大喊饒命。

「來人!擺駕太醫院!」盛凜帝一聲怒吼!

太醫院中,唐池正和太醫的封大夫討教著什麼。

「池兒……」封大夫欲言又止。

「您有什麼就說好了,侄兒聽著呢。」唐池放下手中藥草,對封十露出微笑。

「你對皇上……」

「聖上駕到——」

彖來太醫院做什麼?唐池懷著滿腹疑問,隨太醫院中太醫一起跪下迎駕。

「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唔!」唐池捂著肚子被皇帝一腳踢翻在地。

「皇上!皇上息怒!」不知發生什麼事的封太醫連忙跪行到皇帝身邊,想要阻止他的暴行。

盛凜帝一把扯住唐池的發冠把他從地上硬拖起來,一句話沒說,把他往內屋的藥局拖去。

唐池跌跌撞撞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敢反抗也不允許他反抗,隨著暴怒中的盛凜帝進到裡間。

站在外面的所有人不知裡面正發生著什麼事,也不敢探頭進去觀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內屋響起,然後戛然而止,像是被硬生生吞嚥下去。隨即屋中傳來了囧囧的撞擊聲……

太醫和侍衛們低下了頭,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聲音代表了什麼,又加上流言。

禁衛軍副尉的原謙誠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首領太監劉喜得不知道在打什麼心思,臉上一會兒憂一會兒喜。

官職二品的唐池被免去了禁衛軍首領驍騎都尉的頭銜,但依舊以侍中郎的身分侍候皇帝身邊。三日後,盛凜三年五月二十日,珍妃被封爲嬪妃之首——珍貴妃。

被皇上撤去禁衛軍首領職位的唐池,已經完全被宮中內外傳言成他乃皇上的孌童,但慶幸皇上明睛尚在,只把他當作玩臣,並沒有賦予他實權,大臣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拿此事大做文章。

面對宮中內外人士的嘲諷,唐池閉上眼睛,封上耳朵,合上嘴巴,試圖努力做到對外界不看、不聞、不問。

而他在這種情況下還沒有離去的原因,只因爲那天在太醫院,在他昏死過去的一那間,他聽到彖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池,朕好想你。

盛凜帝似乎越來越寵愛珍妃,對原來的寵臣唐池則越來越不留情面,一有不如意的事情,輕則罵、重則打,而且都是當著別人的面。

這日,唐池在侍候皇帝和珍貴妃畫畫時,不知怎的打翻了洗筆的小鉢,把珍貴妃花了半個月心血所畫的工筆畫給潑髒了。首領太監劉喜得當場就大驚小怪的叫起來。

「啊!嗚……」珍貴妃小嘴一癟,看著眼前化開的工筆畫,眼圈兒紅了。

「對不起!臣不是有意的!貴妃娘娘請……」唐池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錯,可是也只有彎身賠禮爲先。

「嗚……唐大人,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吩咐你做事,可是不喜歡爲什麼你不明說,要用這種方法……嗚嗚……」珍貴妃頭一轉,撲到放下書卷聞聲走過來的皇上懷裡。

「怎麼回事?唐池你這已經是第幾次了!你忘了朕上次說如果你再有下次絕不輕饒的話了嗎?來人!拿竹板來!」皇帝怒喝。

「皇……上,不要懲罰唐大人……是我不好,是我不應該讓唐大人……」珍貴妃爲唐池求情道。

「不用多說!唐池,跪下!」

劉喜得把竹板送到,偷偷看向唐池的眼神盡是yin險的嘲笑。

擡起頭,唐池看向皇帝的眼神充滿了悲傷。彖彖,你變了,變得太多,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日見消瘦的唐池精神也越來越差,他知道自己已經面臨崩潰的界限。可是在內心的某一處,他仍舊希冀這一切只是暫時,只是彖爲了避嫌而做出的手段。等這段時間過去,所有的一切都會恢復到從前。

他已經不要求彖會愛上他,也不要求彖有喜歡珍妃一半的喜歡他,只要他還信任他,只要他還需要他爲他做事,這就行了。只要恢復到以前,就行了。

沒有避開唐池的目光,盛凜帝盯著他,一竹板抽了下去。

五板過後,珍貴妃已經嚇得不敢再看。

二十板過後,唐池因爲身體原本就在衰弱的緣故,竟昏死過去。只是途中,沒有發出一聲哀求和慘叫,甚至連呻吟都沒有泄出。

揮揮手,盛凜帝命人把唐池拖了出去。

珍貴妃移開捂住眼睛的小手,跑到皇帝身邊,伏在他懷中,小小聲地說道∶「皇上,我好怕哦,您說唐大人會不會因爲這次的緣故而更加恨我呢?」

盛凜帝摸摸她的腦袋,溫和的笑道∶「不用擔心,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

「皇上……你對我真好……」珍貴妃滿足的笑了。

劉喜得見之,知道不宜再留,轉身悄悄走了出去。他要把他現下得到的消息儘快傳給上面的貴人,奸讓她們判斷下一步的行動。

彖嘴上和珍貴妃說著話,眼睛卻一直目送唐池被拖走的身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於眼界。

從yin溼的地面爬起,唐池撐起身體搖搖晃晃的向未央宮走去。路上看到他的禁衛軍皆低下頭,不忍心去看也不能去喊,更沒人敢上前攙扶。

好不容易走回自己房中,唐池一頭倒在了牀上。淚順著他的眼角緩緩落下。

彖,給我一個理由,給我一個這樣對我的理由,求你!

過度的疲累和傷痛,讓他朦朦朧朧的陷入了夢鄉。

深夜,一道人影從門外閃身進來,遲疑著走到唐池的牀前。

見他已經沉睡,來人伸出手掌,輕輕愛撫著他的面頰,舉起大拇指,極度溫柔的爲他抹去眼角的淚滴。

「就快了……就快結束了……」

人影緩緩伏囧囧,跪在牀前把頭趴在唐池的懷中,雙臂緊摟著他,靜靜聽他的心跳,久久。

天快亮的時候,人影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