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南城的身體算是恢復完全了,由於呂宛卿高明的醫術,楚亦幻的額頭沒留下一點疤痕,使用寒術而耗費的內力也都恢復得差不多了,她又可以和南城比劍術了,趙元侃天天拉着南禹去喝酒,呂宛卿和趙元儼甜蜜的過着二人世界,蕭芷卉整天悶在屋子裡,吃飯時纔會露個臉。
這一天,唐家堡的老堡主唐曉正在前廳和唐影議事喝着茶,家丁急衝衝的跑了進來,慌道:“堡主,門外來了幾個年輕人,說是要來拜訪您,還說要來取一條人命!”
唐曉略顯詫異,唐家堡風行江湖數百年,威望不衰,人人敬而遠之,怎會有人如此大膽說要來取命,轉而淡淡道:“有說是什麼來頭嗎?”
“他們說是少堡主的故人”
“我的故人?瞎說什麼啊,我怎麼會把幾個毛頭小子當故人,”唐影淡淡道,眼裡閃過一些細笑,那晚刺殺失敗後,他就趕緊將當年唯一知情的張管家給送走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威脅他了。
唐曉斜斜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是故人,請進來吧。”
“是,”家丁領了命令退了下去。
楚亦幻、南城、南禹三人跟在家丁的身後,四處觀察着唐家堡裡的擺設,大門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水池,上面放着用石頭雕刻而成的九頭蛇怪,水從九個蛇頭裡噴出來,形成環繞之勢。院內多是一些豔麗奇特的花和樹木,使得整個唐家堡被一種神秘的氣息籠罩着。
“到了,請進吧,”家丁說完後就退了出去。
唐曉見人來了,就站起來,笑道:“幾位光臨唐家,真是有失遠迎啊,來來,快坐下。”
楚亦幻觀察着這位唐老堡主,雖白髮勝於黑髮,可整個人卻精神抖擻,明目健朗,給人一種豁達親近之感,不知是不是看錯了。
唐影此時掩不住臉上的驚慌,他看見了那張似曾相識的臉,手一抖差點把茶打翻。
“敢問幾位是哪門哪派,到我唐府來有何事?”唐曉詢問道。
“取唐影的命!”南城冷光瞧着唐影,今日他非死不可!。
唐曉依舊鎮靜的坐在堂上,臉上還是慈祥的笑容,道:“公子爲何要取我兒性命?”
南城微微一笑,便道:“殺母之仇!”
唐曉震驚,可面色依舊平靜,轉聲質問唐影:“影兒,到底怎麼回事?”
唐影撲通一聲跪倒在唐曉面前,臉上盡是驚慌之色,他大聲道:“爹,我不知道啊,是他們,一定是他們誣陷我,我怎麼可能殺人呢,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我沒有殺人!”
南城突然笑了幾聲,眼神變得冰冷,道:“十二年前的夏天你欺辱我母親,還逼我吃下火烈,前幾日你帶了一幫人準備殺我滅口,難道你都不記得了麼?”
唐影的額上冒着細細的汗珠,他厲聲辯解道:“我不認識你,你在栽贓我,爹,我沒有殺人,我更加不知道他是誰爲什麼要來找我報仇,十二年前的夏天我和張管家在汾州採購藥材,怎麼可能殺人呢,張管家,張管家可以爲我作證,爹您一定要相信我!”
唐曉已經繃不住心裡的憤怒,厲聲道:“把張管家叫來!”
“堡主,張管家前幾日就回家探親,現在還沒回府!”一個家丁站在唐曉身邊輕聲說道。
“快派人去找!”
“不用了,我們已經將他帶來!”南禹淡淡道。
唐影眼睛頓時瞪大變得恐懼,不可思議地看着正被趙元侃和趙元儼押進來的張管家,惶恐之色盡顯無疑。
趙元侃一腳踢在張管家的膝蓋上,使他跪倒在地,嘲諷道:“唐堡主,您家的下人都這麼喜歡逃跑麼?要不是晚輩及時發現抓住了他,不知道的可會說唐家堡是烏合之地,毀了您的聲譽就不好了!”說罷趙元侃便向南禹使了個眼色,之前南城跟南禹坦露了來江州的目的,那幾日楚亦幻重傷不醒,南城脫不開身,南禹便帶着趙元侃和趙元儼在唐家堡守着才抓住了張管家。
“堡主,”張管家跪在地上,埋着頭。
唐曉看着跪在大堂中央的張管家,問道:“張管家,十二年前你和影兒在汾州採購藥材一事可還記得?這位公子說影兒殺了他母親,還逼他服下火烈之毒,真的確有其事嗎?”
唐影一看事情就要敗露便帶着哭腔,道:“張管家,你可得實話實說啊,你是我爹最信任的人,你一定要證明我的清白啊張管家!”
張管家全身顫巍着,不敢擡頭看任何人,他顫抖道:“確…確有其事。”
唐影氣急敗壞上來就揪住張管家的衣領,吼道:“張管家,你怎能這樣胡說,我沒有殺人,你快告訴我爹我沒有殺人,是他們誣陷我,我是清白的!”
“影兒,放開他,讓他說明事情原委!”唐曉此刻已經不耐煩了,他急於知道真相。
被這一聲吼之後,唐影只得放開。
“那天我和少爺採購回來,在一家客棧門口遇見了這位公子的母親,是少有的美人,少爺色心即起,就追到家中想帶她走,無奈那女子堅決不從,少爺就欺辱了她,還逼這位公子服下火烈,威脅我要是說出去就把老奴的妻子女兒都殺了!老奴的妻子前兩年病死了,女兒也被這個禽獸欺負無顏苟活於世,前幾日懸樑自盡了,老奴現在已無任何牽掛,請堡主還這位公子和老奴一個公道,萬不可讓歹人繼續害人害命啊!”說罷,張管家把頭重重地砸在地板上,額上紅一塊紫一塊,喘着粗氣。
“張管家,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唐影咆哮着,不管不顧衝上去就和張管家扭打起來,這番話顯然足矣要了他的命,他不想死!
“住手!”唐曉大吼一聲,他已經沒有耐心了,“快派人去密室查看火烈是否已經被盜!”
旁邊的家丁誠惶誠恐的趕緊跑了去。
唐影此時大驚失色,身體一軟癱坐在地上,臉上全是絕望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家丁來報:“堡主,火烈確實少了一顆!,而且我們還抓住了少爺的親信楊志,他還帶着一顆假的火烈欲魚目混珠。”
“爹,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殺人,我是清白的,你要相信我!”唐影哭吼道,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毫無迴旋的餘地,但他不想死!
“你這個畜生!”唐曉狠狠踢了唐影一腳,怒氣三丈道:“竟敢做出這等事,時至今日你還想掩蓋真相,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我怎麼養了你這樣的畜生,我唐門世代風光磊落,何曾出過你這樣的不孝之徒,你這是讓我唐家蒙羞啊,這些年來唐家有哪一點虧待過你,若不是今日仇家上門,你還打算作惡多久,來人,把我的劍拿來!”
此時,南城開口了,他的仇人必須是他親手血刃,道:“唐堡主,現在事情已經真相大白,晚輩知道您是明理之人,今日纔敢貿然登門,不過唐影的命必須晚輩親自了結!”
“這位公子,我知道是唐家對不起你,讓你遭受非人的折磨這麼多年,唐家有愧於你,你說什麼老夫都會答應你,只是,”唐曉拿着劍,瞬間刺入緩緩站起來的唐影的左肩上,“他的命必須我來拿!”
唐影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他的親生父親竟然想要殺他,他突然啞然失笑,在這樣沉悶的大堂內多出了許多嘲諷。
南城上前來阻止卻被楚亦幻拉住,“先別去!”
南城疑惑的看着她,他可是讓他變得一無所有的仇人,她現在爲何要攔?
“你竟然想要我的命,”唐影失笑起來,聲音特別刺耳,“我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啊,這麼
多年來任勞任怨的服侍你,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從不違揹你的命令,我盡力做到最好,只是想讓你多看我一眼,看看我的努力,我也是能夠繼承家業光大唐氏的人,而你現在爲了當年犯的一點小錯就要殺我,哈哈,真是可笑,可笑啊!”
“你這個逆子,現在還不知悔改,若是你娘泉下有知,定爲你寒心,我這麼多年苦心教導你,讓你明事理知善惡,你大哥去世後,家中大小事都交給你來做,讓你當家作主,從不讓你三弟四弟摻和,我把整個家交到你手上希望你能將它發揚光大,可是到頭來你都做了些什麼,殺了你都不足惜!”唐曉大聲道,失望之色溢於言表,他之所以能將沒落的唐家恢復昔日的光彩,靠的是剛正不阿光明磊落的行事作風,在他心裡家族的利益高過一切。
唐影又嘲弄地笑着道:“當家作主,呵呵,若不是大哥去世你會看得到我?說到底你還是隻愛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還有我娘你不配提她,要不是你當初把那個女人帶回家我娘會鬱鬱而終嗎,我死不足惜,你是死有餘辜,你害死了我娘,我這輩子都恨你,我會詛咒你一生一世,直到你孤獨老死,無人送終!”
說到那個女人,唐曉怔怔的站在原地,神情變得木訥起來,當年他和一個江湖女子冷曉菀相戀,他卻被父親逼着娶了富甲一方的劉員外的女兒劉翹,當時冷曉婉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不顧父親阻撓把她接回家中,萬般寵愛,使得劉翹寡歡而終。
唐曉突然一把抽出沾滿鮮血的利劍,扔在了地上,冷冷道:“他隨你們處置!”說完頭也不回的絕塵而去。
唐影捂着血流不止的傷口,強忍着傷痛,看着那絕情的背影嘶吼道:“是我,殺了大哥和那個女人,你恨我就快來親手爲他們報仇要了我的命啊,來啊!”
唐曉垂下眼眸,快步離開了大堂,只剩唐影那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在堂裡四處遊躥。
“你是要我一刀就解決你還是想死得慘烈一些?”南城拔出劍抵在唐影的背脊。
唐影慢慢轉過身,笑道:“你覺得我現在還會怕死麼,來吧,想爲你娘報仇就動手吧!”
南城看着他毫不懼怕的眼神,反而多了一些解脫的神色,他竟有些遲疑。
此時一直在後面看戲的趙元侃走了上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南城,怎麼還不動手,扭扭捏捏像個什麼樣子,趕緊一刀完事兒,我們好去喝酒慶祝!你說是吧,南禹。”
南禹瞥了趙元侃一眼,示意他別說話,這事畢竟還得看南城怎麼做。
他怎麼能遲疑呢,那可是毀了他一生的仇人,他不該猶豫的,南城握緊了手中的劍,眼神越發冷酷了,只要劍一揮,他就能從噩夢中逃脫,不再受夢魘的折磨,南城堅定了自己的心,手一揮!
“南城,別殺他!”楚亦幻抓住南城的手臂,攔住了落下的利劍。
南城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她說過無論他做什麼都會支持他的,他道:“幻兒,爲什麼?”
“冤冤相報何時了,他現在遭人所唾棄,即使我們今天不殺他,唐堡主也不會放過他,況且殺了他也無濟於事,何必再多添一縷劍下亡魂,”楚亦幻請求道,看着南城冰冷如水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說的沒用,就放開了手。
南城不顧楚亦幻的勸說,瞬間手起刀落,斬斷了唐影的手筋和腳筋,鮮血流了一地,唐影躺在地上眼神空洞,表情扭曲,卻沒發出一絲哀嚎,這輩子他只能像個廢人一樣躺在牀上苟且度日了。
南城收了劍,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