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爭龍之展勢力

天康元年,六月。

陳蒨死後兩個月,局面達成了短暫的平衡,然而零星的試探和鬥爭還在不斷地進行。

陳頊先是幹掉了自己的左長史王質,他是王通的弟弟,也是王固的哥哥,王固是新帝的岳父大人,琅琊王氏會支持哪邊,不言而喻。

陳頊擔任揚州刺史時,王質爲仁威將軍、驃騎府長史。

以前陳蒨在的時候,安插這麼個人沒辦法,現在還不趕緊找個理由免了他?(注1)

笑話,身邊放着這麼個眼線,還想不想做大事了?

……

侍中謝嘏被免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誰讓他先後跟隨的都是蕭勃、周迪、陳寶應這些反賊呢。

侯勝北總是容易把嘏這個含義是祝壽福祉的字,看成瑕疵的瑕。

朝中爲官,過往經歷可不能有瑕疵啊,更不能跟錯了人。

散騎常侍、中書令謝哲以原職兼前將軍,陳頊招引他爲侍中、仁威將軍、司徒左長史。

然而謝哲沒有拜官。

這就有點尷尬。

門下省眼下是由王氏和陳霸先舊將共同執掌。

雖說侍中一直是王、謝高門世族就任的清貴官職,謝哲大概覺得自己年紀才五十八歲,還不到退休的時候。

他不想讓出中書令這個要害職位。

至於接受邀請,擔任輔佐陳頊的左長史,這麼明顯的站隊行爲,還是算了吧。(注2)

王、謝的立場一致。

由於沒有其他適合人選,陳頊只好又重新讓謝嘏官復原職。(注3)

他吃了個癟,再次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威望不足,在朝中還完全不能一言九鼎。

王、謝如此對我,這筆帳記下來了。

……

七月,王固之女立爲皇后。

琅琊王氏、陳郡謝氏既然已經指望不上了,陳頊只好另想辦法。

吳興沈氏、吳郡的陸張二姓又如何呢?

沈君理,字仲倫。

他娶了陳霸先的長女,地位超然,威望素著,屬於必須拉攏到已方的重要人物。

不巧今年沈君理的父親過世,按例去職。沈君理自請前往荊州迎取靈柩,朝議認爲他是在職重臣,不便出境,由其長兄沈君嚴前往。

待沈君理的父親下葬後,奪情起復。

一起爲信威將軍、左衛將軍。

又起爲持節、都督東衡、衡二州諸軍事、仁威將軍、東衡州刺史,領始興內史。

再起爲明威將軍、中書令。

前後奪情者三,均不就。

沈君理看來是要注重自家風骨,安心服滿三年再復職了。

三年以後,局面也就確定下來了吧。

真是個識時務、懂進退的聰明人。

陳頊覺得要是能夠拉攏到此人,即使把自己的長子陳叔寶押上去,也在所不惜。(^-^)

還好沈君理的六弟沈君高,此前擔任自己司空府的從事中郎,留有這條關係,與沈氏的合作大門就沒有徹底關上。

……

張種,字士苗。

張種少恬靜,居處雅正,不妄交遊,傍無造請,名聲很好。時人爲之語曰:“宋稱敷、演,樑則卷、充。清虛學尚,種有其風。”

這個敷演可不是那個敷衍,指的是劉宋的吳郡張暢與從兄敷、演、鏡齊名。

卷、充則是指蕭樑時張稷與族兄充、融、卷俱知名,時雲四張。

侯勝北本來只知道江東二張,現在發現名門大族果然人才輩出哪,這就八個了。

張種在侯景之亂時,奉母東奔,得達鄉里。

張種當時已經年過五旬,王僧辯看他一把年紀還沒有子嗣,就賜之以妾,及居處之具,好讓他傳宗接代,真是關懷備至。

張種如今已是花甲之齡,爲太常卿,沈深虛靜,識量宏博,時人皆以爲宰相之器。

不過這位宰相之器在無錫任職時,看見有重囚在獄,因爲天寒叫他們出來曬太陽,結果重犯趁機跑了……

陳蒨大笑,沒有深責,張種就是這樣的人物。

這次加張種爲領右軍將軍,未拜。

陳頊覺得要是能夠拉攏到此人,即使把自己的次子陳叔陵押上去,也在所不惜。(^-^)

……

碰了許多個釘子之後,陳頊的司徒長史,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袁泌,字文洋。

南樑吳郡太守袁君正之弟,新除尚書左僕射袁樞和中書侍郎、直侍中省袁憲的叔父。

陽夏袁氏。

陳頊以袁泌爲雲旗將軍、司徒左長史。

侯勝北不知道陳頊是通過什麼辦法,不過袁泌總算是答應就任了。

他自己這段時間也沒有閒着。

程文季出任臨海太守,其父程靈洗任都督郢、巴、武三州諸軍事、宣毅將軍、郢州刺史,程文季協助鎮守郢州。

蕭摩訶自從侯安都被賜死後,一直不得意,未獲升遷。

這兩位朋友一時不得見面,侯勝北也不想把他們捲入進來。

雖然以侯勝北的年齡資歷,人微言輕,與重臣宿將們根本搭不上話。

不過有些人卻是可以接觸的。

那是阿父給他留下的人脈財富。

在經過篩選之後,一個名字躍入眼簾。

陸山才,字孔章,吳郡陸氏。

侯安都討伐留異,陸山才率始興王陳伯茂的兵馬相隨。

回朝之後,改任散騎常侍、度支尚書。

陳頊南征周迪,以陸山才爲軍司。

周迪平定,陸山纔回朝,恢復本職。

餘孝頃自海道襲晉安,討伐陳寶應,陸山才以本官至會稽,指授方略。

然而還朝之後,他因侍宴與蔡景歷言語過差,坐罪爲有司所奏,免官。

尋授散騎常侍,遷雲旗將軍、西陽、武昌二郡太守。

陸山才曾爲周文育長史,當年被熊曇朗所擒送往北齊,得侯安都相救得免於難。

且與陳頊有舊。

陸山才少年時爲人倜儻,好尚文史,范陽張纘,纘弟張綰,並欽重之。

范陽張氏,留侯張良之後。

順便多說一句,張氏兄弟爲樑車騎將軍張弘策之子。他們還有個妹妹,嫁給了現在江陵的僞帝蕭巋爲皇后,將來要是生個女兒,說不定也會做皇后吧……

侯勝北是和陸瓊、陸琰、陸瑜三位一起前去拜訪陸山才的。

陸瓊,字伯玉,司徒左西掾。

陸琰,字溫玉,安成王長史。

陸瑜,字幹玉,安成王行參軍。

陸瓊自幼聰惠有思理,六歲爲五言詩,頗有詞采。

大同末年,其父陸雲公受梁武帝詔校定《棋品》。陸瓊時年八歲,於客前覆局,由是京師號曰神童。受敕召見,陸瓊風神警亮,進退詳審,武帝甚異之。

對了,其父陸雲公就是侯安都教訓兒子,九歲的時候就能讀《漢書》的那位。

父子皆是神童。

永定中,州舉秀才,陸瓊中選。累遷新安王文學,掌東宮管記。

陳頊任司徒,妙簡僚佐,吏部尚書徐陵向他推薦了陸瓊。

侯勝北見到這位神童,很是結交了一番。

陸琰是陸瓊的從父弟。陳蒨引置左右,嘗使制《刀銘》,陸琰援筆即成,無所點竄,得賜衣一襲。

陸琰二十歲出頭即兼通直散騎常侍,爲琅琊王厚的副使聘齊。

到了鄴城,王厚病卒,陸琰自爲使主,風神韶亮,佔對閒敏,北齊的士大夫甚傾心焉。

陸琰回朝之後,爲新安王主簿,也被陳頊挖了牆角。

爲什麼新安王的牆角這麼好挖呢。

新安王陳伯固,陳蒨第五子,生而龜胸,目通精揚白,就是斜眼翻白,形狀眇小,是個不受待見的孩子。

陸瑜也是州舉秀才。

他幼長讀書,晝夜不廢,聰敏強記,一覽無復遺失。受《莊》、《老》於周弘正,學《成實論》於僧滔法師,並通大旨,乃是佛道儒三教並修的人物。

陸瑜與兄長陸琰,時人比之二應,即三國時曹魏應瑒、應璩兄弟。

等到見面的時候,陸山才已經是臥病在牀。

看着侯勝北和三位同族聯袂而來,陸山才很快明白了什麼。

“我們吳郡陸氏一族,已經決定站在安成王這邊了嗎?安成王收容故侯司空家的兒子,這是想要……”

陸山纔沒有要眼前這幾個年輕人回答的意思,苦笑道:“可惜我命不久矣,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我兒陸昉任上虞令,我自會叮囑於他。”(注4)

他思考片刻,又道:“我和韓子高曾先後任東陽太守,他麾下多有我的舊部,你們要是覺得用得上,那也不必客氣。”(注5)

陳頊終於獲得了一家江左大姓的投靠。

雖然陸山纔是重病指望不上了。上虞令陸昉,以及韓子高的部下,該怎麼利用他們呢?

……

另一個病人,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局勢。

侯勝北從陸山才處回到建康之後,去探望了周寶安。

只見他年未三旬,竟然已經病得奄奄一息,眼看熬不過今年的樣子。

周寶安把十三歲的兒子周闢拉到牀邊,讓侯叔叔今後多加看顧。

侯勝北答應了。

兩人的父親在時,都是陳霸先軍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侯勝北和周寶安從本來彼此看不順眼,鬧過矛盾。一起經歷了父輩被俘、入國子學成爲同學,又上戰場成爲同袍。

只是現在一個仍然朝氣蓬勃,來日不可限量;另一個卻眼看就要跟隨舊主逝去。

人生短短數十載,侯勝北不禁發出世事盛衰無常,如夢泡影的感嘆。

等左衛將軍的位置空出來,各方勢力又要爭奪一番了吧。

……

侯勝北在探望病人的時候,陳頊也在探望病人。

天康元年,不得不說,陳蒨改的這個年號真是名不副實。

裴之平,前朝普通年間,隨都督夏侯亶克定渦、潼,以功封費縣侯,授假節、超武將軍、都督衡州五郡征討諸軍事,累遷至散騎常侍、右衛將軍。

改朝換代後,陳蒨除他光祿大夫,慈訓宮衛尉,不就。

慈訓宮,章太后所居,太后衛尉、太僕,三品官。

裴之平乃在庭院中築山穿池,植以卉木,居處其中,有終焉之志。

他如今重病纏身,大概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注6)

裴之平的兒子,雲麾將軍、衛尉卿裴忌跟隨陳霸先,曾經輕行倍道三百里,自錢塘夜至吳郡,突襲擊走了王僧智。

如今逐漸成爲軍部的中堅人物。

裴之平父子,河東聞喜裴氏。

……

陳頊覺得自己的實力雖然也在增長,然而就像毛喜說的,留給他的時間並不是很多。

新帝已經十六歲,到成年親政,不過二、三年而已。

他不能按部就班,需要更加快速的發展。

不過陳頊的對手們,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率先發難的是新任吏部尚書徐陵。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以前朝末年,選授多濫爲理由,要求提拔舉薦必須遵循法度,全面考覈人才是否名實相符。

冒進求官者聽說要嚴打,喧競不已。

徐陵爲一代文宗,當即寫了一篇雄文駁斥這種行爲:

“自古吏部尚書者,品藻人倫,簡其才能,尋其門胄,逐其大小,量其官爵。”

這是說吏部的本職工作應該怎麼做。

“梁元帝承侯景之凶荒,王太尉接荊州之禍敗,爾時喪亂,無復典章,故使官方,窮此紛雜。”

這是說問題的起源不能怪先帝,都是前朝留下的鍋。

“永定之時,聖朝草創,干戈未息,亦無條序。府庫空虛,賞賜懸乏,白銀難得,黃札易營,權以官階,代於錢絹,義存撫接,無計多少,致令員外、常侍,路上比肩,諮議、參軍,市中無數,豈是朝章,應其如此?”

這是說本朝開局艱苦,只得爲權宜之計,導致的後果十分嚴重。

員外散騎常侍、散騎常侍在大街上都能比肩了,各王府、將軍府的諮議、參軍,更是去集市買個東西,到處都是。

朝廷自有規矩,豈能如此?

“今衣冠禮樂,日富年華,何可猶作舊意,非理望也。所見諸君,多逾本分,猶言大屈,未喻高懷。”

如今社會安定,生活日趨富足,再要沿用老黃曆的做法,可就不對了啊。

我看你們啊,都做得太過分了,還喊什麼委屈?格局小了吧。

徐陵之後拿前朝朱異、羊玄保做例子,引經據典,說明宰輔應是天子所拔,非關選序。而清階顯職,也不是選出來的。

他也知道這兩位的知名度不高,繼而喊出了:“秦有車府令趙高直至丞相,漢有高廟令田千秋亦爲丞相,此復可爲例邪?”

話說到這份上,誰再敢提反對意見,可就是趙高之流了。

賣官鬻爵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可頂不住。

徐陵聲望甚高,大家表示服了,時論比之爲三國曹魏的毛玠。

曹操爲司空丞相,毛玠爲東曹掾,與崔琰並典選舉。其所舉用,皆清正之士。雖於時有盛名而品行不端、不守本分者,終莫得進。

毛玠務以儉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勵,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

曹孟德也不由嘆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復何爲哉!”

如今徐陵做出這等強烈表示,接下來不是選官晉升,倒是要黜退沙汰官員了。

不過吏部只對六品以下的官員可以量資任定,五品以上官員的任免只有提案之權,還需中書門下決策,所以暫時還沒有引發太大波瀾。

徐陵,你這麼做,目的究竟何在?

……

這幾個月的時間,南北兩朝都是出乎意料的平靜,貌似什麼大事都沒有發生。

十一月。

北周遣使前來弔問,使節是一位侯勝北的熟人。(注7)

“大野昞,你怎麼來了?”

“怎麼,不歡迎?”

“哈哈,喜出望外。讓我帶你好好欣賞一下這邊的秦淮風光。”

“侯兄弟,我可不是那羅延,葷素不禁的,你儘管放馬過來就是。”

“大野兄,我說的風光,就真的只是景色,伱不要想歪了……”

大野昞的來訪,給侯勝北平淡的生活增加了一抹亮色。

他很是盡了一番地主之誼。

大野昞說,年初自家媳婦有了身子,估摸着這個時候就快要生了。

那羅延馬上就會多一個外甥,而大野昞把孩子的名字都已經想好了。

單名一個淵字。(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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