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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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西放下電話,如果不是洛明凱打電話來提醒她,她都幾乎忘記了,她和洛明凱只有親自到民政局去拿到了離婚證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才能夠算是沒有任何關係了。放下電話的她不願意承認,她的確希望一切的事讓洛明凱親自了斷。只是這一天終於來臨時,她內心深處的某一個地方,又開始隱隱的犯着痠疼。就像她無論如何僞裝自己,也騙不了,她還是有些在乎,她還是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在遇到丈夫說這樣的話時,還是難受。她希望結束這段關係,又希望在這段關係中,淪陷的人不只是自己。

這樣的想法大概很可笑,並且還不可思議。沐涼西,你沒有你表現出來得那麼灑脫,可是那又怎麼樣呢,無論你內心是什麼感受,無論你還有什麼別樣的想法,你做出的決定永遠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與洛明凱今生遠離。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巨大的圓弧落地窗前。樓層很高,透過玻璃看出去,只能看到城市裡高聳入雲的高大建築,至於道路上的車水龍馬,被無限縮小到甚至看不見。她伸出手,放到玻璃上,儘管屋內暖氣十足,也無法賦予玻璃太高的溫度,一絲涼意觸在她的指尖。看吧,如果不努力,你自己也只能是那些被忽視的車水馬龍,能讓人放在眼裡的,只能是登上高峰的人。

她無奈的笑了笑,陸延昭說她該休息了。她難道不想要休息嗎,可別人給過她機會休息嗎?當她有資格休息,有資格任性時,別人又是如何對待她的?

她轉過身,半靠在落地窗上,臉上有幾分惆悵。

沐涼西,結束了,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細雨還是下不停,整座城市彷彿沉睡在一場煙雨中,細雨綿綿不絕,天空彷彿就在高樓之上,並且不斷的向下沉。涼西坐在車裡,看着細雨不時落到車窗上,然後又不斷向下滑。她一點也不希望冬雨,它不猛烈,可卻堅韌得不可思議,能一直好幾天不曾歸去。而不像夏天的雨,來得猛烈,去得也猛烈。不會在心裡留下什麼。

司機送她去與洛明凱見面,應該是最後一面了,她這樣想着。

雨,車裡有些感傷的音樂,還是她此刻的心情,彷彿都是在爲一場即將到來的離別作鋪墊。

洛明凱約她在民政局不遠的一個咖啡廳見面。車緩緩的停下,她給了司機一個眼神,示意對方不用跟下來,她自己過去就好。拿着傘,從車中一直走到咖啡廳。在來自己,她的心還有些亂,踩在溼漉漉的路面時,她的心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彷彿這一場雨已經將她洗禮。

到了咖啡廳,她收下了傘,有服務生主動上前接過了她的傘,拿到了專門放傘的地方。

她環視了整個咖啡廳,咖啡廳不大,她能很容易的看到她要找的人。他並沒有穿他平日的西裝,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則是一條休閒褲,這樣的他看上去,只是一個氣質卓越的大學生,這樣的氣質,多麼像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樣子,氣質翩然,渾身上下都透出幾分爽朗。

不遺憾嗎?他們的那一場婚姻,經歷了無數個日子,卻沒有多少值得回憶的日子,沒有你儂我儂的甜蜜。

她向着洛明凱走近,見他也沒有點咖啡,不由得轉身對着服務生招手。

她坐下,並且迅速點了一杯咖啡,然後擡頭看着他,示意他點。洛明凱看着她,卻是對服務生點了自己要的咖啡。

她想了想,“我證件已經帶齊了。”不用跑第二次了,這一次,他們就要從法律上脫離關係了,她的心很平靜。就像那天,她從機場走出來,遇到了小偷,他幫他去追那個小偷。那時,她看着身邊的男人,想着遊戲就從這一刻開始了,要經歷好久好久才能等到遊戲的結束。可這天,這麼快就來了,快得如同只是那一天穿越到了今天,中間經歷的無數個日子,全都可以被忽視。那些過往,還歷歷在目,他們之間卻早已經物是人非。

洛明凱右手在桌子上敲了敲,看向她的目光卻不曾有半點收斂,“我們之間,就只能說這個了嗎?”

他的語氣太過平靜,讓涼西有了狐疑。即使他恢復能力超強,再面對她這個欺騙了他這麼久的女人,至少也該表現得厭惡吧!可他竟然還能夠與她這麼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聊着,而不是在她到來後,拉着她立即就去拿了離婚證,徹底與她沒有關係。

“難道我們還能敘舊?”她好笑的搖搖頭,想知道他這麼急切的將自己約出來,究竟是爲了什麼事。

洛明凱也笑了笑,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問題無聊到極致。

侍者將咖啡端上來,咖啡冒着熱氣,無端的讓人暖和,涼西雙手握着咖啡杯,似乎想要攝取一點暖意。

洛明凱終於將視線從她的臉上落到了她的手上,“我們認識了多久?”

“大概很久了。”

“我卻一點也不瞭解你,”他看向自己眼前的咖啡杯,“哪怕是你有着我妻子的身份。”

“洛明凱,有什麼話就說吧,不用說這些有的沒的,我不想聽,哪怕是你很想去懷念過去,我也不想奉陪。”她的聲音有些咄咄逼人,可她就是這麼想的,既然結局已經註定了,那就不用去想這些可以讓自己猶豫的事了。

“身體還好嗎?”他有意無意的看向她的肚子。

涼西的臉色突然就變了,握着咖啡杯的手也緊了緊,“你這是想親自陪我去醫院?”她咬着脣,當她讓他將自己從那階梯上推下去時,她沒有害怕和猶豫,可這一刻,卻一點也不想聽他將如何對待這個孩子。

洛明凱看着她,卻沒有說話。

他在猶豫,卻不是爲着她肚子裡的孩子,而是那個幾乎讓他難以啓齒的話題。他不願意引到那裡去,卻似乎不問又不可能,他第一次如此猶豫。

不加糖不加奶的苦咖啡,他竟然一口喝了下去。

他對着涼西搖搖頭,“你恨我,是不是?”

涼西對着他點頭。

“我也是你的報復對象之一,是不是?”

涼西還是點頭。

洛明凱閉了閉眼,“你也恨夏念意,比恨我更恨上幾分?”

涼西這次不再點頭了,“你究竟想問什麼?”

“我見過劉向全。”他看着她臉上的表情,直到看到她的臉色一點一點變白,甚至到最後變得鐵青。

劉向全,幾年前在安川市擔任刑警大隊的長官,在安川市屢破奇案,之後調到別的省市,將黑勢力連根拔起,他現在深受人民喜愛,爲公衆挽回了不計其數的財產損失。前兩天回到安川市處理一個企業的糾紛,因爲涉及面廣,有人託了好些人求情,洛明凱也出席了那個飯局。也是因此,與劉向全有了交集。

洛明凱是在飯局中途,從洗手間出來後,看到劉向全站在洗手間門口處抽菸。之前在裡面談笑風生的劉向全,吸着煙的表情卻又冷又硬,彷彿在沉思着什麼。

他不由得走到劉向全的身邊,“劉局長這是在煩惱着什麼?”

“你們這些企業家,就喜歡玩這些小九九,還喜歡把別人也一起拖下水。”劉向全說着搖搖頭,言語中充滿了不屑,就是這種盤根錯節的關係,才讓警方不好辦案,於是公衆認定是在官官相護,卻不知道他們開展調查會有多難。抓人可得拿出證據,可證據又是那麼好找的。

洛明凱忍不住笑了笑,劉向全卻遞給了洛明凱一支菸,洛明凱自然也不會拒絕。

“你要相信一點,人在哪一行,都一樣難。煩惱的不是隻有你。”洛明凱點到即止,比如這個飯局,他自己也不想來,可卻還是迫於某些關係不得不來,想要獲取什麼,就得付出,誰都得這樣,這個世界上沒有不付出就能獲得的好事。

劉向全卻似乎有些誤解了,看了洛明凱半響,“你也有煩惱?爲了最近鬧得轟轟烈烈的離婚事件?”

“你也會看八卦新聞?”

“碰巧看了兩眼。”劉向全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神色有些不定。

洛明凱卻似乎沒有放在眼裡,“回去吧,別人還等着,今天你可是主角。”

洛明凱先走,走了幾步後,劉向全卻突然叫住他,“回來,我可以免費提供你一個秘密。”

如果之前洛明凱還曾懷疑過劉向全所說的話,那現在沐涼西的表情,已經給予了他答案,劉向全所說的那件事,一定是真的,否則她不會是這個表情。

涼西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來問自己這一件事。她以爲只要自己不再提,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人知道了,他竟然會來提醒着自己。

沉默,還是沉默。

涼西咬咬牙,手抖了抖,她端起咖啡,似乎想要喝,端到半空中,咖啡卻晃了出來,她的手彷彿被燙到,將咖啡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摔。

這裡的動靜太大,引起了不少人的矚目,但她一點也不在乎,“是真的,洛明凱,那件事是真的。怎麼,是不是覺得應該和我早點離婚,才能擺脫我這個骯髒的女人?走啊,我們去民政局,你他媽還以爲我願意多看你幾眼?”

她笑了起來,可笑着的樣子,比她哭着時更加狼狽和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