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身素色寬大袍子,手裡握着一塊看起來很有考究價值的木頭塊,花白的長鬍子讓他看起來更多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
納蘭衝他一拜:“我是來取紅線的。”
老者往一邊的枝幹努努嘴。
納蘭正要動身,老者又咳嗽一下:“老朽這兒有一塊月老用過的鎮紅線薄的神木,取紅線時候摸一摸神木,姻緣就更能得到上天的眷顧。”
“哦。”納蘭便打算順手去摸。
老者卻一擡袖將那神木蓋住,然後比了一根手指頭,低聲道:“十兩。”
“哇靠,你山匪啊!”白蕪聽得明白。
那老者忙讓她不要大喊大叫,於是比了個五:“五兩?”
白蕪冷哼一聲。
“二兩?不能再少了,這位姑娘,你也不想和你家這位公子的愛情,這麼便宜寒酸吧?”老者勸。
寒酸?白蕪不屑,二殿下?要認真起來會是寒酸的人嗎?!但是她看着旁邊的納蘭,也就下意識去掏銀子。
“不用了。”納蘭止住白蕪,他笑:“我只是來給景哥哥取一條紅線,用不着這麼麻煩。”
然後當納蘭手碰到枝幹時,這個枝幹它突然就塌了……
塌了……
白蕪呼吸一滯,然後揪住老者的衣領:“說,是不是你在搞鬼?”
老者哭喪着求饒:“姑娘冤枉啊,紅線和這位公子無緣,說明是這位公子的原因,跟老朽無關啊!”
“呸呸呸,別亂說!”白蕪放開他,然後頭疼起來,所以,她要怎麼安慰納蘭啊?
先是心願紙被吹走,然後紅線枝幹塌了……
但納蘭卻突然轉過身來,晃了晃手裡的東西:“啊嗚,你看,我有紅線哦!”
只有一根,血紅的線纏繞在納蘭瓷白的指尖,奪目得很。
更多的人圍過來看熱鬧,白蕪忙拖着納蘭從人羣的縫隙中,擠出來跑了。
兩人又往回趕,白蕪笑:“你說二殿下看你那麼久都還沒過去,會不會已經來客棧找你了?”
納蘭只是揮舞着手裡的紅線,笑嘻嘻不說話。
白蕪搖搖頭:“唉,瘋了,瘋了……”
“對了,”納蘭問:“爲什麼啊嗚不去拿一條紅線?”
白蕪翻翻白眼:“你讓我送給誰呢?我可不是你,那麼多男人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
納蘭衝白蕪呲牙:“哎喲,想比劃比劃?”
然後兩個人笑得沒心沒肺。
快到地方,白蕪突然問納蘭:“你喜歡三殿下嗎?”
納蘭嚇了一跳,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問白蕪:“啊嗚,你聽到什麼消息了嗎?那都不是真的,我和三殿下沒什麼的。”
白蕪笑,然後點點頭:“是啊是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兩人走近了,卻看見門口仍只有那個車伕。
“納蘭公子回來了。”車伕連忙將凳子拿下來,準備給納蘭墊腳。
白蕪先於納蘭問出來:“二殿下呢?”
車伕是軍隊裡運輸東西的將士,都是熟悉的,他一聽,卻不直接回答:“請阿蕪姑娘和納蘭公子先上轎吧。”
納蘭便將紅線揣進懷裡,先扶着白蕪上去。
他倆的行李已經被打包好了,放在車裡。
白蕪翻了翻,還有一些傷藥,她不由撇撇嘴:“這二殿下怎麼搞的?這些藥放在這裡做什麼?我們又不是過去了……不過去?!”
白蕪連忙掀起簾子一看,馬車正在飛馳,跑得方向卻是往大澤。
納蘭委屈地紅了眼:“他還是不要我了。”
白蕪忙安慰:“你別多想了,許是這車伕搞錯了。”
於是她忙到前面,衝車夫喊:“停車,方向錯了!”
車伕沒停,反而是因爲他們知道真相了,更加迅速地揮舞起了鞭子。
“停車!”白蕪去抓車伕的手裡的繮繩,但她的力氣始終不比一個成年男子。也不是沒有辦法強制下車,但這官道兇險,若是出了意外便是得不償失了?
納蘭突然從後面過來,他衝白蕪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就把雙手矇住了車伕的眼睛:“停車。”
馬車在官道顛簸了一會兒,車伕只能無奈地停了下來。
納蘭心有餘悸地鬆開手,方纔一個拐彎,馬車差點就和山壁撞在了一起。
他側頭看見一臉煞白的白蕪,白蕪雙手緊緊攀着車沿,她注意到納蘭在看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來:“納蘭,我沒事。”
得友如此,何其有幸!
納蘭感激衝白蕪笑笑,隨後下了馬車。
這裡是一處不知名的官道,荒無人煙,很是淒涼。納蘭四周望過去,已經沒了方向。
很委屈,很難受,納蘭踉蹌着走了幾步,隨後“啪”地跌坐在地上:“我找不到了……景哥哥,我不認路,我找不到你了……”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馬兒的嘶鳴,納蘭看回去,白蕪駕着本該綁在馬車上的馬,在清晨的陽光下,衝着納蘭伸出手:“快在那兒演什麼苦情戲呢?我們去追啊!”
“啊嗚……”納蘭木木地站起來。
白蕪一把抓住納蘭,還好納蘭身子輕,他藉着白蕪的手,立刻就坐在了白蕪身後。
馬蹄飛馳,濺起清冷的飛塵。
路上跑了許久,直到夕陽西下,白蕪才放慢了速度,馬兒也累的喘粗氣。
遠遠地能看見前方有軍隊的影子,納蘭緊緊抓着白蕪的衣服,她策馬太快,納蘭被灌了一肚子的風。
景哥哥,你等我一下!就一下!
他握了握拳。
皇甫景帶兵走在前面,手裡正捧着地圖研究,突然有人前來稟報:“二殿下,有人跟在大軍後面!”
皇甫景一愣,第一個闖入腦海的,自然是納蘭,隨後他又自嘲一笑,這個時候,納蘭應該已經到了一處驛站休息了吧?
但是,他無意往後望了望,那個人影,哪怕他被身前的人遮住了大半,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是納蘭,無疑。
他開始策馬往後去,不明真相的士兵還以爲自己的將領出了什麼急事。
白蕪二人還沒到,就已經被人攔住,白蕪騎馬不算老手,馬兒被這些士兵明晃晃的兵器嚇了一跳,雙蹄騰空而起,納蘭被狠狠地甩了下去。
先一步過來的王壯士立刻拉住躁動的馬,小右連忙撲過去,當了一下納蘭的肉墊。
皇甫景在這個時候趕到,看見納蘭被小右從地上扶起來,自己既是自責又是懊惱,他快速下馬,磕磕絆絆也有些踉蹌,他接過納蘭,問:“沒事吧?”
納蘭摔得暈頭轉向,這下靠在皇甫景懷裡,然後把手死命圈住皇甫景的手臂,笑:“我抓到你了……”
隨後便暈了過去,皇甫景自然顧不上其他,抱着納蘭找軍醫去了。
白蕪也跟着去,王戇這時候去看自家兄弟,他還擔憂地看着納蘭遠去的身影。
王戇便要帶着自己兄弟歸隊,不想卻是摸到一手的鮮血。
小右看了看,無所謂笑笑:“應該是撲過去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
“我還能說你什麼呢?”王戇扶住自己兄弟。
小右無聲地笑笑,然後他說:“王戇啊,我似乎有點兒明白,爲什麼那晚你就算是要的得風寒,也要出去陪白姑娘走那一段路了。”
皇甫景又一次很早就吩咐紮了營。
軍醫過來看了納蘭,卻沒有查出什麼,只說是受到撞擊和驚嚇,注意休息就好了。
皇甫景看着納蘭,心裡更是自責得要命。
“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皇甫景明明只是在心裡想的,但卻是情不自禁就說了出來。
白蕪在一旁聽見了,卻也不接話,只安靜地看着皇甫景。
“我讓你回去,你怎麼就不肯好好回去?你就非得讓我擔心你不可嗎?”
白蕪還在聽皇甫景碎碎念,可能似乎或許大概,這位沉浸在自責裡的二爺,沒有注意到他家納蘭的嘴角漸漸地開始往上揚,幾乎就要咧開嘴笑出聲來。
“二殿下。”白蕪終於出口打斷皇甫景。
皇甫景去看白蕪,白蕪乾咳兩下,說:“我和納蘭今天一直在趕路,他沒怎麼休息,加上現在又有傷,你還是讓他安靜地休息一下吧。”
“可是……”
“二殿下你還是將領,”白蕪很是仗義地說:“你要再這麼萎靡下去,你的士兵還依仗誰啊?納蘭我來給你看着,他醒了我就來叫你。”
皇甫景只能點點頭,然後默默地出去。
白蕪等人走遠了,又讓周圍伺候的人退開幾步,這才慢悠悠地走到納蘭的牀榻面前,笑:“小樣兒,還裝呢?”
納蘭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然後確定周圍安全了,這才慢慢坐起來:“啊嗚,你真是太棒了!”
白蕪笑,然後坐在納蘭身邊:“當時我明明記得我把繮繩給抓穩了的,你只要抱着我就不會掉下去,可是後來我感覺某人自己甩脫了手,上演了一出苦肉計。”
納蘭嘆口氣,捧着臉道:“對不起啊,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嘛,景哥哥是一根筋的那種人,我若不想想辦法,估計得又被趕走了。”
“以後你有這種計劃,提前告訴我一聲,不要讓我擔心。”白蕪氣鼓鼓地去戳納蘭的臉。
納蘭笑嘻嘻地躲開,然後他看着白蕪的眼睛,說:“謝謝。”
白蕪知道納蘭說的是今早他蒙車伕眼睛的事兒,不由拍拍納蘭的肩膀:“我們,是好姐妹啊!”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