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縣內比賽的將近,女子籃球部的活動也開始忙碌起來,啦啦隊的成員不僅要排練舞蹈,有時還要幫助籃球部的經理處理一些雜事。但因爲少女A陪着我,所以我一點也不牴觸。
那天,籃球部活動結束後,籃球部的隊長找到我,問我和哥哥什麼關係,我如實回答了,兄妹關係。
真的?太好了!她興奮地說,並且直言道,我喜歡你哥哥西野,七瀨你能幫我嗎?
籃球部的大半成員圍在一旁,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我想要拒絕,和她說這些與我無關,但是在那麼多人的注視下,我緊張到說不出話。
她從包裡拿出一封信,雖然之前沒見過實體,但當時只看了一眼我就明白了,是情書啊。
她說,幫我交給你哥哥,記得要給我一個回覆啊。然後很瀟灑地走了,此時,少女A纔來到我身邊,我有些埋怨她沒替我解圍。
她笑着道歉,說,七瀨真的要幫她嗎?
我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當天晚飯後,我來到哥哥的房間,說明了情況。哥哥表示不會收下這封信。那時我才知道,哥哥瞞着父母偷偷交了一個外校的女朋友,連他的好朋友都不知情,他囑咐我別把這件事說出去。
那這個情書怎麼辦?我問。
還回去不就行了,就說我對她不感興趣,或者直接扔掉也行。哥哥說。
最終我還是沒狠下心把情書丟掉,我猶豫了一個晚上要怎麼迴應,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第二天我偷偷和隊長說了實話,說哥哥已經有了正在交往的女朋友,不能收下這封情書。
對方用一種厭惡的表情罵我騙子,她說她打聽了哥哥的情況,我在說謊。說不想幫她就直說,沒必要拐彎抹角。
她說完轉身離去,把我一人丟在籃球部的準備室內。
我的內心瞬間被委屈填滿,我沒有遵守與哥哥的承諾,並且還遭受了無理的責罵,我蹲在地上,很快就淚溼眼眶。
這時路過的少女A看見了,她在我身邊安慰我,問發生了什麼事。我沒有說出來,心裡想着雖然自己很難受,但是事件好歹告一段落了。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事件纔剛剛開始。
我在少女A的陪同下回到籃球部,發現大家都在用一種陌生的視線看着我,竊竊私語,惡意的小刀在我的身上游走,隊長路過我身邊重重地哼了一聲。
那之後,我在籃球部成爲了一個異類。
總是有大量的雜活被分配到我的身上,常有隊員裝作不經意,在我身邊搗亂,讓我無法順暢的完成手頭的工作,啦啦隊的隊服也經常是溼漉漉的,每次穿上它跳舞,我都會有種強烈的羞恥感從胸口涌現。
她們太過分了,我要向指導老師告狀!少女A不止一次想拉着我去反映情況。
可我害怕這件事被曝光之後,會成爲全學校的談資,大家都會在背後笑話我,對我指指點點,所以我制止了少女A的行爲。
沒關係的,七瀨,我對自己說,只要少女A還站在我身邊,我就還可以忍受。——只要我不是獨自一人。
那時的我天真的以爲,我和少女A的友情是始終不會改變的。
某日,我正在籃球場擦拭地板,一個隊員從一旁經過,把水桶踢倒,水花濺到了我的身上,其他人在一旁惡意地笑。
你們這樣做有意思嗎?少女A站出來氣憤地質問。
當然有意思啊,隊長笑着說,我勸你也別和七瀨走得太近,不然很有可能會被誤傷到。
她笑得肆意妄爲,我那時才明白惡意會將人腐蝕扭曲到何種程度。
我拉住想要動手的少女A,說,算了,沒關係。只要你還在我這邊就沒問題。
少女A轉過頭看我,我第一次見她流露出如此露骨的悲傷感。
她說,七瀨……
話沒說完,她就甩開我走了。
從那以後,少女A沒再和我說過一句話。
爲什麼啊,我不明白,我有做過讓她生氣的事嗎?還是我哪裡冒犯了她?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少女A沒再和我說過話,無論是學校還是籃球部,我主動和她搭話,她像是沒聽到一樣,和身旁的部員聊天。漸漸的,籃球部的大家不再欺負我,而是對我不聞不問,除了指導老師手上的籃球部名單上有我的名字,我與這個籃球部已經沒有任何關聯了。
排舞的時候即使呆站在一旁也沒人理會我,忙碌的時候,只有我沒被分配到任何的事情。
我像不存在了一樣,大家都丟下了我,少女A也是,或者說就是她在帶頭。
我變成了孤身一人。
我,孤身一人。
不要啊,我在心裡吶喊,不要啊,別丟下我一個人啊,訓斥我也好欺負我也好,別無視我啊,我在這裡,活生生的站在這裡,看啊,你們看不到我嗎?
沒有人聽到我心中的呼喊。
我想要喊出聲的,大聲的,歇斯底里的,像瘋了一樣,對着少女A大喊,騙子!
騙子!騙子!騙子!
你說過的,說過不會讓我孤身一人的!
騙子!你是個大騙子!
現實是,我只是小聲地,以我自己都沒聽清的音量說,騙子。
我跑出了籃球部。那天外面下着雨。
我沒有帶傘,沒帶任何可以擋雨的東西,我在雨中跑着,只有大雨在這個時候擁抱了孤身一人的我。我躲進體育用品存放室內,在跳高用的軟墊上,蜷縮着身子。
這時,我聽到外面少女A的呼喊,這個時候,只有她追出來找我。
少女A大聲喊着,七瀨,七瀨。
我默默地等待着,等着她來到我的身邊,然後輕輕地抱着我,撫摸我的頭,向我道歉,說不該不理我。
但是那聲音逐漸遠去。
少女A沒有找到我。
她再一次的丟下了我,讓我孤身一人,她沒能找到我,沒能安慰我。
那天在衛生間外,她許下的諾言全是騙人的謊話。
先是網絡,然後是哥哥,終於,少女A作爲我依賴的存在,也變得蒼白起來。
我不知道在原地靜坐了多久,只記得在某一刻,自己接受了不會有人再給我幫助的事實。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有種不知名的力量轉瞬間填充了我空虛的胸腔。
我不再哭泣,起身,憑藉自己的力量,打開大門。
外面天色昏暗,但雨已經停了,我懷着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平靜的心態,走出了大門。
那之後,我沒再去過籃球部,班級裡和少女A相遇,形同陌路。很快第一學期結束了。
第二學期一開始,我就提交了退部申請,很乾脆的被受理了。開學的第一天,班主任講臺前說了少女A轉學離開的消息。
我反而有些慶幸,但同時心中有個地方空落落的。
我開始嘗試積極的與她人交流,參加了美術部,空虛寂寞的時候,我就在活動室畫畫,素描或是水粉。
指導老師誇我畫畫有天分,同社團的前輩也會向我請教畫畫方面的問題。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能夠順暢的和她人交流。
升上高中後,我參加了舞蹈社團,或許是因爲初中有過啦啦隊應援的經驗,舞蹈都能比較順暢地掌握,社團的活動輕鬆愉快,前輩們對後輩也很友好。
我漸漸的體會到了母親的良苦用心,當時母親就是想讓我度過這麼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吧。
後來,在母親的鼓勵下,我報名參加了乃木阪46的選拔,沒想到一路留到最後,並且最終甄選合格。
即使是這樣的我也能成爲偶像,成爲舞臺上溫暖他人的閃耀存在。
在這種巨大的認同感面前,我毫無抵抗之力。初中籃球部的事件,一直以來都是我心中的陰影,那種被拋棄,被丟下的回憶成爲插在我心中的一根刺。
我想要把它拔掉,我想要逃脫過去的束縛,我想要站上陰影追趕不到的舞臺。
我要改變自己,和過去的自己訣別。
我把陰影連同不想被提及的回憶,一同丟在了大阪。
我決定前往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