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翠,事到如今,你有什麼話說?”太太怕老爺說出什麼不顧體面的話來,於是搶先問道。
晴翠匍匐在地,哽咽道,“晴翠一時糊塗,闖下大禍,沒什麼好辯解的,死不足惜。。只是,一想到還有逍遙法外者,以後還可能害人,就覺得不說出來就是繼續犯罪。當時做出這等下作事,確實是晴翠自己的錯,但心中生出這惡念,卻與那人的挑唆不無關係。事後 ,晴翠也曾悔過,於是更恨此人。人常說,世上無壞事,只有惡人行。如果沒有惡人在旁煽風點火,晴翠又何至於犯下如此大錯?萬死而不能贖。現在只求老爺太太做主,揪出那個人來,別讓她在府內害人了。”說完,不停地叩頭。若不方初晴太瞭解晴翠的心意,甚至都產生了錯覺,以爲她已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呀,不愧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果然會說話。
“那個人是誰?你不妨直說。”太太道。
方初晴立即感到氣氛的緊張,好像空中有一條看不見繩索,驟然勒得人喘不過氣來一樣。而晴翠靜默了一會兒,就更增加了這種感覺,然後她回身一指,支支吾吾地道,“是。。。是。。。松風園的貴人。”
此言一出,人羣大譁。
怎麼會是松風園的人呢?大房那邊說不上是各房的典範,卻也從不生事。而且還是個貴人?那只有大奶奶和小世子,小少爺了。可那兩個小東西連話還不會說,自然不會害人。難道晴翠指的是大奶奶?不能吧?大奶奶的爲人大家都清楚,溫柔善良,從不講是非,也從不克扣下人,平時連螞蟻也捨不得踩死一隻,怎麼會暗箭傷人?
再勉強點,貴人中似乎也包括王媽媽和兩個有臉的大丫頭依依和闌珊。要是這三人中的一個,只怕闌珊的可能更大些。聽說她早就戀着二爺,可是二爺放着水靈靈的年輕姑娘不要,偏偏色搭了一個失婚喪子的喪門星奶孃,肯這不服氣吧。
大家議論紛紛,猜測不止,而身在丈室內的樑竹月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梅辱和打擊,先是驚得瞪大了無辜的眼睛,之後臉色脣色全白了,站起身來,哆嗦着手指,怒氣在眼神中匯聚,指着晴翠,半天也沒說出話來。其演技之高超,現代這影帝影后如果有幸看到,都應該立即服毒自盡,以身觀衆纔是。
太太一見樑竹月這模樣就心疼了,立即喝道,“你把話說清楚點,到底是怎麼回事?說真話便罷,倘若有半字虛言,咱們右師王治你重罪時,沒人會爲你求一句情。”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直接稱呼兒子的官位。
晴翠再度匍匐,哭道,“老爺太太明鑑,晴翠做出這麼天理難容的事,死會會下十八層地獄,如今還敢再亂攀扯別人,增加自己的罪孽嗎?”
她說得情真意切,痛徹肺腑,論演技不輸樑竹月,頂多也就是金獎和銀獎的差別,周圍的人立即有幾分信了她的話。
“那你爲什麼要這麼編排我?我可曾得罪過你嗎?”樑竹月突然開口指責,聲淚俱下,“可是有人指使你來誣陷我嗎?”
“滿府裡這麼多的人,我爲什麼要單獨編排松風園呢?大奶奶這話說得好奇怪。”晴翠對樑竹月說話卻不是十分客氣,顯然面對“仇人”時,不淡定了。
一邊的方初晴生怕晴翠不理智,壞了大事,不由得分外緊張。這可是最關鍵的時刻,這邊只要把樑竹月逼到死角,那邊她真正的目標必然會現身。
只聽樑竹月冷笑,“你急於脫罪、減罪,出口亂咬人已是不對,現在還專門找我們孤兒寡母的欺侮,你良心何在?居心又是什麼”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何苦害我?
晴翠令牙俐齒的應道,“大奶奶說得是,我即與松風園無冤無仇,爲什麼要說這種話來害人?晴翠敢對天起誓,所說沒有關字虛言,不然讓我來生變豬變狗,永世不得超生,大奶奶可敢說這個話嗎?”
這個誓起得好毒,衆人自又信了晴翠一分,眼睛齊齊瞄向樑竹月。
樑竹月一愣,因爲迷信,因爲心虛,實在不敢開口。可她立即狠一決心,也想照樣發一個誓,但她畢竟停頓了幾秒,給人感覺氣勢上就弱了,說話的證明力也差了很多。
“整個松風園大了,你大奶奶又是好性兒的,哪知道這麼多事?哪能替所有人都擔着?”田玉清涼涼插了一句嘴。
現在她看明白了,方初晴的目標不是樑竹月,而是另一個重要的人物。
既然如此,她這敲邊鼓的人該出手了。說完,她瞄了一眼自己的相公,得到他讚許肯定的目光,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方初晴,真是個聰明的女子呀。以後能不惹她,還是儘量不要產生衝突。
而她這一句話,算是驚醒了夢中人。樑竹月驀然發現自己反應過度了,身爲一房之長,高貴端莊的大少奶奶,怎麼能在聽到指控後這麼心浮氣躁,這麼情緒激動?要知道越是急於表白,就越是顯得心裡有事。更大、更可怕的場面她都見過,爲什麼就在今天這麼不冷靜了呢?晴翠口口聲聲說是松風園的人挑唆的她,可是卻並沒有提過一次她的名字。晴翠是要做什麼?難道指望她幫着求情脫罪?方初晴這麼做又是爲什麼?
“難道是我松風園內的其他人?”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不過她立即就覺得這樣也是不妥,於是繼續死死抵賴道,“不可能,我松風園平日管束極嚴,根本少有人到廣武院那邊去,怎麼會和你會面、說話?”
“晴翠沒有半字虛言,確實是松風園的人,請老爺太太明鑑!”晴翠不理會樑竹月的話,只一味叫着這一句,叩頭流血,就好像真的冤沉似海一樣。而那一字一字,不斷的描摩,就好像釘子一樣插到人的心裡,讓人想拔也拔不出來,以簡勝繁,不管樑竹月再說什麼,也顯得無力了。
而且,天下間的事不管你做假做得多好,當面臨真實時,仍然會一些氣場會弱下來。而樑竹月確實是教唆犯,所在不管她如何辯解,事實都令她無法理直氣壯,氣勢上也就落在了下風。
於是,室內無人言語,只有晴翠的請求聲和磕頭聲,而室外卻是低語喧譁 不斷。場面冷熱交替,氣氛感覺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