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後在大殿裡等了一時。常貴過來回稟道,“娘娘,她已經服毒自盡了。”
晉後點了點頭,正要回去休息。忽有侍衛慌慌張張的闖進來道,“娘娘不好了!二殿下跟發了瘋似的,在宮裡大吵大鬧,非要來見您!侍衛們不敢動手,只攔着他,眼看就要攔不住了!”
晉後冷笑道,“讓他來吧!”
不一時,秦遠就被侍衛帶了進來,他頭髮凌亂,兩眼赤紅,見了晉後大吼道,“母后!你把她怎麼樣了?”
晉後道,“莫說母后狠心,你去見她最後一面吧!”
常貴道,“二殿下,讓奴才爲您引路。”
秦遠臉色雪白,跟着常貴到了後面靜室,卻見安寧靜靜躺在牀上。面色雪白安詳,似睡着了一般。他心中巨痛,撲了上去,抱着安寧,只覺觸手所及,冰涼冰涼的。秦遠的手顫抖着,她死了麼?寧兒,是死了麼?
秦遠覺得心裡一下空了,他把安寧拉了起來,使勁搖着她,大聲在她耳邊喊道,“寧兒!寧兒!你快醒醒!快醒來呀!”
常貴上前勸解道,“殿下,請節哀!”
秦遠怒吼道,“滾開!你們全都給我滾開!”他更加用力的搖晃着安寧的身體,“寧兒!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你快給我醒過來!”
忽然,旁邊常貴的聲音有些變了,“血!怎麼這麼多血!”
秦遠低頭一瞧,安寧下身正在不斷的流血,不一時,就染紅了雪白的裙子。
秦遠抱着安寧,大步就往大殿跑去,“母后!母后!”
他衝進大殿,晉後仍在,見他進來,皺眉道,“你還把她抱來做什麼?”
秦遠撲通跪下道。“母后,我求您,求您宣太醫救救她吧!您看,她怎麼會流這麼多血,這麼多血!”
晉後眉頭也微微皺起,忽地她領悟過來,驚道,“她小產了!”
“什麼?”秦遠嘶聲喊道,“母后,您說什麼!”
晉後道,“真可惜!早知道她有了身孕,哀家怎麼也會讓她先生下孩子的。”
秦遠道,“母后!您快宣太醫來呀,我求求您了!”他的眼淚掉了下來,使勁的磕着頭。
晉後道,“現在就是神仙來,也救不回來了!”
秦遠道,“請母后讓我送她去太醫院吧,兒臣永遠感激您!”
晉後臉色微變,一揮手道,“你想去就去吧!”
“多謝母后!”秦遠抱起安寧就往外跑。一面大叫道,“快來人!去通知太醫院準備!”常貴跑在了前頭。
當秦遠抱着安寧衝到太醫院時,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在這裡候着了,連太子都來了。
秦遠把安寧放到榻上,太醫院的院正大人陳敬瑄馬上親自上前搭脈,一時臉色微變道,“貴人尚有脈象!”
“你說什麼?”秦慕達衝上前來,“她還活着?那你們還不趕緊救她!”
“是是是!”陳敬瑄忙顫聲道,“請太子和二殿下暫且迴避,貴人小產,血光不可衝撞二位千歲!”
秦遠一把提起他道,“迴避什麼!你只管救她,我要在旁邊守着,哪裡也不去!”
陳敬瑄應了,想想終覺不妥,他讓人趕緊放下簾子遮擋,然後指揮太醫進行搶救。一時之間,太醫宮女穿梭不息,端着一盆盆熱水進來,又是一盆盆血水出來。秦遠在簾外眼睛不錯的盯着,心痛得快要窒息了,怎麼會有這麼多血,寧兒那麼瘦弱,怎麼能有這麼多血可流?他受不了了,大叫道,“你們別讓她再流血了!我不准你們再讓她流血!”
太醫們嚇得愣在地上,誰也不敢動手了。
秦慕達道,“別理他,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
太醫們這才又動起來。
秦慕達把秦遠拖到旁邊。把他摁在椅子上坐下,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若想她活下來,就給我閉嘴!”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到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陳敬瑄才擦擦滿頭的大汗,拖着疲憊的步子走了出來。
“怎麼樣?”秦遠和秦慕達同時問道。
陳敬瑄欲跪下行禮,卻無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回稟兩位殿下,貴人她,她原本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可此番一折騰,孩子是保不住了。”
秦遠聞言只覺心上被人剜去一塊肉似的難受,一個多月,是他的孩子,寧兒有了孩子,可他這些日子是怎麼對她的?
“那大人呢?”秦慕達問道。
陳敬瑄遲疑了一下,方道,“貴人似是服了劇毒。”
秦遠吼道,“這個還用你說!”
陳敬瑄不敢作聲。
秦慕達道,“但講無妨!有什麼事,我擔着!”
陳敬瑄這才小心翼翼地道。“貴人服的,好象……好象是‘生別離’吧。”
“什麼?”秦遠似遭雷擊,一下從椅子上蹦起來,怒吼道,“你再說一遍!”
陳敬瑄不敢答話了。
秦慕達的臉色也變了,沉聲問道,“能救醒麼?”
陳敬瑄面有難色道,“這個……是沒有解藥的。貴人一時性命無虞,但是,恐怕再也醒不過來了!”
常貴悄悄的退了出去,他匆匆忙忙趕回了養心殿。天還沒亮,皇后娘娘應該還睡着。他便沒急着去回稟,而是先回了趟屋子,擦了把臉,整了整儀容。這也是很正常的,不是麼?
到開宮門的時候,他屋子裡的小太監就拎着馬桶去收馬桶的地方等着,當那馬桶車剛來,小太監趁左右無人,遞了張紙條給那收馬桶的師傅。
寢殿裡。
晉後一起身,就瞧見常貴跪在牀前,“你這是怎麼了?”她詫異地問道。
常貴叩頭道,“奴才欺瞞娘娘,犯下大罪!”
晉後有些不悅道,“你幹了些什麼?”
常貴道,“昨晚娘娘賜死那女子,按宮規,毒酒本該上鶴頂紅,但奴才怕因此惹兩位殿下與娘娘離心,擅自換上了‘生別離’,現那女子經太醫救治,仍還活着!”
“什麼?”晉後怒道,“你好大膽子,竟敢擅自作主?”
常貴老淚縱橫道,“奴才在宮中多年,自知此次犯下大罪,也不敢求娘娘諒解!只是奴才侍候娘娘和二位殿下多年,深知娘娘與兩位殿下母子情深,而那女子,亦爲兩位殿下所鍾愛。昨日娘娘盛怒之下,要處死那女子,本屬應當。但若是驟然處死了她,必惹兩位殿下心中不快,對娘娘有所怨恨。所以老奴幾經思量,這才擅自換上了‘生別離’,想着若是那女子選這毒藥,留她不死。卻又醒不過來,絕了二位殿下爭奪之心,也不至於怨恨娘娘。沒成想,也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那女子果真選了毒藥!太醫說她現在命是保住了,只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晉後聽後,皺眉沉思了一會兒,顏色和緩了許多,道,“你起來吧。”
常貴道,“老奴犯下大錯,不敢起身。”
晉後道,“哀家不治你的罪了。”她的臉上有絲淡淡笑意道,“哀家還要獎賞你,這事你處理得很好。”她親自上前扶起了常貴道,“昨晚哀家一時氣憤,也沒有深思熟慮,若她現在果真死了,二位皇兒必傷心得緊,尤其是慕遠,不知幹出什麼傻事來!現在那女子服了‘生別離’,雖活着,卻與死了無異,二位皇兒掛心她一時,不會掛心她一世,日子長了,終會淡了。常貴,你跟隨我母子多年,果然用心良苦。”
常貴擦拭着眼淚道,“娘娘能明白老奴的一片苦心,老奴縱是粉身碎骨,也是含笑九泉。”
晉後笑道,“好了好了,現在那女子就由着他們折騰去吧,咱們也不必費這個心了。上朝去吧!”
*****
秦遠把安寧帶回了自己的宮殿,放在牀上躺好。他抱着安寧微溫的身體,眼淚落在了她的長髮裡,他輕撫着安寧蒼白的小臉,柔聲道,“寧兒,你醒醒,醒醒好不好?”
安寧緊閉着雙眼,再也不會應他了。
秦遠拿起她的一隻手,對着自己的臉打着,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怎麼那麼混帳?我把你一人丟下,你千里迢迢來找我,這一路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雨,受了多少委屈,有人好心對你,我卻懷疑他們。即使我懷疑他們,我怎麼能懷疑你呢?你那麼單純,心眼又傻,若是,若是真遭遇了什麼,你是寧死也不會再來見我的!我是怎麼了,怎麼讓嫉妒矇蔽了心靈,讓幾句流言就挑撥得動手打你!”
他望着安寧的臉,那上面還有些淡淡的青痕,“這些,都是我打的,你一定很疼吧,你的心裡一定很難過,我答應過你,這一輩子要好好照顧你的。可我,我都幹了些什麼呀!”
秦遠把頭埋進安寧懷裡,哽咽了半天才道,“我,我整天纏着你……宮裡那麼多太醫,時常來請平安脈的,我怎麼從來就沒想起,要他們來給你請請脈。我都不知道,咱們早已有孩子了,第二個孩子……就這樣沒了,這全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
他懊惱得使勁捶着自己的頭,“你這些天有些挑嘴,總不想吃東西,我怎麼就沒想到宣太醫來給你看看呢?”
秦遠一時又道,“那天,當我看到你在大哥那裡時,看着你的眼睛,我一下就明白過來了,我知道之前錯怪你了。你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你去大哥那裡,也是傷透了心的,對吧?二哥來的時候,我怎麼能說那些話呢?那些話是魔鬼才會說的,我怎麼說得出口,把你逼得吐血!寧兒,我,我當時一定是讓邪魔纏住了,纔會那麼對你。”
他滿臉悲愴,輕撫着安寧道,“你當時,當時就決定要永遠離開我了,對麼?我怎麼那麼笨,任由你離開,怎麼一點不知道挽回?你心腸那麼軟,若是,若是我好好求你,你一定會原諒我的,對麼?還有,我們又有孩子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也會原諒我的,對麼?”他停了停,才道,“可是現在,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寧兒!”
他哭得不能自已,好半天,秦遠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把安寧放下躺好,給她蓋上被子,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長髮道,“寧兒,你別怕,我以後再也不會打你,欺負你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一生一世的,不管我走到哪裡,都會帶着你。這一輩子,我再不會碰任何女人了!我的懷抱裡,永遠只有你一個。”他站起身道,“你睡吧,乖,我出去一會兒,我去尋太醫,讓他們想辦法讓你醒來!”
秦遠剛走出宮門,就瞧見皇后宮中的太監慌慌張張的跑來,見了他高喊道,“二殿下,二殿下!”
秦遠不耐煩的停下腳步道,“什麼事?”
太監道,“二殿下,請問二殿下妃在宮中麼?皇后娘娘宣您和她一同晉見。”
秦遠道,“你去回母后,就說我沒空,我要去太醫院!”
太監急得滿頭大汗,跪下道,“殿下,奴才不敢,不敢回這話,求您就去一會兒吧。”
秦遠道,“那我去了太醫院再去母后那兒。”他不再停留,徑直往太醫院而去。
太監沒有辦法,趕緊先進了他的宮殿,高聲道,“皇后娘娘宣二殿下妃晉見!”侍從們忙把他領到偏殿,這太監心道,二殿下妃怎麼住這兒?可也顧不得,馬上命人請二殿下妃出來,可推開門一瞧,哪裡有二殿下妃的身影。
太監急道,“你們娘娘呢?”
沒一人敢吱聲。
太監道,“誰是娘娘貼身侍女?”
秋桃和春霞哆哆嗦嗦的被人從後面推了上來。
太監道,“你們娘娘上哪兒去了?”
兩個丫頭拼命搖着頭,跪下道,“公公,奴婢不知啊。”
太監又急又氣道,“你們是怎麼回事,連娘娘上哪兒去了都不知道!還不趕緊找去!”
一時衆人作鳥獸散,四處找尋,誰也不敢回來。
這傳令太監一跺腳道,“你們尋到娘娘趕緊讓她去養心殿!”他心想,我乾脆去尋二殿下吧,多少能撈個人回去回話,他忙忙往太醫院趕去。